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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页

书籍名:《一生孤注掷温柔》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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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暖和,尤其寝室部分,以铜管引温泉水入内,烘得房间暖融融的,穿着皮袄立马透汗。长生拉着他往两人房间走,一边走,一边脱,等进到房间,已经脱得只剩单衣单裤。子释动手给他帮忙,嘻嘻哈哈:“剥熊皮——不对,剥野猪皮……”
“小气鬼,真记仇。”长生抬脚甩掉靴子,圈住他开始剥最后一层。仿佛怕他冻着似的,一面慢慢松开纽扣,一面贴上去,沿着衣裳滑落的轨迹亲吻。
“长生……”腰立时软了。
长生双手撑着他腰身,亲啊亲啊,直亲到最里间温泉浴池边上,让他趴着池沿儿站水里。
瞅着迷雾氤氲的双眼,笑眯眯悄声叮嘱:“别溜下去啊,三尺高淹死可太丢人了……我马上回来。”就这么光脚单衫出了房间,去敲乌霍大师的门。
这个时间,除了准备午饭的人,两名采摘雪莲未归的小师傅,其余弟子都在大殿进行午课,走廊里静悄悄的。
“请进。”
长生推开门进去,乌霍大师打量他一眼,失笑,将手中药钵递过来:“这最后一朵下去,就该差不多了。”
长生先行个礼,才双手接住:“幸有大神恩赐仙境灵药,大师慷慨慈悲,让符生达成心愿。”
“我巴不得他在这里住一辈子,可惜陛下定然不舍。”
“大师恩重。大师若得空,也不妨下凡走走看看……”
“呵呵……陛下这是考验我老头子的修行呢……”乌霍大师笑着摇手,“眼看冰雪封道,今年他肯定走不了了,正好待到明年雪莲花开再下山。往后不妨隔年夏天来住上个把月,没有坏处。”
长生应了,捧着药钵回房。
子释趴在温泉池边上,热气熏得迷迷糊糊犯困。
这半个多月天天正午练功,个中详情经过,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更多时候,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然而心态却与从前迥异。过去两个人一起双修,那种来自肉身欲望的无法忍耐的焦灼,难以控制的狂躁,力不从心的愤懑,总是令自己很快精疲力竭,一味埋怨他,纯粹依赖他,偶尔不可理喻的折磨他……最近,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
“哗哗”水响,被他从后面抱住。下意识扭转头,一口清凉芬芳的汁液自舌尖滑过,不等反应过来,已经流入胃里,熟悉的雪莲芳香直沁肺腑。
想起他说,雪衣睡莲开花时并没有气味,捣碎后汁液渗出,却独具异香。回忆今天冰洞中所见美景,果然如此。药汁清甜爽口,因为掺了用点地梅酿的蜂蜜。据说唯有灵恝山能收集到这种花蜜,滋养润燥,与至阳大补的雪衣睡莲恰是绝配。他说新鲜的比晒干后做成药丸子效果好得多,也温和得多。这个倒无所谓,至少新鲜的吃起来味道要好得多了……

“嗯……”所有毛孔都张开,通体舒服。
等药汁下去差不多,长生把他带出水。
“长生……”
“嗯。”
声音也似那调了蜂蜜的雪莲花汁,又滑又甜:“从前……你叫我忍着……我总是……。很难受,也……忍不住,可是……”
长生咬住一片耳垂:“可是什么?”
“最近几次……忍着……居然……不觉得难受……还……”
“还很舒服,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水汽熏的药力冲的还是不好意思羞的,红云密布。
老老实实点头:“嗯。过去看书里这么说,总觉得不大可能……”
“我不是告诉过你……”转口,“什么书里说这个?”
呃……难道要讲是我自己编的书?
哼哼两声,敷衍:“古书……”
好在长生这会儿顾不上跟他较真,一边教育:“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古书。”一边伸手把药钵挪过来。
——这新鲜的雪衣睡莲,不但拿来吃,还拿来用。乌霍大师说了,养人。
“有时候……我会觉得,好像……呜……”
“好像……什么?”
“好像不止……自己……好像……也能明白……你的感受……你说……是真的么……”
“真不真……多试几次,就知道……”

三个月后。
十一月十五斋戒日,宫中弟子诵经祈祷,最后照例唱一首颂歌。子释恭谨的站在大殿一侧,静观聆听。奥云大神是位没有门户之见的神,接受一切众生祷告,并不计较你的虔诚度。
这三个月中,长生每隔旬日,便回一次枚里故宫。高手相随,轻身往返,不过三天就能打个来回。算算日子,这一趟下山,今天也该回来了。
子释听了一段经文,溜号观察祭台后边的彩色壁画。自矿石和植物中提取出来的颜料,使得画面历经百年而瑰丽依然。画中内容乃奥云大神种种神迹,实际反映了西戎各族早年筚路蓝缕的奋斗史。
  一阵熟悉的旋律响起,子释不由得竖起耳朵。原来今天作为结束的颂歌,正是曾经听过两次的那首《四季颂曲》。经过三个多月的学习,子释的西戎语水平自是今非昔比。况且民歌遣词造句都简单,一路听下来,懂了大半。
  他也曾问过长生歌词大意,却只得到一个等于没有的回答。那人说:“唱给神的颂曲,无非就是颂神。四季颂曲,从春天唱到冬天,重复四遍,完了。”于是把它放在了脑后。
  仪式完成,想起《艾格之咏》中定有这首歌,转身就去偏殿翻找,果然在第三册里找到了。又翻出乌霍大师的译文看了看,觉得大师力求古雅,反而失却不少原汁原味。试着用白话翻译一遍,提笔写在旁边:

  “上天赐我光明之眼
  只为映照你的容颜
  那第一滴洒向人间的泪
  化作永不干涸的荒漠源泉

  上天赐我狩猎之手
  只为感觉你的温柔
  那第一支射向天边的箭
  化作永远守护的沉默山丘

  上天赐我远行之足
  只为追寻你的所在
  那第一声风中遥想的呼唤
  是我跋涉千里向你走来
  
  我在春天看见你
  草儿绿了,花儿开了
  在那清晨的露珠上
  是你睁开双眼纯洁的微笑

  我在夏天看见你
  草儿长了,花儿美了
  在那黄昏的夕阳中
  是你蓦然回首迷人的微笑

  我在秋天看见你
  草儿黄了,花儿谢了
  在那夜晚的月光下
  是你低头转身忧伤的微笑

  我在冬天看见你
  湖水冻了,白露飞了
  花儿草儿不见了
  我站在蓝天之下,冰川之上
  等待你归来时甜蜜的微笑

  走过千山万水
  看遍四季轮回
  我修满了前世,许尽了来生
  换取这一世与你相遇,有你相陪
  神坛前种下一株雪莲花
  从此心中永不枯萎……”

  晚饭后,长生回来了。
  十一月的枚里,白雪纷飞。几个人爬上山的时候,整个就是几头北极熊。
  子释早已窝在宫中不出大门。更确切的说,是尽可能窝在房里,看书、写字、泡温泉。见他进来,站起身迎上去,仰头就亲。
  长生后退一步:“凉。”
  “没关系,我好了。”胳膊绕上脖子,再次坚定的宣布,“真的好了,我自己知道。”
  长生挑起眉毛:“你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想起那个爱在哪儿做就在哪儿做,不管多少回保证翻倍的诺言。
  子释松手:“真是……”
  刚要转身,却被他扣住肩膀勒住后腰裹到怀里,狼吻一番,才问:“真是什么?”
  子释望着他:“其实我是想说,我真的好了。你可以先回京城去,明年到时候来接我。”
  长生愣了一会儿,脱下外衣,坐到桌前,慢慢开口:“你不是问过我……‘一个朝廷暂时独立于皇帝的可能性’?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他们。”
  子释笑:“哪有你这样的皇帝?一丢半年,莫老和皇甫大人只怕白头发都急出大把。”
  “莫老本来就白头发一大把……再说我哪里丢了,我这不是遥控着么?”
  嘿,还遥控呢!
  子释也坐过去:“年底事多,你那些虾兵蟹将都该进京述职来了,人家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次机会瞻仰天颜,你且送回去给他们瞻仰瞻仰。”
  长生侧头:“好端端一句话,怎么到你这儿来就变调?”
  子释眉眼弯弯:“那我又不像某些人,会唱好听的歌儿——变调不是很正常么?”
  长生一眼瞥见桌上翻开的书册,看清内容,脸刷的就红了。
  调笑了这么多年,闷骚男同学偶尔还是会害臊啊……
  那一个有滋有味欣赏半天,忽然挪到他身前蹲下,双掌与他手心紧贴在一起,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长生,我保证: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你来接我。不生病,不受伤,不劳累,也不偷懒,不让你担心,不拖你后腿,不拈花惹草,不招蜂引蝶……呀!”
  被他拎起来扔到床上,听见恶狠狠一句:“加一条:不胡说八道!”

  仁和元年腊月,皇帝自灵恝圣山还愿祈福回宫。
  仁和二年。
  天庆日前夕,蜀州将最后一批原锦夏兰台司藏书送至顺京,同时把原西京皇宫及行宫各处收藏的典籍也一并送了来。另外还有普照寺师傅们整理出的大量佛典,一部分进宫,一部分赠与京中定国寺。归元长老特地请方丈派出得力弟子随同官方队伍协助护送。
  送进宫的佛典中,包括长老从西京皇宫里找出来的许多经卷。其中有一部,名字叫做《坦多罗毗那夜迦王般若欢喜禅心经》。
  四月初八,大赦天下。
  这是华荣立国以来范围最广力度最强的一次大赦。除去命案在身罪大恶极的重犯,一般犯人批评教育之后,基本都从牢里放了出来。朝廷又诏告地方官府依律将这些人登记入籍,分给田地,叫他们洗心革面,重做良民。
  就连去年刺杀皇帝拒不降服的几名刺客,在刑部大牢关了一年多后,也放了。
  开泰殿外崇天门前,这几人被迫与所有罪犯一同参加大赦典礼。跪谢皇恩,宣读赦书毕,又押回典狱厅接受长官额外提点:“首犯白沙帮帮主傅楚卿业已伏诛,尔等裹挟从犯,作乱未遂;素有良誉,查无前科;兼且忠良作保,暂予假释,以观后效。望尔等自此明辨是非,严守律法,为国出力,为民造福……”
  几位大侠来刺杀蛮子皇帝,被抓后宁死不屈,无不是江湖中响当当的正派角色,“素有良誉,查无前科”,不算假话。只是身为武林高手,向来我行我素快意恩仇,冷不丁服了一年多有期徒刑,在牢里狠狠受了一番法制教育,那个羞恼憋屈就别提了。而且朝廷的态度大方得很:“暂予假释,以观后效。”什么意思?就是暂且放你出去,要再敢犯事儿,随时能把你抓回来。
  在监牢外等着接应的,是白沙帮和花家派来的弟子。果然忠良作保,并非虚言。许泠若在去年与长生的谈判中,接受朝廷提出的条件,白沙帮恢复到最初民间行业会性质,原有成员来去自由,不再扩大规模。向地方官府报备后,允许其经营水上生意,以谋生计。
  ——按子释的说法:商行可能成为帮会,帮会也可以变成商行,慢慢来嘛。
  江湖人讲义气,有人用身家性命替自己作保,哪能再连累人家?刺杀皇帝,自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几人早把脑袋寄放在阎王那里。寄了这许多日子,没成想还能顶着它重见天日。走出监牢,但见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恍如再世为人。

  傅楚卿走出刑部监狱大门。
  在地牢里关了十三个月,明晃晃的光线照过来头晕目眩。歪歪扭扭走出几步,被一个人扶住了。
  “傅……大人?”鲁长庚仔细辨认一番,眼前这位形貌依稀相似,然而面色惨青,佝偻憔悴,直如街边潦倒的醉汉。
  “你……是谁?”这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嗓音沙哑而生硬。野兽本能般的警惕性却令他立刻紧张起来,眼睛里闪着阴寒的光。
  鲁长庚这回确认了,松开手:“傅大人,不知大人还记得小人否?小人鲁长庚。”
  两人走出一段,鲁长庚请傅楚卿进到街边一处清净的酒肆,寻个角落坐下。
  傅楚卿在牢里白吃白住这么久,没有审讯,也没有受刑。不过是刺杀当日受了伤,旋即被长生废了武功,单独扔到刑部地牢里。阴冷潮湿,伤病连绵,无人理睬,自生自灭,度过了平生最孤独最寂寞最虚弱最凄凉的四百来天。
  他一心以为会有审讯,有刑罚。潜意识里还隐隐盼着借机见到某人。谁知就好像被彻底遗忘了似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头一回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等好办法,比烙铁夹棍更管用。起先的几个月,那心啊,好比凌迟之后浇了酒洒了盐,痛得一片片满地乱蹦。到后来,多少次以为自己就要无声无息死在牢里,闭上眼睛来来回回都是他——
  斜着眼睛勾搭自己,提起刀子谋杀自己,冷着面孔拒绝自己,倒在怀里满足自己,流着眼泪屈从自己,扬起眉毛利用自己,指着鼻子痛骂自己,伙同情人背叛自己……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这样无情的人,为什么……我还是舍不得他?
  每一次以为自己要死了,又在辗转煎熬中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就在他渐渐麻木绝望的时候,狱卒忽然拿来一身平民衣裳,宣布:“圣上隆恩,天庆日大赦,人犯即刻释放。”再没有多余的话,直接把他请出了牢门。
  “老……鲁……”傅楚卿仰脖灌下半壶酒,有了力气说话。失去武功的人在地牢里挨一年多,不可能不落下点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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