第64章 事件五十：发生在未来的过去
绿眸的瞳孔骤然缩小，脸上一片空白。
“抱歉？”半晌后哈利僵硬地挤出一个词。
“你在昨天昏迷的时候说了一些让我很在意的话。”邓布利多说，“你说你亲眼目睹了我的死亡，我被一个名叫斯内普的人杀死了。如果这不是你的幻想，那么我想这应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对吗，哈利？”
绿眼睛与蓝眼睛隔着各自的镜片对视了半晌，最后哈利的喉结动了两下，慢慢地把头转回去。
“是的。”哈利终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地回答，掩饰着心中的滔天巨浪。邓布利多虽然还不知道最关键的部分，但凭借他的睿智与敏锐，哈利毫不怀疑他迟早保不住那些他想带进坟墓里秘密。居然因为这种缘故被他知道了。
邓布利多很感兴趣地看着哈利：“那么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哈利？”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哈利低低地说，“但是现在不行。”
“啊，那是当然。”邓布利多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你伤得很重，需要好好休息。在亚历克斯回来之前，由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哈利眉毛跳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邓布利多正一脸和蔼地看着自己，于是再次把头转了过去，摘下眼镜把自己扔进软软的枕头里。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哈利依然信任邓布利多，但他不会像过去那样崇拜他。对邓布利多说谎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哈利必须保证邓布利多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不会对汤姆痛下杀手。邓布利多虽然承认汤姆很优秀，但汤姆却不是他最欣赏的学生，哈利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一旦说出真相，就算邓布利多不认为汤姆会在未来成为新的黑魔王，也至少会被打上一个高度警惕的标签，汤姆将会受到他的密切关注。哈利迅速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模拟了一遍，最后在心中叹了口气。
因为是暑假，邓布利多要比平时轻松很多，整个上午都在病房里陪着哈利。午饭过后治疗师再次检查了哈利的身体，向哈利提了几个问题。
“你研究时间魔法有多久了？”
“十五年左右。”哈利声音很轻地回答。
“以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故吗？”
哈利想了想后点点头：“六年前出过类似的事故，但是伤害没有这次这样大。”
邓布利多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治疗师用一种严厉的目光瞪着哈利。
“波特先生，如果再出一次类似的事故，我毫不怀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你的葬礼上。”治疗师板着脸说，“你六年前出事的时候有没有找过治疗师？”
哈利摇摇头：“情况不允许。当时我在德国逃亡，自己用了一些药剂和治疗咒语，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治疗师扫了一眼邓布利多，然后微微轻咳一声：“波特先生，根据我的推断，六年前的那次事故对你的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他顿了一下，“直接影响就是你的身体年龄停在了上一次事故发生的时候，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变过。”
哈利脸上出现茫然的神情，治疗师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这个意外的后遗症不会影响到你的身体状态，我相信就算是过上二十年，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年轻。”
“这么说我不会再变老？”哈利问。
“如果这次的事故对你没有造成其他伤害的话，是这样。”治疗师说。
哈利抬了抬眉毛：“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哈利。”邓布利多微笑着站了起来，“布莱恩先生，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他们出去了。哈利缓慢地举起自己包着绷带的右手，对着手臂出神。眼前这只手臂的骨头先后断了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事实上类似的爆炸事故在过去出过不止一次，原因也不尽相同，这就是哈利为什么会给实验室的墙壁和用具甚至自己都施上魔法的原因。但是能够得到证实的只有六年前的那场爆炸，因为当时亚历克斯在场。哈利知道每一次实验的失败都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但不能确定那些伤害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自己会怎样死去？哈利有时会思考这个问题。他设想过很多种自己死亡时的状况，但这种设想却在他频繁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逐渐淡化了。哈利不会对自己死于试验事故这种结果感到意外，在时间转换器爆炸的那一瞬间，哈利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这一次大概死定了，然而眼前却出现了汤姆的脸。
“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效劳的吗，邓布利多先生？”治疗师站在走廊里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哈利。”邓布利多说，“这也是哈利的愿望，他喜欢清静。”
治疗师眨了眨眼睛：“这个要求恐怕有点困难。您知道每一个病人都要……”
“啊，我想你大概误解我的意思了。”邓布利多微笑着说，“我只是希望能给哈利安排一间单人病房，并且杜绝一切来访者会打扰到他的可能。”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治疗师犹豫了一会儿后说，“两天后波特先生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届时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僻静的房间。”
“非常感谢。”邓布利多向他道了谢，看着治疗师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转身回到哈利的病房里。
“两天后你就要换病房了。”邓布利多愉快地对哈利说，“你恢复得很快。”
“我会在那个时侯回答你的问题。”哈利平静地说。
“不用这么着急，哈利。”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很抱歉我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但我把福克斯留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让它带话给我。”
“我会的。”哈利对邓布利多点点头，后者很快就离开了。
为了防止被哈利发现自己的主要打工内容是什么，汤姆专门在对角巷接了一个跑腿的活计。同时打两份工并不轻松，但也汤姆无论哪边都做得很好，只是每天回到住所的时候汤姆总是觉得疲惫不堪，倍加想念哈利亲手做的热腾腾的晚饭。
可是那个家伙却躲在霍格沃茨不肯回来。汤姆躺在浴缸里，眼睛盯着浴室墙壁的瓷砖上。他用海德薇跟哈利联系，哈利也没有用双面镜联系他。虽然是汤姆最先这样做的，但是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汤姆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要听哈利跟自己道晚安的声音，然后再在自己的克制下入睡。有些已经习惯的事物一旦发生改变，就会变成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该死！汤姆恨恨地闭上眼睛，唯独哈利，他不能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让他就范，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认同，在获得他的许可后方能靠近。就像哈利了解汤姆那样，汤姆也很了解自己这个教父兼恋慕对象的个性。
但是按照现在这种状况，搞不好以后就连看到他也是很困难的事呢。汤姆自嘲地冷笑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他不会否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但是他不喜欢这种一切都无法控制的无力感，还有明知自己没有希望却还是不能停止爱那个人带来的失落和沮丧。
太软弱了。汤姆想，他不喜欢这种软弱的感情，但也不喜欢那种没有侵略性却无法改变的坚强。
哈利换到了一间带浴室的独立单人病房，在进门的那一刻他简直怀疑这是圣芒戈最好的病房之一。治疗师说在这里哈利可以得到最好的休息，不会被闲人打扰。邓布利多每天来三次确认哈利的情况，而亚历克斯则还在回来的路上。
在哈利换病房的当天下午，邓布利多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哈利提问。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
“我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哈利回答，“我当时被一个阿瓦达索命咒击中后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1926年的伦敦。”
邓布利多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你原本应该在哪一年？”
“1997年。”哈利苦笑了一下。
“你当时在参加战斗？”
“不，我当时按照邓布利多托斯内普转达给我的命令前去赴死。”哈利看着他的校长平静地说，“也就是你的命令。”
邓布利多肃然动容，头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
“那个时侯格林德沃已经被你关进了纽蒙迦德。”哈利淡淡地叙述，“就在明年，你会在一场决斗中打败他，把他关进了他自己的监狱。”
邓布利多过了几秒后才重新开口。
“我是怎么死的？”他问哈利，镜片后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犀利。
“你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共同策划了自己的死亡。”哈利避开他的注视停顿了一下，“也许我应该从这一切的起因说起。二十年后，一个名叫伏地魔的人在继格林德沃之后成为了第二代黑魔王。他残忍而冷酷，人们不敢说出他的名字，称他为‘神秘人’……”
哈利讲得很慢。他讲那个他只听说过的黑暗的十年，他讲到了那个预言，讲到伏地魔亲自标记自己并杀害他的家人；他讲到自己在进入霍格沃茨的一年在邓布利多设置的闯关游戏下挫败了伏地魔的复活计划，他讲到从日记里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学生会主席，他讲到那个骷髅一般的蛇脸男子用他父亲的尸骨复活；他讲到在神秘事务司的那场战斗，他讲到那个充满阴尸的山洞和邓布利多的死亡，他讲到最后斯内普死前留给自己他一生的记忆，而他则在将近一年的逃亡后按照记忆中邓布利多死前留下的计划，坦然赴死。
这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哈利不得不在很多时候停下来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能再次开口。那些少年时期的经历一直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他不能忘掉那些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尽管他们的面孔已经变得模糊。等到他讲完这些的时候，家养小精灵已经端着哈利的晚餐等候多时了。
邓布利多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会打断哈利的叙述提一两个问题。最后哈利不再看他，拿起勺子有些费力地慢慢吞咽用来做晚餐的鱼汤和面包，邓布利多则沉默地坐在一旁。他锐利的目光被架在鼻梁上的半月形镜片的反光遮挡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哈利吃完晚饭，挥挥手让家养小精灵收掉餐盘。治疗师很快就进来了，按照惯例检查了哈利的身体并监督他吃完药后便离开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疲惫地说，声音因为说话太多而变得沙哑。他在叙述中隐瞒省略了很多东西，不想再接受邓布利多的任何询问，他已经很累了。而这位睿智的长者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他刚才听到的一切内容。
“抱歉，今天打扰你太久了。”邓布利多站了起来，“我明天还会继续来看你。”
哈利点了点头，伸手去摘眼镜。
邓布利多走到门口准备出门，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哈利愣了一下，摘眼镜的动作便停了一拍。
“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哈利，这让哈利警觉起来，不自觉地开始运用大脑防闭术。然而邓布利多的注视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对哈利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离开病房。
哈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躺下去闭上眼睛。他现在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那样浑身像是要散架一般地痛，但是更痛的却在心里。对伏地魔的回忆让他再次想到了那个黑眸的英俊少年。
汤姆，请你绝对不要变成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