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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一生孤注掷温柔》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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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有信恢复镇定,叹道:“唉,我们这趟千辛万苦来到西京,其实是想求见国舅爷。谁知连吃了几回闭门羹,人家门房连通报都不给通报。拉下脸软磨硬泡,不料引起侯府护院注意,差点吃了暗亏,实在灰心得很。想着回去算了,听人说南郊“忠烈祠”,供的是昔日彤城之战以身殉城的大英雄,又正好赶上清明节,便打算拜祭一番再走。到那儿才知道,今日有公主侯爵伯爵祭祀,不让进去。顺便打听是哪位公主爵爷……”
  ——这一打听,说是最最侠义豪爽的宜宁公主,以及威武将军之子襄武侯,还有祠堂里摆着灵位的李阁老之子忠毅伯,三人于是动起了脑筋。
  “我们一琢磨,祠堂里既是忠良之后,也没准能听我们说说原委,指不定事情就有转机了呢?所以才故意非要闯进去……本来只寄侥幸于万一,也想过最坏的结果——万万没料到,嘿,这忠良之后,会是你们三个!”花有信眨眨眼,“只是不知道,昔日故人之情,公主和爵爷还记不记得呢?”
  子释暗忖: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花二侠全不提当年自己兄妹不告而别的情形,仿若没有那回事。
  就听子周道:“二侠切勿如此说。从前我们兄妹寄居花府,大侠二侠和众位哥哥姐姐待我们就同自家人一般。这份恩情,时时铭刻在心,怎么可能忘记?”
  花自落忽然插话:“可是你们,你们,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花自落比双胞胎大一个年头,实际只差半岁。在双胞胎到来之前,家中除了严父慈母及其他长辈,就是年龄大很多的同族兄姊,所以李家兄妹的不辞而别,对他打击甚重。特别是可爱的子归妹妹,过了好久才慢慢放到脑后。
  子归替大哥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我们也是不得已……”
  “没,没关系的……”花自落瞄她一眼,唰的红了脸,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花有信点点头:“你们既是如此身份,一心投奔朝廷也是理所当然,哪能跟我们这些粗人厮混。”
  子释把话题拉回来:“二侠究竟为了什么事要求见国舅爷?”
  花有信再叹一口气:“是这样,自从黑蛮子打下封兰关,一心要入蜀夺取西京,楚州地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许帮主和大伙儿商量,都觉着若不抓紧机会行动,一样坐以待毙。劫粮道、烧粮草、刺杀黑蛮子头目这些事,虽然一直豁出性命在干,总觉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原先黑蛮子在封兰关外,地方险峻狭窄,谁都腾挪不开,我们也没想过要联络守关将士,里外配合……”
  原来西戎军去年中秋拿下封兰关,正式挺进蜀州境内。除了疯狂攻打峡北关,还分兵几路,呈扇形铺开,欲图占领蜀州东部城镇。
  “我们缀在黑蛮子后头,慢慢摸进蜀州,有幸结识了当地山民。这才知道,黑蛮子兵可压根儿没能从他们手里讨着便宜!峡北关大批官兵守着,这就不说了,黑蛮子企图占下蜀东一带,那些村落城镇,多数藏在山坳里,四周到处沟沟坎坎,林子里带毒的虫蛇花草防不胜防——就是本地人不小心都可能中招,何况没头没脑的黑蛮子兵?当地老乡占尽天时地利,把他们整得叫苦连天,进一步退两步,大半年工夫,就没占下个像样的地方!
  “许帮主说,我们跟他们一起干。若能和守关官兵配合——当然,如果能得到武器人手方面的支援,那就更好了——说不定,把黑蛮子赶出蜀州、赶出江南、赶回老家去,也不是不可能哪!”花有信激动起来,满脸泛红两眼放光。
  罗淼轻哼一声:“二叔,别忘了咱们在峡北关受的是什么气!朝廷官兵从来靠不住,还得靠咱们自己!”他相貌没有大变,气质却凌厉而沉稳,当年尚显青涩憨厚的黑脸少年,已经长成挺拔修伟男子汉了。这还是他重逢以来头一回开口,之前见到子释兄妹,也就绷着脸点了个头,和花自落的惊喜外露截然相反。
  花有信表情一下变得黯淡:“子释、子周、子归,三水说的,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西京的原因了。许帮主派我领了三水和自落,跟着蜀东老乡翻山越岭,终于从天门峡古栈道下到峡北关内,求见守关大将梁永会将军,却差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我们拿出信物,费尽口舌,才得到梁将军接见。说明来意之后,他也不表态,只叫我们等着,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我们再想去找他时,才发现被软禁了——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我们。一气之下,索性溜了出来直奔西京……”
  听罢花有信一席话,双胞胎望着大哥。峡北关守将把他们当作奸细,代表的是朝廷中人的主流看法与惯性思维。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子释对子周道:“你去请张头儿来一趟。”
  不多时府里侍卫头头张承俊进来了,子释摆摆手叫他别忙着行礼:“看你们傅大人什么时候有空,请他过来商量点事。”

  第〇六二章 义在草莽

  等待傅楚卿的这段时间里,子释兄妹与花有信叔侄及罗淼寒暄叙旧。重点当然是交待三人身世以及变成公主爵爷的大致经过。
  待花有信感叹得差不多,子归问:“二叔,花大叔花大婶可好?许帮主、乌三爷、许夫人,还有小然他们可好?……”
  花有信道:“难为你还记得他们。许公子三年前上玉屏峰“沉香精舍”闭关学艺,还没有回来。倒是许帮主和冯将军,已经成亲了。”
  人参娃升格为许公子,三兄妹莞尔。成亲的消息有点意外,想想却也合情合理。
  “他二位才貌双全,又志同道合,大伙儿都觉着十分般配。至于我大哥……”正要往下说,花自落突然高声道:“我爹他……被黑蛮子杀死了!”
  “啊!”双胞胎一惊。
  花有信拍拍侄子,叫他不要太激动,慢慢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咱们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买卖,大哥他心里……也早有准备。自落,你记着,你爹是为了刺杀黑蛮子军官而死,是为了掩护咱们自己人而死,是替花家和无数夏人报血海深仇而死。他死得不冤枉,他是大英雄!”转身面向子释兄妹,“有一回大哥带人劫粮,对方领头的竟是当初毁了花家墓地的那伙黑蛮子,几个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肯撤退……”
  三兄妹静静的听着。子释没什么表情,双胞胎难过之余,如坐针毡。不是不知道楚州在发生什么,这几年看不见也听不见,自然排挤到了脑海之外。此时此刻,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负罪感,花有信的话就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火辣辣的。哀悼也好,安慰也好,一句都说不出口。
  冷不丁罗淼问道:“顾长生呢?顾长生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花有信也想起来:“是啊,怎么不见长生?”
  双胞胎还陷在花大侠死亡的阴影里没缓过来,又听到一个重磅级问题,一时张口结舌。子释只得自己回答:“他中途和我们分手了,没有到蜀州来。”
  罗淼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跟你们一起过的江,上了灵官埠,怎么可能不一起入关?!”
  “他说要去办点事,过后再来……”子释沉默了。
  罗淼等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然后——就再也没有来?”
  子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谁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世道……”
  这世道,故人相见,不敢相问。
  正当彼此都不知如何继续这场谈话的时候,傅大人来了。
  花有信一报姓名,傅楚卿立马收起官场做派,抱拳行礼:“原来是永怀县五行拳花府花二侠,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花有信知道这些理方司的大人多半出身江湖,一口叫出自己来历,并不意外:“听大人口音,似乎也是楚州人氏?敢问大人在江湖上的名号是——”
  “哈哈,傅某当年混迹江湖,只是个无名小卒,没出息得很。如今也不过侥幸在理方司讨一口饭吃,哪能和武林世家侠义名门花二侠相比……”
  子释知道傅楚卿特地要做给自己兄妹看,由得他表演平易近人,温良无害。
  闲话几句,进入正题。子周先解释了兄妹三人和花家及白沙帮的渊源,花有信把自己等人来意说了。傅楚卿问:“不知二侠持的是什么信物?”
  “我们也知道,这个时候闯进蜀州,容易引起误会,所以特地带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义军首领冯祚衍将军的亲笔信,冯将军从前和大人一样,也曾任理方司巡检郎,所以,这封信上盖着当年朝廷赐给他的印鉴。第二样,是白沙帮帮主的“翡翠青天节”,只要老江湖通常都认得。至于第三样——”顿了顿,“是当年先伯父出任左相时候用过的象牙笏板。”
  花有信口里的先伯父,即昔日被皇帝金口誉为“忠直宰相”的花照白。三件信物中,落在文臣眼里,倒是最后这件最珍贵最有分量。许泠若派花有信三人走这一趟,思虑不可谓不周详。只可惜峡北关守将粱永会是个纯粹的武夫,不懂得这三样东西的意义。
  花二侠看傅大人沉思不语,又道:“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西京遇见、遇见公主殿下和二位爵爷,他们三位可说是最好的人证了。”
  “嗯,二侠说的事情,听起来并非不可行。楚州豪杰与蜀东乡民如此忠肝义胆,傅某佩服得很。只是,”傅楚卿谈及朝廷之事,不觉又端出三分官架子,“二侠想必不知道,去年以来,西戎在北边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朝廷两面备战,钱粮军械人手,怕是一样也抽不出来。不过,太师那里——二侠切记,国舅爷如今喜欢大伙儿称他老人家“太师”——太师那里,我试试看能不能替三位引荐引荐……”
  他语速很慢,一边说话脑子一边不停的转:“花二侠,傅某冒昧问一句,此间之事,二侠可能替冯将军和许帮主做主?”
  “冯将军许帮主二位既然将东西都交给了我花有信,此间事情便由我担着。大人有什么话,烦请明言。”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义军并非朝廷任命,又多草莽豪杰,如今既然投靠朝廷,总须有个名目,才好办事。如果——将义军归到理方司名下,不知二侠以为如何?”
  “这……”此提议完全在意料之外,花有信一时没概念,看向子释。
  子释抬起头,看一眼傅楚卿。
  傅大人连忙解释:“花二侠,如今太师年事渐高,许多琐事,都交给小侯爷打理。小侯爷兼着理方司统领,最是仰慕侠义中人。况且你们那位冯将军,虽然当年并非小侯爷手下,毕竟也是这个门里出去的,多少有些香火之情。你们若肯归入理方司,太师面前,自有他替你们说话。”
  见花有信将信将疑,傅楚卿轻叹一声,万分诚恳:“二侠是江湖中人,大概不太了解官场上的规矩。傅某虽说也是江湖中人,好歹在官场混了几年。二侠要办的这事儿,听起来,于国于民于朝廷,那都是有利而无害。可是这个利未免有点太远了,看不清摸不实。傅某斗胆揣测,太师他老人家眼下忙得很,只怕顾不上这些。也就小侯爷,没准还有点兴趣……二侠不信,不妨问问两位侯爵伯爵大人。”
  子释不置可否。子周皱起眉毛点一下头。官场上——至少西京官场,除了极少数人,对绝大多数官员来说,正邪是非都是做幌子用的,凡事要看收益。至于是何收益,不外乎名利权势四字。无法收名获利,不能增权张势的事情,就算无须投入,那也添麻烦哪。
  罗淼和花自落想说什么,被花有信用眼神压了下去。——耿直外向花二侠,作为义军的中坚分子,这些年磨练得内敛许多。
  “花二侠,还有这二位小侠,”傅楚卿继续道,“说实话,如今这种情势,小侯爷领了义军,也不过是个虚名,你们又何必舍不得这点虚名?丁点益处没有的事情,我也不好跟上头开口啊。假设来日真把黑蛮子赶回了老家,你们能跟在小侯爷麾下,水涨船高,人人挣得一份好前程,只怕感激我傅某人还来不及呢!”
  看三人不说话,趁热打铁:“再者说,各位求的不是与守关将士里应外合,打垮敌人么?朝廷若把你们归入军方,且不提兵部那些大人们多么拖拉,若归了军方,你们对守关将领,就只有惟命是从的份。要是归了理方司,结果可大大的不一样……”
  最后,傅楚卿与花二侠达成初步协议,约定两日之内给答复。
  子周忽道:“傅大人,若太师或小侯爷拔冗接见花二侠三位,不知可不可以让我这个证人陪同旁听呢?”转向大哥,“从前蒙太师垂询,我曾经提起在楚州遇见义军的事情,或者太师他老人家还有印象也说不定……”
  傅楚卿忙道:“正要请司文郎作陪,好让太师、小侯爷对义军英雄多些了解。”
  子释看一眼弟弟。小子不甘寂寞了。花二侠这个忙,自己兄妹是非帮不可的。子周被花有信三人的到来激了这一下,势必无法继续躲在守藏司抄公文。一句话浮上心头: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乎?——说服自己:唉,他本来就是大丈夫,挡也挡不住。看样子,他打算选择国舅爷,不准备跟席远怀去御史台混——远怀兄只怕又要气得吐血三升……
  子周当然不知道大哥尽往无厘头方向联想,回望着子释,眼神没有丝毫闪避退缩。子释想: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果然大丈夫。笑一笑:“你自己决定就好。”
  两天后,傅楚卿带来了好消息。又过了几天,花有信三人终于等到了太师和小侯爷的接见。
  等待接见的这些日子,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三人一直没有出门。白天子归亲自作陪,多数时候拉着罗淼和花自落对练。最近子周没空,侍卫当中虽然有高手,可谁也不敢和公主殿下玩真的。说起来,真正功夫厉害又不忌讳她身份的,算来算去,竟只有傅楚卿那恶贼。傅大恶贼有时甚至还带出指导陪练的意思,教她不少实战技巧。不过公主殿下往往转眼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那些招式如数用在傅大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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