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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页

书籍名:《一生孤注掷温柔》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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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忍到极限,长生猛地将他推开,又中途刹住,生怕力度大了伤到他,结果尽数反弹回来,震得自己“砰”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真是自作孽……”那一个跟着就贴了过来。正要再接再厉,顿住。
  “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别给我装蒜。这儿,怎么弄的?”手指点在肋下某处,声音凉得碜人。
  长生想起来了,那是当年顺京城秋波弄天勺湖里挨了一水刺留下的纪念。
  “像是箭伤——你还能让人一箭射中这儿?什么人功夫这么地道?”
  “不是箭,是水刺……好久了……还是在京里的时候,老大跟老三合起来暗算我——他们以为我落水里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嗯!……”最后半句忽然就成了一声闷哼。
  子释掌心轻轻覆住伤疤,慢慢紧贴上去,把一片肌肤捂得灼热。
  “他们没想到……你不怕水了是么?那怎么还弄到破皮见血?”双手顺着两肋滑至腰际,忽改用最温柔最敏锐的部位去感受那伤痕下跃动的血脉。
  “唔……你知道的,我……只有……示弱,才能……”这一刻,长生回想起那段最艰辛最难熬的日子,除了皮肉上留下一道疤,竟已失去感慨。唯有怀中人透过体温传达而至的痛楚怜惜,令自己骤然软化。
  “笨……动不动就是这招……被哥哥弟弟合起来暗算,第一回不止,居然还有第二回,做人做到这份上,真够失败的……”嘴里含含糊糊说着风凉话,动作却越来越轻柔。
  长生只觉旧日伤痕被他亲得又酥又痒,滑溜溜的石头坠子在脐下滚来滚去,喉头发紧,腰身打颤,往昔兄弟恩怨统统随风而去,只余眼前春宵暖帐价值连城,恨不能就此融在他舌尖上。
  舔着舔着,换地方了。
  长生一心以为自己化作了水,却原来只是个起头。不提防被他“咕咚”倒进模子里,开始第二步程序,慢慢熔铸凝结,不断增强硬度和韧性,向更高更远处无穷攀升。随着他的诱发引导,自身体内部持续涌出的力量洪流归海般汇聚,整个人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咦?”子释抬起头。
  长生已经逼到爆发的临界点上,却被他硬生生堵住火山口,就这么晾下了。
  子释舔舔舌尖,居然酸酸甜甜的!——眯起眼睛:“你刚才弄的什么东西?”
  长生急喘两声,道:“你猜。”猛然挺身坐起,舒肩张臂,托起他的腰,毫无征兆深深嵌入。两人同时绷紧身子,一个仰首惊呼,一个低头屏息。
  低头的这个吸口气,悄声:“你猜……”
  仰首的这个吐口气,咬牙:“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瞧见?”
  “那个时候……恐怕送你面前……都瞧不见罢?”
  “唔!你……早算计好了……”
  “我想了几天……就这个最合适……养人……”
  “哼……满脑子邪念,说什么……守身如玉……扯蛋吧你……”
  周遭空气瞬间冷却。
  子释被他勾住脖子,对上面前两团簇簇跳跃的幽冥之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他看见他仿佛笑了一下,声音在耳边沉沉响起:“你不信啊?那我证明给你看好了……这可是你自作孽,须怨不得我……”
  整个人乌云压城般裹挟而至。
  但见无边黑暗中金光万道,霹雳闪电疾风骤雨接踵降临。子释觉得自己已是暴风雨中一叶孤舟,身不由己颠簸飘摇,随时可能被他击翻打碎。捕捉到耳畔如野兽垂死挣扎般的低吼,如孤雁夜半单飞般的哀鸣,如独狼对月长嘶般的呜咽,穿透狂风暴雨,在暗夜里回荡不息……模模糊糊的想:不如……就这样碎裂在他手中,多好……
  ——长生,你告诉我:为什么……幸福和痛苦,烙在心中的感觉,如此相似?
  泪珠汇入纵横的汗水,不见了踪迹。用尽全身力量,抠住他的肩背:“再……来……”
  耿耿银河欲曙天。
  一夜狂乱。
  六月二十,靖北王接见锦夏使团成员,双方终于正式开始和谈。
  当天会谈结束,宾主尽欢,约定詹事大人代表华荣方面回访西京,签订最终和约。使团随即派快马回西京向皇帝报讯。至于回访细节,再行商议。
  遗憾的是,正使大人的水土不服之症,刚说有所好转,才隔一日又复发了。
  在副使大人及巡检郎大人的强烈要求下,二位获准作为使团代表前去探望。
  李文李章分立两侧,看见米绍丞和聂坤进来,一齐弯腰施礼。李文悄声道:“少爷昨儿下午醒来过,之后便昏睡到现在……二位大人,这位靖北王殿下,以方便诊治为由,说什么也不肯放少爷回驿馆,此事……如何是好?”眉头紧皱,忧虑非常。
  米绍丞想起会谈时靖北王端的是和蔼又可亲,提起正使大人堪称怜惜加爱慕,脖子上一圈牙印毫无掩饰,心里头越琢磨越惊。他是跟子周同期的探花郎,与三兄妹相交已久,算得十分熟络。此番随行出使,既抱了功名富贵险中求的念头,也出于对忠毅伯的钦服与信任。比起朝中大多数人,他对李免李子释的了解可算深入得多。
  万万料不到,对方蛮夷之族手掌重兵的皇子,看似知书达理人模人样,竟是头饥不择食的色中饿狼。甫一照面就直接掳人,强行扣押视同禁脔。这几日下来……恐怕……霸王弓已经上过不知几轮……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身任副使,却只余袖手避让乃至推波助澜的份……
  走近床边探看,沉睡中的人恬静安详。若非薄被下微微起伏的胸膛,那张端整秀致的脸直让人误以为面对着仙宫壁画,圣殿浮雕。
  这般安宁沉静。难道说,他早已有了以身饲虎的决心?
  珠玉蒙尘,怀璧其罪。
  今日会谈,华荣皇子笑眯眯的。道是欲留正使大人多盘桓几日,待得和约誓书签定,詹事大人平安归来,自当将其护送回西京。
  不禁回思当初,太师单单点了兰台令出使,难不成是外卫所的人得到什么风声,让国舅爷能够投其所好?想到这,侧头看向身边的巡检郎。却见聂大人满面阴晴不定,心思明显不在眼前。大家一个圈子里混,米大人猜得到,他聂大人不会猜不到。这副情形,莫非……傅统领事先竟也毫不知情?太师这手忍痛割爱,家国社稷重于私情,实在是……叫人没话说啊……
  无论如何,这份和约定下来,西京进给华荣的贡品纳金单子上,势必添上舍身为质的忠毅伯。什么过后护送回西京——你靖北王敢送,也得我们皇帝陛下敢接才成哪。以米绍丞官场打滚的见识,西京朝廷听说对方要扣留人质,只怕暗地高兴还来不及呢。
  又想起这些天的参观交流,詹事大人明里暗里提示:华荣皇帝诏书中对靖北王颇多安抚拖延之意,顺京城里还有个三皇子不知在忙些什么,故此希望与西京结为友好邻邦,以便尽快回去一心一意料理家务。靖北王生母乃是夏人,向来仰慕中土风物,视锦夏如同胞兄弟。来日登上大宝,必将致力于两国和睦相处,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当然了,目前免不了需要西京方面多多支持,日后必有所报云云……
  若此番和议当真能如此敲定,西京至少暂无倾覆之虞,此行出使成果超出预期。只不过,眼前金玉美质,恐怕……这辈子都得埋泥浆里了。
  米绍丞满心苦涩:自己这议和副使回去之后,该怎生向襄武侯和宜宁公主殿下交待?
  硬着头皮回答李文:“这个……今日和议初定,靖北王麾下詹事大人将随同使团往西京参见皇帝陛下,恐怕……日内即须启程……”不忍多看面前主仆三人,匆匆告辞,狼狈而出。
  行至院外,忽听旁边聂坤低声道:“米大人,我记得……李免李大人,表字子释,不知对也不对?”
  “没错……聂大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聂坤低头想想,自己也有点不能确定:“十五那天,咱们刚到的时候,在那校场点将台下,米大人有没有……有没有听见那华荣皇子,和李大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正等着听李大人如何驳斥呢——”猛然警觉,声音一下放低,“你想啊,真要大庭广众之下给华荣皇子下跪,我堂堂锦夏使臣颜面何存哪?谁知他跳下来就……这岂止是蛮夷,简直就是,就是……唉!……”
  聂坤知道自己鸡同鸭讲了。明明听见他们互相说了句话,事后寻思,怎么琢磨怎么像两人的名字。当时站在另一侧的米绍丞没听见,很可能因为身无武功,耳力有别。但是,这猜测委实太过惊人,远远超出聂大人的智慧和承受能力,他想:难道……是我听错了么?
  回到最现实的问题,聂大人不禁忧心如焚:管他皇上太师什么打算,自己这贴身保镖把人丢了,回去可怎么跟统领大人交待?
  子释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先听见几声鸟鸣,立刻被吸引住了。
  那是晨光微熹中布谷鸟的歌唱。新鲜透亮,带着夏日早晨独有的清爽和芬芳。
  太久没有在这个时间段醒来过,久到就像上上辈子的事。一时把什么都忘了,只顾欣赏耳畔传来的天籁乐章。
  听了一会儿,心想,人常说杜鹃啼血,凄切哀鸣,这么听着,欢实得很啊。不过古人也说了,此鸟“田家候之,以兴农事”,原本嚷嚷“不啼清泪长啼血”的,也就是文人罢了,呵呵……
  顿时便有了兴致,要出去走走。上下眼皮却好像被粘住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准备抬起胳膊揉揉,才发现身体成了灌铅的空心泥塑,重得连手指都没法挪动。奇怪的是,那四肢百骸无所不在的酸痛乏力,竟隐隐带着畅快的感觉。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挥汗如雨的比赛,又或者经过了一次挑战自我的攀登,淋漓尽致,酷烈而满足。
  身体沉重疲累,灵魂却轻盈充实。静静躺了片刻,忽然眼皮就不涩了,满屋子亮堂堂的晨光陡然逼过来,眨了好几眨才适应。
  “少爷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是阿文……
  “少爷醒了?我去备水。”这个略显沉稳。
  阿章……
  勉强晃动脑袋,看清了屋顶上陌生的横梁竖檩。
  ——不是彤城李府后花园的水阁。
  ——不是楚州江边山谷里的农宅。
  ——更不是西京恩荣坊忠毅伯的府邸。
  原来都不是。
  那么,到底是哪儿呢……
  “醒了?”隐约带着暧昧的笑意,“能起来么?”一双胳膊伸过来,支起了上半截身子。浑身又酸又软,骨头皮肉都像可以到处流动。子释十分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某种能够随意变形的软塌塌的状似鼻涕的玩具,不由得咧开嘴嘻嘻嘻的乐,任凭自己一滩鼻涕似的挂在他手臂上。
  耳边一声状似无奈的叹息。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张满是宠溺笑容的脸。
  原来,地方虽然不是,人却明明白白没有错。
  刚睡醒,大脑还处在短路状态,继续冲他傻乐。
  长生看着他,只觉眼睛刺痛得厉害,闭上之后又有些空虚。索性低头,没完没了亲个不停。
  子释心道:“啊呀,这下糟了,鼻涕都做不成了……”
  “碰!”一声巨响。
  惊得噌的弹起,忘了身处特殊状况,“哎哟”惨呼。
  长生赶忙察看。嗬,真不妙:嘴唇磕破了,鼻头撞红了,脑门起包了。憋也憋不住的笑意从眉眼间漏出来,一面心疼的帮他揉着额头,一面凑上去就要舔他唇上血珠。
  “你怎么啥事没有,皮糙肉厚……”忽想起刚才那声巨响是什么,一下有了力气,照他头上猛敲下去,“放开我!放开!”
  长生执着的完成了处理伤口的动作,才抱怨道:“皮糙肉厚?那也不能总敲脑袋吧?会越敲越笨的。”
  “你不笨?整个一人头猪脑……”住嘴。红着脸坐直身子。
  李文就在床头呆站着。
  李章杵在门口,脚边水盆反扣,热水溅了半身,淌了满地。
  “少、少爷,对、对不住,吓、吓着了吧?我这、这就换一盆来……”拾起地上水盆,转身冲了出去。
  李文撂下一句“我去帮忙”,“嗖”的也不见了。
  不大工夫,两人提着桶端着盆再次进来,送到床边交给长生,头也不抬就去收拾门口一片狼藉。
  “阿章烫着没有?先去把湿衣裳换了。”
  李章蹲在地上没有起身。好一会儿才闷闷答道:“多谢少爷关心,小人收拾完了就去。”
  子释瞅着不肯拿正眼瞧自己的两位忠仆,在心里叹口气。
  “阿文,阿章,对不起。恐怕还得委屈你们一些日子,暂且跟着我。等时机合适,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不为难……”
  “少爷!你……你要赶我们走?你不要我们了么?”两人腾地站起来,打着哆嗦质问。
  “你们都看见了,我李子释……”微哂,“就是这么样一个人。你们跟着我,好处没有,麻烦多多,只怕还要顺带背黑锅挨骂,一辈子抬不起头——这又何苦?主仆一场,是个缘分,说什么赶不赶要不要的呢……”
  李文忽道:“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自然明白。我们跟着少爷,得了什么,失了什么,心中早已有数。少爷既然说,我二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如果我们只想去有少爷在的地方,少爷想必也不至于格外为难?”
  这时李章开口了:“少爷说,主仆一场,是个缘分,我二人可是蒙少爷给了户籍赐了姓名,从此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定了一辈子的缘分。阿文老家早已无人,我被亲叔叔卖给牙婆,只因嘴笨性子倔,不知换了多少人家,挨了多少打骂,几曾有人过问?自从进了李府的门,老家那些亲戚眨眼全都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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