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变奏曲烟花
晞梵说完话，两人都沉默了。芷萱低着头，走廊上柔和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睫毛像羽毛一般轻轻扇着依稀闪烁着沾在上面的泪珠。
仿佛是期待着最后的奇迹但是终不可得，晞梵蓦然长长叹了口气，抚了抚芷萱的背：“抱歉，我好像说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说完轻轻拥住芷萱的肩头将她带到门口。
芷萱没有说话，她的心神还仿佛留在迷雾一团的深渊里。只是开了门，她陡然觉得有些慌乱，想留住晞梵。
“晞梵，你要不要进来坐坐？我泡杯花茶给你。”
“很晚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你早点休息。”晞梵拒绝她的提议，温柔地叮咛过后对芷萱摆摆手。
晞梵很喜欢和她在一起，芷萱不是不知道的。基本上只要是她的要求，晞梵从来没有拒绝过，芷萱没想到晞梵会说太晚了，只好走进家关上门。回到家后，面对一室昏黄的灯光，芷萱有些怅然，她喜欢安静也适应于这样安静的空间，可是现在说不出的情绪却像毛线一样紧紧缠绕着她，将她团团缠住，变得不知所措。
有什么错了！一定是这样。
可是是什么呢。芷萱安静地洗漱、沐浴，走进书房。留心地看，才发现到底是什么错了。晞梵喜欢收集各种她在工作中的照片，晞梵说她跳舞的时候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随手翻看晞梵留在书房里的影集，有张无意中拍下的照片，她指导的一个学生在舞台上彩排舞蹈，而她站在一角仔细地观看。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她自己都集中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人，而晞梵，站在台下，她的视线……在她身上！
环视书房中，有许多晞梵留下的记忆。她偷偷摸摸抬起头看她，自己稍有动作，她又红着脸低下头继续盯住书本的样子。晞梵帮她整理课堂上需要用到的资料那副安静认真的样子。晞梵笑眯眯说着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的样子。还有晞梵平日对她照顾有加，为了她无心提起的一件事而全力以赴的样子。
其实她一直都在。不管是她休息或忙碌的时候，或者她身处恋爱中还是结束一段感情，无论她开心或是感到挫败难堪，晞梵给的陪伴和关心一直都在。她向来和任何人都不亲近，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或亲人也知道她的性格，而不会过于黏腻而不给她空间。但是晞梵竟然成为了那个特殊，她接纳了晞梵闯进她的世界，进入到她隔绝所有人的那个范围。不知不觉中，晞梵竟然如此亲昵地融入了她生活的每一个地方。
只是她从来都没看见，没有留意到。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晞梵给的呵护，却无知地视作等闲。芷萱这才肯承认，晞梵以前给她的，绝不是她以为的是一个好朋友对待她的方式。晞梵给她的种种，都是一个人给她心爱的人最特殊的爱护和眷恋。
她享受着这样的眷恋，却要求晞梵紧守住朋友的位置。
芷萱关上书房的等走进卧房，轻轻地拉开窗帘的一条缝隙——映入她眼帘的景象让她战栗。
晞梵在阳台上！晞梵双手托着下巴，趴在阳台上痴痴地望着她房间的方向，默默沉思着。清亮的月光十分皎洁，落在她身上在旁边留下一个影子。天空中漫天闪烁的星星，更衬得她的身影孤零零的一片。
芷萱不知觉地纤指捏紧了窗帘，满心不知名的热流在身体四处乱窜，心脏处闷闷的，却又跳得飞快。
晞梵离开以后却又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她是否还在期盼，还在渴望两心的相属，只是她不敢僭越，害怕再破坏了她们两人之间的情意。晞梵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去做到她要求的好朋友的关系，晞梵为人温柔，总是这样默默地去做到她想要的事情。
她知道晞梵现在正在做心理建设，过了今夜，她再也不会提起对自己的感情，晞梵会守住她们友谊的界限，不再越界。
她不会再听见她的表白，不会再看见她热切的渴求她回应的眼神，不会再看见她羞红着脸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肯离开她半步的样子，不会再被她像那天一样全身战栗着却温柔热情地亲吻。她会得到一个普通的很好很亲密的闺中密友，可是，她却会永远失去晞梵的某个部分，
芷萱放下手，轻轻地撇过头。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为感情这样纠结过，芷萱对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至从知道晞梵对她异样的感情以后，这样的感觉就一直没有消散过。她不懂得这样为一个人伤心，为一个人心疼，不能失去一个人，不能忍受得不到那个人的全部的感觉，是什么。
这就是别人所说的，而她一直不曾懂得过的，爱吗？
芷萱拿起手机，按下晞梵的号码。
黑夜中铃声响起显得格外惹人注意。晞梵手忙脚乱地接起，语气略带局促：“芷萱。”
自己在这阳台上偷看，该不会是给芷萱发现了吧……现在要不要马上跑回卧室里去？呜～好丢脸。
“晞梵……”芷萱鼻子酸酸的，逃不掉了，或许她认为不可理解的感情，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深植在她心中，被那个害羞的小螃蟹小心呵护着，发芽长大。
“你之前的要求，现在还是这样这么想的吗？”
“什么要求？”心狠狠跳了两下。
“你要求……要爱我的要求……”
芷萱能看见晞梵的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的样子，表情愣愣的，两只眼睛瞪大了像两只黑色的豆豆。然而晞梵却吐出玩笑似的话语：“那个阿……已经不要求罗～”
芷萱沉默。
“呵～呵呵，我是说，芷萱，你别介意。”晞梵急着解释，“我并不非要求一个结果。这么特殊的事情，我也是没有好好考虑，我仔细想想，你说的是对的，我怎么能这么确定什么是爱呢？你千万别为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们是好朋友……”
“晞梵，你在哪里。”芷萱再沉默了一会，柔和优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晞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再度抬头，望望芷萱的窗口，那里窗帘紧闭着透出柔和的灯光，“我在卧室里。”
“你睡了吗？”
“嗯。我已经睡下了。”晞梵定定地望着有芷萱在的地方。多少次，她就是这样静静地在夜里看着芷萱卧室的等亮起，再熄灭，然后默默地在心里对她说“晚安”。她的泪水有些模糊了眼睛。
“你也睡吧，不要想太多，我都快睡着了，你要好好休息哦～”晞梵打个呵欠。
芷萱心疼得忍不住用手轻轻捂住了心口。晞梵这个傻瓜，她真的，真的很爱自己。芷萱含着泪，伸手轻轻一拉，窗帘刷地拉开，隔着玻璃，面对面的两个人同时看见了对方饱含着情感的双眼。
芷萱看见晞梵拿着手机愣在那边，惊讶地张开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方向。芷萱一手拿着电话，樱唇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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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梵站在门口，低着头，手指绞啊绞的，脸上火辣辣地烫。还有什么比睁眼说瞎话还被别人当场拆穿更尴尬的事情，何况，那个人还是芷萱。看着芷萱美丽的脸，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的气息，相比于芷萱神色的淡定安静，晞梵窘迫得觉得自己变小变小，渺小得要让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步。
“芷萱……”
“晞梵，你真的可以做到当我只是好朋友吗？”
“我……”晞梵嘟囔一阵，“嗯……”
“可是我却不开心。”芷萱淡淡的言语真的像是一个要降怒于人的，高高在上的公主般矜傲。
小螃蟹像变色龙似的顿时又刷地变白了，“我……”
“晞梵所说的爱，可以这么收放自如，只需稍作决定就能改变的吗？”芷萱的语气中不禁添了几分哽咽。
“不是的，芷萱你听我说——”晞梵急得团团转，伸出两只手像是小螃蟹举着两只小钳子，无意识地在身边乱晃着。想摸芷萱，想拥抱芷萱，却不敢轻易唐突。
“晞梵你听我说，”芷萱温柔的语气带着强势，柔声打断晞梵的慌乱，“我或许并不懂得爱情，更或许不懂得怎么样才是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是怎么样的感觉。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我能确定——”
“怎样？”晞梵屏住了呼吸，吞咽着却完全不能让空气呼吸到肺里。
“我对你，并不是只是对一个好朋友，我没办法做到。”芷萱幽幽地吐出真心。
“那……那……”晞梵又想笑又想哭。芷萱说的是什么？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还是她又在自作多情地将芷萱的好误认为是芷萱有可能接受她。心里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心里又忍不住万般期待，如果又只是一厢情愿，她会伤心到极点吧……
看着晞梵一会笑一会哭，愣愣地完全不知道做何反应的样子。芷萱浅浅叹了口气，青葱纤指温柔地抚摸着晞梵的脸，靠近身体搂住晞梵的腰际轻轻将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柔声地语：“晞梵，我喜欢你，我以为那只是对普通的朋友，可是不是的，我喜欢你。”
晞梵全身都僵硬了，被贴着的是柔软的身体，鼻息见萦绕的是芷萱的气息，让她有些晕眩。即使是感觉到芷萱温暖的体温，也仍然让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感觉到晞梵的僵硬，想也知道晞梵必定是被她突然的转变惊吓得呆愣了。芷萱长那么大也没做过这样主动的事情，最是脸皮薄。蓦然脸一红，微微揪住晞梵的衣服就要松开对她的拥抱。不料刚才还在发愣的晞梵突然行动力惊人，芷萱刚稍微松开手臂抬起头，晞梵就紧紧地拥抱住芷萱的身体，低头亲吻芷萱的唇，“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