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说清楚讲明白
唐衍翻了翻，诧异地抬头：“你调查我和小洛干什么？”
安明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么闲，这个是黎渊找人查的。”
这回连陈洛也愣了，他赶忙拿过资料，翻看起来：“他为什么要查我们？”
“因为……”安明眼睛闪了闪，声音弱下去，“因为他……呃……这个怎么说呢？”
说他因为占有欲太强，在自己出逃那几个月里搜集了所有他接触过的人的资料？还是说那个变态喜欢百分百掌控自己，而你们只是被不小心殃及的池鱼？
安明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口。
“算了！”安明烦躁地一挥手，“不说这个……说正题好了。”
唐衍和陈洛同时抬头看他，表情谨慎。
安明轻咳一声，拿过资料翻到倒数第三页，再推到陈洛面前，道，“其实查了这些也没什么，虽然泄露了一点点隐私……但是有所获啊。你看这里……”
陈洛顺着他手指敲下的地方看下去，原本淡漠的表情忽然起了变化。
唐衍看在眼里，不禁皱眉：“小洛……”
资料上说：
经《娱乐周刊》爆料，在陈洛获得金苹果摄影奖之后，忽然之间引起的媒体质疑之声，有百分之八十七的可能是严式在幕后策划的。
原因不明。
——“现在摄影组有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你愿意去吗？”
——“其实你应该知道，媒体有这种质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毕竟你是往届里从没有出现过的特例。”
——“小洛，你必须相信的是，你完全有能力可以获得这个奖，在以后的道路上，甚至于你能够获得更高的荣誉。”
——“我没有特别帮助你。””
严予柏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如今想起来，却是这样的讽刺。
没有特别帮助过？那就是特别策划过吧？
其实一早就该想到的，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即便是在摄影赛的获奖历史上，因为年纪轻而有那么一点特殊，但绝也不会掀起这么一阵质疑的浪潮来。
而且，刚开始，摄影组那边不是连一个出来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么？
直到自己去找严予柏，直到他顺势提出让自己出国的想法时，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下来。
陈洛怔怔抬头去看唐衍，他的表情却是很平淡，丝毫没有显出震惊的神色来。
“你觉得，这资料上说得是真的？”陈洛低声问。
唐衍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陈洛的头：“那是以前的事了……”
“之前……你就知道了？”
“嗯。只是后来他出面帮你解决了，所以我就没去管。”唐衍沉吟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清楚，当年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劝我出国，也是为了让我跟你分开。
陈洛自认，这些年的相处，不单单是严予柏足够了解他，同样的，严予柏是怎么样的人，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严予柏是一个太过骄傲的人。
他总也不愿意服输，不愿意去承认即便是花再多的时间陈洛心里也不会有他这个事实。
也许严予柏心里一早就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他依旧想要在可以争取的时候，再争取一次。
陈洛呼出一口气，微微苦笑起来。
回去的时候，陈洛找陆思思求证。
陆思思几乎是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他，嗫嚅了半天，才敛了神色，低声道，“现在骗你也没用……这件事，的确是老板吩咐我去做的。对不起……”
陈洛的表情很平静，他甚至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
陆思思以为陈洛会生气，但是之后几天，陈洛都只是埋头工作，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新调到他身边的实习小助理，做起事来有些慌里慌张的。
陈洛总是好脾气地教她，陆思思在一边看得直摇头。
Sam凑过去，递给陆思思一杯咖啡，笑道，“你这徒弟收得不怎么样啊，她看起来……有点笨。”
陆思思耸耸肩，淡淡道，“谁当年不是这样过来的？我也是。”
Sam一愣，慢慢抿了口咖啡，笑叹道，“唔，那时候大家叫你笨思，其实是……笨死了哈哈哈……”
陆思思：“……”
九月初，陈洛终于将手头的案子结了个干干净净。
Sam把最新的工作列表给他看，让他再挑个做，陈洛顿了下，笑起来：“谢谢，先不了。我出去找严总，有点事。”
“……哦。”Sam头一次有点发愣。
……他以前不是很积极地看么？工作烦劳综合症？唔。
陈洛走进餐厅的时候，严予柏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候了。
“对不起，刚才才弄完手头上的事。”陈洛微笑着解释。
严予柏笑了笑：“没关系，最近工作怎么样？”
自从上一次从宴会出来后，就再没有怎么见面了。现在见面，居然有了点久别重逢的感觉。
陈洛在心底笑笑。
“觉得还好。”陈洛低头翻开餐牌，顿了顿，低声道，“……最后一次工作，我希望能做好。”
严予柏一愣，倏忽抬头：“你说什么最后一次？”
陈洛暗暗吸了一口气，抬头微笑：“我打算辞职。”
严予柏声音一沉：“小洛，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被陈洛飞快打断：“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断不断的拖了很久，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现在，我想也许还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近了吧？”
天空发生轰隆一声巨响，不多时，外头开始下起了雨。
透明的雨珠在玻璃窗上不断凝聚，像是泪痕一般静静蜿蜒而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如当年在日本，陈洛出神望着窗外雪景，而男人忽然撞入他世界，在身后低声问：“好看么？”
似乎还能闻到空气里微带湿润而寒冷的气息。
手指缓缓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杯身，冷意却一点点渗入骨髓，心里透出一片空明，丝丝缕缕的感受着疼痛的蔓延。
严予柏静静看向他，很久很久，才又低声开始说话。
他说：“你不用为了不想看到我而辞职……再过些日子，我会调到美国总部去任职。”声音微带沙哑，“小洛，我会走的，你留下来吧。”
那一天，陈洛几乎算是有些仓惶地逃离出去。
大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脚下步子不停，只顾埋头冲进雨里，很快便跑远。
严予柏怔怔看了半响，低头抿了口咖啡，是苦的。
陆思思说：“抱歉，老板。那件事……陈洛知道了，我不想骗他，所以只好承认。”
纸包不住火，严予柏一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一次，他居然输得这样惨，连一颗完整的心都丢了。
陈家妈妈自从知道严予柏要去美国工作以后，又是唉声叹气地忧愁了几天。
“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让予柏生气了？”陈家妈妈叹道，“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为什么是我做错，不是他做错？
不过……事实也是我对不起他，陈洛环上陈家妈妈的肩头，笑道，“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再说，他这些高层本来就跟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生活脱节。”
陈家妈妈想了想，心说也是这个理，便再也没有提过了。
陈洛舒了一口大气。
递交的辞呈被退了回来，陈洛从陆思思手里接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低头默默收下。
倒是陆思思很是惊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陈洛问。
“没什么。”陆思思转身走出去，关上门以后又推开，犹豫着补充道，“其实站在你的立场，你不想拖下去就对的。但是……给老板一点时间接受吧，这么多年了，一下子要放开手，很难。”
陈洛垂下眼眸，低声道，“……嗯，我知道。”
“别觉得欠他太多，过去的那些付出，都是他乐意为你这样做的。”
陈洛倏忽抬起眼来。
陆思思已是微笑着关上门。
陈家妈妈最近迷上了看韩剧《蓝色生死恋》，电视台也不厌其烦地重播着。
苦情戏码换来得是陈家妈妈一把一把的眼泪，浪费家里不知道多少纸巾。
陈洛听着家里深情唤着“恩熙恩熙……”的就头疼。
“妈，换个台吧。”陈洛无力地说，“你这不自己找罪受么？”
“不准换。”陈家妈妈抱紧遥控器，死不撒手，“我还没看完，今天还要播一节。”
陈洛：“……”
陈皓做完作业，坐到沙发上，一边咬着薯片，一边塞着耳机听歌。
对上陈洛郁闷看过来的眼睛，他耸了耸肩，表示毫无压力。
陈家妈妈在中间段播放广告的时候，擦干了眼泪，抽噎着问，“诶，小洛，你觉得恩熙这样的女孩子你喜欢么？”
又是恩熙。
陈洛嘴角一抽，眼睛直直盯着广告，敷衍地说，“不喜欢。”
“是么？”陈家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可是妈挺喜欢这样的媳妇的，又乖巧听话，又善良又……”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陈洛静静听着，心脏却在微微收紧。
“你说有个这样的媳妇陪着我多好啊，我出去逛街还能带上她，挑东西的话也能……”
“……妈。”陈洛忽然低低开口，“我喜欢的是男人。”
声音落地很轻，吐字却分外清晰。
所有嘈杂声似乎在那一刻突然消去，耳朵里回荡的只有心跳愈加响亮的撞击声。
陈皓瞪大了眼，捏着手里的薯片动也没动。
陈家妈妈忽然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完最后一节《蓝色生死恋》。
似乎都一切都很正常，但似乎又诡异得令人发颤。
片尾曲响起，陈家妈妈默默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咔嗒一声，锁了门。
而后，再无声响。
以前，她是连预告都不放过的，但是这个时候，陈洛看着屏幕上播放的预告，眼眶却是一点一点发红起来。
“……哥，为什么这个说出来？”
“因为我怕过了这个时候，我再没有勇气说出口。妈做的梦……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