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解心结
两兄弟一路无言回到家中。
陈洛几次想要开口，但是看见陈皓低垂的脑袋就一个字也说不出。
——皓皓，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
不对。看他的样子也知道，现在他肯定不能接受了，这不是在讲废话么？陈洛暗暗鄙视自己。
——皓皓啊，其实哥喜欢男人跟其他人喜欢女人没什么区别的。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不是么？你能不能理解一下？
乱七八糟，我究竟在讲什么？
陈洛苦笑一声，泄气地耷拉下眉眼。
“你这孩子，怎么叫你出去买瓶醋买了这么久？”陈家妈妈接过陈皓手里的袋子，嘀嘀咕咕地说，“还拿塑料袋，多浪费钱啊，下次自己背个包去，啊？……喂，醋呢？”
“摔烂了，明天再给你买。”
陈皓换好拖鞋，低低应了一句，就直接进了卧室。
陈家妈妈还要说两句，就见他“砰”地关上了门，她愣住了：“你不喝汤啦？刚炖好的。”
“……”没有人应声。
陈家妈妈皱皱眉，回头小声问陈洛：“你们兄弟俩吵架了？”以前回来，这两人都会有说有笑的。
“没。”陈洛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在沙发坐下，“就一点小事，妈你别管了。”
“我才懒得管你们呢。”陈家妈妈撇撇嘴，转身往厨房走，“你们小时候连打架都有，吵点小架算什么？不吵才不亲呢……你弟弟呀，心软，好哄得很。”
说不管，还是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陈洛心不在焉地按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暗道，这回估计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哄”回来的了。
你当皓皓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啊？现在，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了。
陈洛越想越忧愁。
原以为两人之间的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怎么知道，陈皓第二天就已经可以正常的跟他对话了。
吃早餐的时候，陈洛有点受宠若惊。
陈家妈妈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瞟啊瞟的，抿着嘴偷偷笑了。
如果以为这就是陈皓接受的讯号，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证明，陈皓的妥协仅仅是在与陈洛的正常相处上，对于那件事却是决口不提。
有那么好几次，陈洛都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主动开口跟他说了。陈皓不是迅速转移话题，就是挑人多的地方站，尤其是挑陈家妈妈在场的时候。
这还怎么说啊？
陈洛默默把想说的话憋回去。
但这件事必然不可能再拖下去。
接受或不接受，理解或不理解？陈洛急需一个确定的答案。
在这条路上，他始终走得战战兢兢。
此时如果能够得到自家弟弟的谅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坦白点说出来，也比现在这样吊着，让他时刻去猜陈皓的想法要好得多。
这天晚上，陈洛特意早早下班回了家。
陈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笑得嘴都合不拢。听见声响，抬起看了陈洛一眼，笑道，“吃饭没有？冰箱里还有菜，没有吃就自己去热热吧。”
“嗯，吃过了。”陈洛换鞋，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织毛衣了？这次八月底。”
“我没事干啊，织点东西打发时间也好。”陈家妈妈眼睛不离电视。
陈洛抿了抿唇：“……妈，皓皓呢？”
“哦，在房里做作业呢。”
陈洛应了一声，先回房把东西都放好，再进厨房热了杯牛奶。
走至陈皓房前，他暗暗吸了口气，敲门。
“门没锁……”
陈洛开门走进去，再将门带上。
陈皓正把数学书上的题目一点点抄到作业本上，眼前忽然出现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他怔了怔，抬起头来：“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陈洛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笑了笑，道，“嗯，今天没加班。”
“哦。”陈皓低下头去，继续做作业。
陈洛还不知道怎么开头，紧张得手心冒汗，又耐不住沉默的气氛，只好先没话找话说。
“呃……牛奶趁热喝吧，晚上好睡觉。”
陈皓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牛奶杯，点头应道，“嗯，知道了，等我做完这题就喝。”
“……嗯。”
然后又沉默下去，房间里，只能清晰地听到笔落在纸上，刷刷的抒写声。
陈洛，说吧，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陈洛抿了抿唇，低声道，“皓皓，我有事跟你说。”
陈皓写字的手几不可查的顿了顿，又继续写下去：“让我做完作业再……”
“皓皓。”陈洛加重语气，“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看得的都是事实，而且……我也是认真的。”
陈洛的手松松握着笔，在作业本上无意识地戳起来。
一下，一下，像是戳进了陈洛的心里。
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小点子，划乱了陈皓写得工工整整的题目。
陈洛：“……”
看样子，这作业得重做了，陈洛看着都有点心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陈洛咬了咬牙，决定爆发：“……你怎么想的？觉得哥……恶心么？”
“恶心”两个字说出口，连陈洛自己都听得心一抽一抽的，似乎这是最让人觉得受伤和难堪的词了。
陈皓忽然抬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哥……你觉得这样开心么？和男人在一起？”
陈洛深深望入他眼中，反倒是平静地笑了：“当然开心。你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年的时间，走了多长一段路，才换来了今天这样的幸福。”
“跟唐衍在一起，比替你找个嫂子，替妈找个媳妇更让我觉得轻松自在。”
“如果我的自私，伤害到你们，我很抱歉。”
“但是皓皓，我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陈皓愣愣看了他半响，张开的口呐呐闭上，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陈皓细细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心里沉甸甸的，既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无法诚心诚意的接受。
其实，很明白陈洛这些年，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所以总是格外的崇拜他、支持他、理解他。
只是这一次呢？
这一次自己能不能尝试着去理解自家哥哥喜欢男人的事实呢？
连陈皓自己都没有底。
陈洛回了房间，趴在床上，重重叹出一口气。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解决方案来，倒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陈洛甩了甩头爬起来，收拾了衣服，准备去洗澡，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在做什么？”唐衍低笑着问。
陈洛退回床上坐下：“准备去洗澡啊。”
“陈皓的事怎么样了？”
陈洛苦恼地皱眉：“我不知道……反正一时半会儿，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唐衍嗯了一声，笑道，“慢慢来，如果不行，约他出来，我再跟他谈谈。”
“谈什么？”陈洛哧地笑出声来，“谈谈你的艳史有多长么？”
唐衍：“……”
“我已经从良了。”唐衍委屈辩解。
“哦。”陈洛随意应了一声，唇角带上笑。
“老婆？”
陈洛嘴角一抽：“……”
唐衍笑起来：“明天安明约我见面，你一起来，有空么？”
陈洛皱眉：“我去干什么？我和他又不熟。”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酸溜溜的？
唐衍心情愈加愉悦：“他说让你一起去的，有东西要给你看看。”
陈洛犹豫了下，对那个安明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但是不去不会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么？
呼了口气，陈洛低声应了：“好吧，那你明天来接我。”
“嗯。”
约见的地点依旧是上次那家饮品店，陈洛跟唐衍坐在了一面，安明迟到，还没来。
陈洛一边环视周围的环境，一边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个安明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爸爸是个著名的摄影评论家，你应该听过，叫安杨。”唐衍顿了顿，“至于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嘛，是个成功的商业人士。”
说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陈洛斜睨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很熟？”
唐衍差点呛到水，将水杯放下，轻咳几声后，即刻表面清白：“不熟，一点也不熟。”
陈洛：“……”
安明于陈洛是一根刺，就如同严予柏于唐衍是一根刺一样。
怎么提都好，只要看得见，摸得着，感觉得到，就让人满心的不舒服。
安明一坐下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呃……我迟到很久？”
“……”唐衍瞪他，陈洛低着头，不说话。
“不然是我声势太……浩大？”安明往后看了看两人保镖面瘫的脸，嗯，很正常啊。
“……”唐衍皱了皱眉，“不是。”
“哦，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安明摆出一脸探究的模样。
唐衍：“……”
陈洛：“……”
这形容的比陆思思还要绝……
“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唐衍问，希望速战速决。
安明也不拖沓，直接甩过来一叠资料，咧嘴笑道，“唐衍，我用这个抵之前欠你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