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窗外雨纷飞
晞梵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当你喜欢一个人，爱着一个人，只要待在她的身边，你就会觉得很开心。大热天你想呆在房里吹冷气，可是她想逛街，于是即便是被晒得一身汗，你也愿意和她一起出门。她喜欢做一些事情，你明明觉得很无趣，可是只要和她一起做你也会爱上那件事。甚至只是跑腿的事情，只要能在她身边跟前跟后，也会是十分开心。
你更喜欢那种，她渐渐习惯你的陪伴，要去做什么，都想到要叫上你的亲昵感。默默的，不能分享的，自己在暗地里想起也会傻笑。
她提好手中的大袋子，再伸出一只手来接过压在芷萱细弱的肩头上的袋子。无论怎么刻意疏离，她还是舍不得芷萱受累。她看得出来芷萱的身体不太舒服，脸色有些苍白，上课的时候声音有些低哑，说话也显得中气不足。芷萱觉得身体虚虚软软的，她没有反对晞梵的体贴，但是两人间明明有耿介却又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有种异样的不能似平常一般气定神闲的感觉。
“你在介意昨晚的事？”芷萱淡声说。
晞梵按了按电梯，浅笑一下：“没有。我不太会喝酒，昨晚失礼了。”
“晞梵，在你心中，你分得清什么是爱吗？为什么你能那么确定，说不定只是你的一种错觉。”这是让芷萱迷惑的事情。爱，晞梵是怎么说出来的，她是怎么认定的，是怎么就能知道她的感觉是爱。
芷萱不懂晞梵所说的爱，特别是对一个女人……在舞艺界，很多台前幕后的艺术家有着同性的伴侣，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她不能明白，一个男人爱上女人的感觉，和晞梵爱上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吗？晞梵为什么就能说那是爱，而不是其他，
芷萱怎么突然……在说爱。晞梵转过头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芷萱直瞧。
“我是说你以为是那样的感觉，但事实上不是呢？”芷萱被晞梵特有的那样乖巧又无辜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撇开视线，轻声问。
晞梵却是苦笑起来，芷萱这是在劝导她吧，芷萱不相信她的爱，认为只是她误将其他的对朋友之间的感情当作是爱。所以在劝她好好想想，劝她放弃这样不该纯在的感情。但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啊，芷萱任何的想法她都不忍心责怪，晞梵勾勾嘴角勉强笑着说：“我分得清什么是爱，并且我确定。那样的感情和想要厮守去呵护一个人的心情，我确定是爱。绝不是突发奇想的认定，而是经历长久的思虑，在挣扎和迷惘中看清事实，我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在爱着一个人。”
自从认识你以后，自从发现我的心，一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一直爱着？”芷萱迷蒙了一下，依稀想起，“哦～你对我说过的，你在喜欢着一个人……”
“是啊，偷偷的喜欢一个人。”或许吧，芷萱的美好，芷萱带给她的快乐真的是一份偷来的东西。芷萱这么美好优秀的人，若不是偷偷来的，恐怕很难会和她有交集吧！或许她真的不该贪心，冲动地去要求芷萱更多的东西。是她过于任性，就像是Neverland上的小飞侠，永远长不大，快乐却又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从窗口飞进温蒂的房间，要将温蒂带往属于他的梦幻岛。
“喜欢……天哪，那个人——”芷萱像是脑海中亮起闪电，捂嘴惊叹着——是她过于疏忽吗，晞梵她说的那个人竟然是——
面对芷萱的惊讶，晞梵却有种被人看穿，且被嫌弃的难堪，晞梵顿时变得狼狈不堪。感觉毛孔张开，全身一阵热流，翻涌的热气让脑袋发懵。晞梵扭过头去，又快又响亮地抢白：“不是你！”
这下倒是芷萱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答案。不是她……那么，晞梵一直以来爱的是别的人……“是……吴桂花……”芷萱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芷萱心中，我是好朋友。芷萱不要再为这件事烦恼了，我还是我，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晞梵深深喘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然后扭过头快步走进了电梯。
芷萱缓步走进电梯，电梯缓缓合上的门，也就像某些东西一样缓缓地合上吧。她的心突然变得有些躁乱不安，晞梵身上变得越来越客气疏远的气息，已经感觉不到了以前的那种温软羞怯。芷萱的心就像是在大雾中迷路的行人，瞬间跌落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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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萱生病了。或许是最近太累了，也或许是情绪过于起伏，从最开始的些许感冒到身体终于负荷不了了发起烧来。躺在床上头晕气喘，全身都在酸疼，忽而热烫得难受，稍微掀开被子的一角，又觉得冷，虚软地躺在枕被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大小姐生病那不是小事，芷萱的助理和关家人都大为紧张，关国豪更是立即亲自到公寓要把芷萱接回去。可是全部的这些，都给芷萱挡在门外，大家都拿她没办法，芷萱性格冷淡没脾气，可是她决定好的事情拗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好说歹说，芷萱才答应让医生到公寓来为她诊治，同意家里的阿姨在用餐的时间到公寓来照顾她进食吃药。
芷萱莫名地有些赌气，气晞梵没有留意到她身体的不舒服，更气她的不闻不问。以往她皱皱眉，细心的晞梵都会发现，端着紧张兮兮的表情问她是不是她让她不高兴了。以往晞梵每天都要发好多短信来给她，逗她笑，或者小心翼翼地问她有没有空闲可以陪她一起看书。现在却再也不同了吗，察觉不到的她不舒服，还那样冷淡地对她。她生病了，她也不见了人影，不来探望就罢了，连电话也不打。
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芷萱仍是不舒服。睡醒发现天黑了，屋子里暗暗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拿起手机，屏幕的灯亮起以后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寻找她的痕迹。这空空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芷萱穿上睡袍撑起虚软的身体坐起来，打开灯柔黄的灯光亮起，温暖却显得过于安静，她走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的时候芷萱看了看那扇黑胡桃木的大门，像是一种对待舞蹈时经常能闪现的第六感，芷萱走到门口将门轻轻打开。
门外放着一个漂亮的布袋，里面装着一个保温壶，还有一个密封盒。芷萱看看晞梵家紧闭的大门，拿住手上的东西，鼻子却好酸好酸。保温壶里装着鱼片粥，密封盒里是很新鲜的，刚做好的什锦果泥。
以前晞梵有次小感冒的时候嘟着嘴对芷萱说，感冒了什么也吃不下，但是不吃东西嘴里淡淡的好难受。芷萱笑着说她像小孩子，问她要不要买糖哄她。晞梵趁机撒娇说，如果有什锦果泥就好了，酸酸甜甜的各种水果的味道，吃完了感冒也会好得快。
晞梵说，以后每次感冒都要吃什锦果泥。晞梵说，为了芷萱做的什锦果泥每天感冒也愿意……
原来晞梵是知道她生病了的。可是她知道了，也不来看她。芷萱见了这些贴心的食物，却更觉得心里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晞梵这是在划定界限吗，告诉她，她给朋友的关心就是这样的，适度的礼貌和问候，但是就到这里，不再有更近一步的呵护，不会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晞梵，好过分！
她这算是朋友吗？她不是那个喜欢害羞的女孩吗，她不是那个喜欢黏着她有着小飞侠一般单纯开朗的小螃蟹吗，她不是最贴心最柔软最能让她感觉温暖的女孩吗？就因为她没有接受她的感情，她就这样冷漠地对待她？
她讨厌她！没想到那个人做事那么过分。
她讨厌、讨厌，以后都不会这么讨厌一个人。芷萱冷着脸，随手放下东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卧房。这样不顾情意的一个朋友，她不愿意再去留意，不想再想以前和她相处的那些场景。最好忘记，最好连她长什么样也忘记。
可是，可是躺在了床上，她的脑子里却起起伏伏的都是晞梵害羞不肯说话的样子，是晞梵红着脸一幅窘迫的样子在她面前不知所措的样子。甚至，甚至还有晞梵痴痴地说爱她，甚至是那个在昏乱中柔软的让她战栗的亲吻。再也不能平静，她的心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委屈，怨怼，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芷萱用脸贴在柔软的绒被上，身心都仿佛被孤寂感占满。当时得知方旭岩的背叛，和相恋几年的男朋友分手的时候，她是伤心，是觉得难受，可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孤单。因为那个时候无论多难受伤心，都会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她，在她卸去容装，在她脱下一身华丽的舞衣，当她在众人羡慕和崇拜的目光中谢幕以后，那个人在安静地，柔软不带一丝侵略性地陪伴着她。
她知道，她有些许的伤心，有些许疼，甚至有些许寒冷，都有人心疼，有人照顾着她，所以她不觉得难耐。或许，她为了失去的感情而心情低落，而久久不能释怀，都像是在某种程度的撒娇。因为知道有人紧张，所以不愿坚强。
可是现在呢，头疼，难受，却连哭也不想哭。因为，如果哭泣，没有人在乎，也不被什么人爱怜，那么泪水还有什么意义呢？
窗外，一场初冬的小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