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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一生孤注掷温柔》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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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先帝符杨手里,华荣官方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双语一文制:西戎语、夏语、书写都用夏文。
最开始,凡朝廷敕命诏令,一律先用西戎语草拟,再翻译成夏语。然而西戎语产生于草原大漠,远远不能满足入关后复杂的社会生活需求,单就词汇来讲,便十分不够用。再加上夏臣地位逐渐提升,高层官员中夏臣比例逐年增加,即使当初的顽固分子,也慢慢在实践中体会到使用西戎语的不便之处。就连符杨自己,也常常觉得很多事拿本族语言说不透彻,好比马鞭子没法拿去耕田。因此,朝中通行的公文,尤其是自上往下行的公文,基本都使用夏语。
符杨也曾经规定,西戎官员任职夏人统治区,必须通夏语。只是这一条真正落实并不容易,大部分西戎官员的夏语,离职务需要的水平还差得远,而朝中西戎高官,无不坚持用本族语言上折子,至不济附上译文副本,供秘书省尚书省夏臣览阅。因为夏文书写繁难,即使是西戎语奏折,也多由幕僚代笔。
不过符杨在世的时候,每当想跟亲信说点体己话,或者西戎将领官员们想跟皇帝打点小报告,本族语言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因为夏臣看不懂,鉴于此,皇帝颁布了一项自认极其英明的决定:严禁夏臣擅自学习西戎语。
子释偶然听说,对长生道:“感情皇帝老爹拿这个当密码使呢!赶紧废了,昭告上下,夏臣精通西戎语者,嘉奖重用,不光西戎语,凡愿学习非本族语言者,一律嘉奖重用!”
此刻,子释面前摆着《艾格之咏》的原文和乌霍大师的翻译,一边背单词,一边对照译文是否精准。看到有疑问的地方,就拿笔做个记号。
忽然一个影子落到纸页上,抬头。
长生站在外面,冲他龇牙一笑。右手搭上窗棂,眨眼间整个人便从窗扇底下钻了进来。子释作势前趴护住满桌书本纸张。那一个气定神闲落到旁边,不屑道:“我要带动你的东西,也太不中用。”
“我是配合你一下,以壮声势。”
“哈!”长生笑完,拉起他的手,拖着就往外走。
“去哪里?”到得门外,子释把手抽出来,长生也不勉强。毕竟是人家清修之地,好歹给大神留点面子。
长生不说话,神色间却带着点儿兴奋。这人照例超级闷骚时便是如此表情,子释心里不由得十分期待,背起手欣欣然跟在后头。走到大殿侧面一间屋子,乌霍大师与两个弟子正在清点东西,地上椅子上摆满了各色物品。子释一瞧,皮袄、皮靴、皮帽、手套、尖刀、冰镐,背篓……
眼睛顿时亮了,望向长生。只见他微微笑着,动手跟两名小师傅一起收拾。
乌霍大师递过来一只碗:“把这个喝下去,上到高处不会头昏。”
当子释喝水的时候,又道:“中秋一过,雪莲必定凋谢,今天采的是最后几朵,再不去看,可就看不着了。”
子释喝完,双手捧着碗还回去:“谢谢大师。”
老少二人相见恨晚,乌霍大师就盼着他赶紧把西戎语学通学精,好共同参研文献,并完善自己创制的西戎文字。
西戎各部落语言大同小异。符杨称王后,戎族语自然成为官方语。西戎语和西域各国及北方其他少数民族语言都有极近的亲缘关系,。若能创制一套完善合理而又便利易学的文字系统记录西戎语,不仅对西戎本族,对翻译保存西域各国及北方少数民族文献,促进整个大西北的交流与融合,其重大意义不言而喻。
子释听乌霍大师说起西域通行的花体十字文种种不足之处,北方很多民族也像西戎一样,尚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思绪立刻飘飞至无限遥远的时空。他所想到的,比奥云大神坐下先知大师能想到的,当然要丰富深刻得多。
总而言之,在乌霍大师眼里,李子释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皇帝陛下把这宝贝交到自己手中,无限感激大神恩赐。
子释看看自己身上,忍不住要笑,笨拙的走到温泉沟边照一照,果然整个一只树袋熊。又看看长生和另外两位同行上山的小师傅——为什么人家穿上这身行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自己穿着就是劳拉?
长生冲他招手:“过来。”
子释白他一眼:“想笑就笑,小心憋出疝气。”
两位小师傅乃修行有德之人,却是一派率真,露出洁白的牙齿在旁边笑得灿烂。
长生把人拉到面前,看他被皮毛从头包到脚,只有一张脸格外小巧鲜明,差点当众就亲下去。终于将手里黑纱兜头蒙住,叮嘱:“我说好,才许揭开,否则可能导致雪盲。”转过身蹲下,“上来吧。”
子释喜孜孜爬到他背上,这时候才想去安全问题:“会不会太沉?”
“从前打猎扛着野猪上下冰山都没事——你比野猪轻多了。”长生不等他答话,对两个笑嘻嘻的小师傅说一声,“我先上去,你们慢慢来。”
皮带勒住身后的人,在腰间扣稳,蹬腿纵身而起,刀尖扎入冰壁借力,双手交替向上,眨眼间攀高十几丈。
子释感觉适应了攀升的速度,悄悄转头。
透过朦胧黑纱,雪山冰川显出淡淡的墨蓝色,宛如端庄而又神秘的仙子,脉脉含情幽然伫立。一片云缓缓飘过,原本藏在云后的阳光失去遮挡,瞬间照亮无数高耸的冰峰,而雪线以下丛林草地尽数笼在阴影中,变作漫无边际深广的蔚蓝,子释扭头望着身后海上金山,目眩神迷。
仿佛过了许久,当又一片云彩重新遮住阳光,终于回神。在他肩上趴了一会儿,抬头仰望两人正在攀登的峰顶。
如此近距离贴近这座大漠中的圣山,那直耸入云的峰尖与天空相连,仿佛当真通往彼岸天堂。风从耳畔吹过,带来神灵的低语,召唤尘世迷失的心灵。
脖子仰累了,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
身体似乎没有重量般,一步步漂浮上升。
——这才是真正腾云驾雾。
跟着他,直上天梯,登在仙境。
“长生……”
“嗯?”
纯属无意识唤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响,悻悻道:“你拿我比野猪……”
紧贴着的身躯轻微震动,子释知道他在笑,末了,听见一句:“我又不会带野猪去看雪莲。”顿一顿,“箍紧点儿,别说话。”一声吆喝,“翻山咯——”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小剧场】
阎罗、黑白无常、阿堵,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大屏幕。
屏幕上显示出幽冥之海中无数命灯,黑不见底的海面漂浮着密密麻麻跳跃的光点,不断有灯熄灭,又有灯点亮。
黑无常摁下按钮,给其中一盏灯来个特写。灯光已经微弱到只剩下明灭不定的焰芯,小小红点正逐渐收缩,随时可能彻底消失。
白无常(大松口气):这回我提前三年就设置了系统提示,最近一星期每隔三分钟提醒一次,都整得神经衰弱了我。
黑无常:李子释这回真到头了。上次是他自己也不想死,才又拖了三年。这次我看他也活腻了,懒得再挣扎折腾。
这时,命灯终于熄灭。
阎罗:唉——总算可以交差了。幸亏上回王母没虐过瘾,答应替咱们在玉帝面前遮掩……
阿堵:你倒轻松,可怜我无端端多出十几万字,实验报告增加几百页,这辛苦费谁出?
阎罗:不是答应把单行本在天宫和冥界的版权都给你么。(转移话题)黑君白君,预备接引去吧。
黑白无常“嗖”一下没影了。
阎罗(摊在椅子上):我说阿堵,那实验结果分析,干脆你一并写了得了……咦?!(直起身,紧盯住屏幕)这是怎么搞的?!
只见明明已经熄灭的命灯,忽然又亮了,并且正在慢慢增加亮度。阎罗满脸紧张趴在电脑前,屏幕上一串串数据飞速闪过。
“紫薇炽盛隐左辅,竟是分芒于它,这……”
黑白无常突然出现,表情慌张:“报告阎王,李子释不肯过忘川水,结果被符生硬拉回去了!”
阎罗(故作镇定):我知道了。没想到,有人情愿拿本命元神养着他……这下子,除非那一个死了,这一个才会死……
白无常:快看看那一个什么时候死?要不提前点……
黑无常:人家是帝星,你试试。搞不好直接叫你下岗。(沉吟)既然还活着,那就接着活受罪好了,受罪系数再增加几个点……
白无常打个寒颤,心想:果然貌似纯良最腹黑啊。

阎罗(摇头):已经入了鬼门关,便算是死过了。阳寿耗尽而亡,又不是自杀,活受罪的诅咒已然解开,怕是奈何不了他了……(难以置信)真没想到,竟能把魂魄再拉回去,这两人……
阿堵(神秘的):小阎你没谈过恋爱吧?
黑白无常一齐转头。
阎罗:呃……没……
阿堵:这就是了,所以你不理解爱情的力量。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比翼双飞连理枝——这力量发挥到极致,连神仙也没办法的。
阎罗:咳!那什么,爱情的问题我们过后再说,眼下怎么办?
森罗殿三人组面面相觑,愁眉苦脸。
阿堵(眼珠一转):小阎你不说入了鬼门关,便算是死过了?那就这样,且由他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在凡间待着。你这里就当他确实死了,该办什么手续办什么手续,谁会当真来查他魂归何处,投胎到了哪一世?试验报告你说怎么写我便怎么写,送到王母那里交差。至于天庭其他各处,凡间安稳,他们自然也清闲,你暗中打点打点,没有谁会特地跑玉帝面前无事生非的……
阎罗、黑白无常满脸仰慕望着阿堵。
阿堵:只不过,这个……啊……
阎罗(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辛苦费嘛。你放心……
两天后。王母坐在瑶池边上读试验报告。
“子释在长生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年仅二十五岁。长生将他的尸体存放在万年冰洞之中,与雪衣睡莲相伴……”
王母:呜呜……太虐了……太虐了……呜呜呜……哀家,哀家后悔了,哀家要看HE……
阿堵: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请节哀。
王母:我不管!不管用什么办法,给人家掰成HE啦,好嘛好嘛!人家要HE啦!
阿堵(万般无奈):好好好,我给你掰……不过,娘娘,这个难度很大啊,数据改改就是了,那试验结论可……
王母:这有什么!不就是《从本体论的角度研究个体生命在极端环境中的整合与再生能力》么?你就写,试验证明,一旦加入爱情这个变量,个体生命在极端环境中的整合与再生能力是无限的!!
阿堵(无比崇拜):娘娘圣明!!!
王母(得意):赶紧写去!至于酬劳方面,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注释①
本章关于植物药性、治病疗伤等方面描写,统统杜撰,请勿追究。
注释②
本章关于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后的语言文字政策,与史籍记载部分类似。请勿套入史实理解。
注释③
本文关于西北关外高原大漠的描写,不妨看作是西藏与新疆相结合基础上的想象,杜撰居多,请勿较真。

第一〇四章 今生长生

进入灵恝山背面,狂风陡然迎面扑来,带着肃杀冰寒之气。刮得帽子面纱哗哗的响。由此再往北,终年阴寒冰冷,风雪不断,绝无人迹,号称冰川之海。子释不由得走神:他的师傅,是不是就在其中某个地方?不知某人找去没有呢……
长生猛然加快速度。手中冰镐左右轻点,在裂隙纵横、布满锯齿刀尖的冰面腾挪飞跃,最后钻入一处冰洞。
“到了。”松开皮带,反手把背上的人抱到身前。
子释迫不及待去摘头上黑纱,才发现即使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手指也已僵硬。长生替他摘下来,拂去帽沿一圈冰珠雪屑,捧住脑袋先把眉睫上凝结的白霜吸干,低头便吻上他的唇。

灭顶的丛林火焰,抽尽了体内每一缕寒气,加热了血管中每一滴液体。子释觉得自己一定是雪峰顶上距离太阳最近的那片云,独自承受了来自他的全部温暖。
被他松开的时候,听见洞外传来敲击冰面的声响,竟是奥云宫的两名弟子跟上来了,愣住。——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
长生得意的笑:“一个周天。”指指前方,“你看。”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子释不禁轻轻“啊!”一声,再挪不开视线。
冰洞四面晶莹剔透,顶上冰锥有若倒挂的剑林,尖端莹润碧透如青玉,深处冰层垒叠,入眼是梦幻般幽幽的蓝,中间裸露的一小片石壁上,几朵硕大的白花正悄悄绽放。那样纯美的颜色与姿态,欺霜赛雪冰玉皆惭,刹那间夺魄惊魂,叫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冰川本身通常带着淡淡的蓝或绿,很少显出纯白色,这几朵白到空灵极致的花,以寒冰青玉为衬,倍加素艳夺目。在这几乎看不到生物迹象的冰川绝域,乍然遇见她们,令人恍惚间顿生瑶台神思,琼楼仙意。
几缕阳光自洞顶冰隙投射下来,金芒恰好笼住花朵,每一片花瓣都变得透亮,尽情舒展着,晕染出柔美纯净的光泽,妙不可言。
子释看得心神飘渺,忽听长生在耳边道:“正是每天中午这点太阳光,滋生出了这几株雪衣睡莲,传说此花乃奥云大神赐给最虔诚的弟子的礼物,遇金即萎,遇肉即枯,一般人找不到,也采不下来。”
两名小师傅取出专门工具,小心翼翼走进前,割断花蒂,将花朵置入背篓中,全部采完之后,取出一朵单独用纱囊装好,递给长生:“这个陛下拿着现用。”
长生道声谢,看子释犹自恍惚出神,索性往脑后穴位轻轻按下去,纱囊挂在腰上,人绑在背上,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于冰面飞掠滑行。子释被他叫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刚合眼打个盹儿,已经从后山冰洞回到了奥云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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