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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葬礼

书籍名:《砒霜行动》    作者:绿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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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夜半更深,飞机降落在安卡拉国际机场上。
从头等舱里下来的八位贵宾在空服的引导下与正常客流分离,前往VIP安检口进行安检。
三个小时以后,大家顺利地离开这间全密封式的VIP安检处。
=_=!
由于最终结果很圆满,大家都顺利(?)通过了安检,所以八人组对此次安检都没有太多感想,非常配合地把摘下的手表、项链、皮带、带铁扣的鞋带等物品一一佩戴起来,庄书礼外带把所有物品都放回行李包里。
段黎拎着裤子一边系皮带一边纳闷儿:“罗巡,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的VIP通道?你不会听错吧?”罗巡这个二把刀,不会压根儿就不懂土耳其语在这儿装大瓣儿蒜吧?
“教授!”罗巡教授面容严肃:“你可以污辱我的人,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专业。”
段黎拎着裤子退了两步,赶紧把皮带扣上,“这屋虽小,可以聚集了扫过二十个人,大庭广众的,你的人和你的专业还是留着你去自辱吧。”深觉罗巡其实比自己跟像流氓,“我就是一直以为VIP通道是那种直入、免检、贵宾使用的快速通道!”同志们拎着裤子的样子贵不贵他不好说,就土耳其海关检查的这速度,外面估计都天亮了。
罗巡不确定:“中西文化差异?”这里的VIP通道代表的意思和国内相反?
段黎很费解:“有必要差这么多吗?”
“我认为很有必要!”何冰已经穿戴整齐,毫不掩饰恶狠狠地瞪屋里土耳其海关小分队的每一个成员,“我要是他们,绝对不按照危险分子的级别来安检,我绝对要按恐怖分子的待遇来查你!”
段黎往罗巡身后稍了一步,觉得不太安全,又往程浓身后挤,悄悄询问:“冰冰这是冲我还是冲他们?”
“都有。”罗巡琢磨。
“不过主要应该是冲你。”庄书礼诚实地补充。
—_—“冰冰~~”段黎的呼唤无限幽怨加委屈,“为什么?”
何冰平静地看他一眼,“不为什么,教授!就是从刚才,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教授您能不能解答。”
“能!当然能!”不能也能:(
何冰点头,“请问——你他妈脑袋上插的那个到底是毛啊?!”
“发卡,发卡,那是我最喜爱的发卡。”段黎捂着耳朵陈述,“发卡?”女人用的东西?段黎终于彻底变异了?“纯精铁手工打制的发卡?”那份量,比程浓的那块马蹄铁都得重,而且两头还尖锐到足以冒充凶器,这就难怪扫描段黎全身的时候探测仪会叫的声嘶力竭火星乱迸几乎短路了,也难怪段黎都快脱光了土耳其海关的哥们儿才在程浓同志的协助下在段黎一头乱毛里找“祸首”。
“用发卡这么了,我都仨月没剪头发了。而且当然得手工打制,我要是去店里买那不是更傻!”大爷的,为了把与原型80%的相似度无限接近到100%,他现在的造型几乎快长发垂肩了,还是那种前后头发一样长的贞子造型!现在就用了一个朴素的铁发卡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头顶拢一拢,土耳其人至于如临大敌吗!害得他这会儿跟只狮子狗似的在风中零乱!——最后那句话是罗巡同志对他造型的评价:(伸手,去拿篮筐里的纯手工打制的精铁发卡。
立刻有好几个土耳其海关操着叽里呱啦的鸟语以实际行动阻止国际着名教授的不当行为:(“他们说这个有潜在危险,没收。”罗巡教授难得如实转达他人的意见和想法。
段黎怃然:“他们和老庄是串通好的吗?”程浓的马蹄铁能入境,他的发卡却是危险品。看来他和他最喜爱的发卡要永别了。
庄书礼闻言一愣,继而内疚:“对不起,团长,我没发现章教授带着发卡。”
安治挑挑眉,根本不理这个话题,“老庄,东西都装好了吗?”
“马上就好。”六个大包外带随身携带的东西全翻出来了,庄书礼手脚俐落地再打包一次。
一直安份待着的钟林晔想过去帮忙,——抗活儿、打下手这种事情钟同学一直都是不二人选。——被刘静一把拉住:“你身上有伤!”
“哦。”钟同学抱歉的看看独自操劳的老庄同志,继续心安理得地黏在刘静身边了。
安治整整衣服,在土耳其海关小分队的注视下,拉开通向候机大厅的门,走了出去。段黎在何冰的推搡下也被推了出去,罗巡跟上,刘静和钟林晔两个也不知道是谁扶着谁跟在后面,程浓跟庄书礼推着两辆行礼车押后。
外面是一条不足十米的通道,尽头是玻璃大门。透过门就能看到一群人焦急的等在这个出口处。
钟林晔挂在刘静身上,伸着脖子先睹为快。感慨:“阿拉伯世界的风俗就是奇怪!”
“严格来讲,这里已经不是阿拉伯世界了。”罗教授治学严谨,然后不耻下问:“钟同学,你从哪里看出土耳其的风俗奇怪了?”
钟同学回答:“外面天还没全亮,里面就算是灯火通明也是室内,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让来接咱们的人要每人戴副墨镜。
“而且都穿着黑西装。”何冰也在奇怪。
“穿黑西装怎么了?”段黎不明所以。
刘静点头:“穿黑西装不怎么,所有人都穿就有点那什么了。”围在玻璃门那里的,不论是中国人还是土耳其人还有几个明显不知道是哪国的人种都是黑西服黑墨镜。
段黎开动脑筋,积极寻求答案:“我驻土耳其大使馆还有那个什么格莱帕梅总部被黑手党占领了?”
“教授,请往好的方面想,”罗巡乐天:“也可能是他们占领了黑手党。”
庄书礼跟在后面听不下去了,提醒:“到了。”
的确到了,一马当先的安治团长已经站在了门下,玻璃门接受感应,徐徐向两边拉开,安治步履稳健,跨步出去。
七个人都跟上。
外面至少有三十多人。看见他们出来都迎上前来,用通用语互相介绍,互致慰问。
段黎无法避免的想到了在迪拜机场受到隆重欢迎的场景,祷告:“我期望土耳其友人不要太热情。”
何冰幸灾乐祸:“你要失望了,教授,土耳其人以热情闻名亚欧。”
“没看出来。”刘静向人群点头致意,因为安治已经介绍到他头上了。
罗巡也开始点头,推推段黎,“喂,笑一个,马上要介绍你了。”
段黎挂上呆滞的笑容,低语:“偶又不是卖笑的。”
刘静嘲笑:“学长,请注意礼貌,因为人家也在冲你微笑致意。”
“但是他们真的不太热情。”钟林晔一手掐腰,一手还死搭着刘静。
段黎不服,对方都戴着墨镜呢,刘静从哪儿看出他们在笑:“不是不太热情,他们简直就是太严肃了。”
“大使和使馆的人好像也挺严肃的。”庄书礼也觉得奇怪了。
姓肖的大使和安治已经把两边的人都介绍完了。
好几个土耳其人都在频频看表,有人可能都等不及了,双方一介绍完,就用催促的语气提醒:“大使阁下。”
肖大使向对方点头,示意少安毋躁,转头,从通用语切换到中文:“各位,非常欢迎你们来到安卡拉。大使馆将全程给予同胞们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大使,有什么话请直说。”安治看看那群土耳其格莱帕梅的学者,礼貌地询问大使。
“很抱歉各位,贵访问团的行程有变,你们在安卡拉的第一项行程,是去参加一个葬礼。”
……
清真寺里,章明远教授访问团的几位学者同样是一身黑衣地站在乌压压的人群中间,默默地聆听阿訇的祷告,死者的同性亲人在给遗体洗尸、裹布。
家属在一边哀泣,一位老夫人哭的最厉害。
人群中也不时有抽泣的声音,声音最响的莫过于两位从异国特地赶来悼念的友人:章明远教授和罗巡教授!
因为这两位太过哀泣,以至于不是和他们一起前来的死者的亲朋都很感动加疑惑。一位也在抹眼泪的土耳其女士挨近他们,低声询问。
段黎一边擦眼泪一边问罗巡:“这大妈说什么呢?”
罗巡哽咽:“她问我们和埃夫伦先生是什么关系?”
段黎凝噎:“谁是埃夫伦?”
“你哭的那个。”
……:(。段黎哭的更厉害了。
土耳其大妈以为他们听不懂土耳其语,改用磕磕巴巴的英语问:“你们是埃夫伦先生的朋友吗?”
围绕在两位教授身边也在哀戚的队友们稍稍与他们拉开距离。
段黎抽抽噎噎:“我不认识他。”
罗巡满眼泪花地用不带口音的土耳其语回答:“我们不认识他。”
大妈一下子愣住了。
“但是我们钦佩埃夫伦先生为国家为人类作出的贡献,对他的骤然去世非常难过。”罗巡慷慨陈词。
“您说的对,他是一位伟大而正直的人。”大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到前面接着哭去了。
“你说什么呢?”段黎抽鼻子。
“我在说这位埃夫伦先生很伟大,他死了我很难过。”
“我也难过,尤其是他作为格莱帕梅总主席在我们来到安卡拉的前一夜去世死因还是因为我们终于来了他高兴到猝死,对此我深表痛不欲生。”
罗巡安慰他:“相信我,教授,死了的那个肯定更加痛不欲生。”所以就痛下决心不生了刘静在一边喃喃自语:“这老头不会是被吓死的吧。”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他们刚跟约旦协商好离开的时间通知了土耳其方面,格莱帕梅驻安卡拉总部的总主席埃夫伦同志就猝死了,死因还是兴奋过度?!
钟林晔点头:“估计是。难怪来接咱们的人都一身黑西装加墨镜。”就是打算上完机场就进火葬场、接完人就来送人的。“到底什么时候烧啊?”半夜飞机,半夜安检,一大早还得来参加葬礼,他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罗巡拍拍他的肩:“同学,别外行啊,土耳其禁止火葬!你要是想烧他,这里90%的人都会跟你拼命!”
安治突然回头:“罗巡,讲重点。”
罗巡立刻收眼泪,给同志们普及常识,“这位格莱帕梅总主席是土耳其前文化部长,自从建立了格莱帕梅,这个国家的不成文规定就是文化部长退下来去当格莱帕梅的主席。”
庄书礼点头:“难怪连大使都要来。”这会儿肖大使正在前排驻立呢,估计前几排都是达官贵人。
刘静注视着庄严肃穆的丧仪,“老庄,我个人认为大使必须来的最主要原因是埃伦夫先生死在了咱们来之前。”这位埃伦夫先生的死怎么看怎么和章明远教授访问团的到来有关系,大使带着他们来就是来表达人道主义慰问的。
安治指指前方的演讲台,温和地提醒大家,“他们快讲完了,洗尸裹布后就是入棺。”
段黎吐舌头,悄悄拉罗巡:“团长也懂土耳其语?”
罗巡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应该比我说的溜。”
“大爷的。”段黎咋舌,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安治除了会阿拉伯语土耳其语他也会开汽车开轮船开飞机玩电脑玩狙击修潜水艇:(。声音几不可闻,“还有这妖怪不会的东西吗?”
“有。”回答他的是当事人。
“哦……,呃!”章明远教授因悲伤过度,哭晕过去了。
罗巡赶紧架住他,一起往后稍,企图脱离安治的视听范围。
安大校倒是没有计较他们的不敬,“罗教授,请把章教授交给庄副研究员,你该到前面去向死者致哀了。”
罗巡把段黎扔给庄书礼,谄媚地挨近安治,“团长,我刚才就想说了,洗尸的只能是死者的同性亲属,我上去不合适。”
“等他裹完布入棺了就更不合适了。”安治拍拍他的背以示鼓励:“你又不是土耳其人,那么守规矩干嘛?”
“对阿,”刘静幸灾乐祸,“在国内你都没守过规矩,跑出国你装什么啊?”
昏迷不醒的段黎同志靠在庄书礼身上闭着眼否认:“静静,我认为罗巡同志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好同志,他绝对做到了国内国外一样不守规矩!”
“别废话了。”何冰催促。再废话那死人不止入棺都可以入土为安了。
程浓不催,他直接推。
罗巡无奈,终于痛哭失声。
“呜呜呜呜呜呜……嗷嗷嗷嗷嗷嗷……”
所有的目光都不看前面了,全都看这边,研究究竟是谁和埃夫伦先生关系这么好哭的比人家遗孀哭的还要惨。——罗巡同志闪亮登场!
刘静和钟林晔不着痕迹地与该人再次拉开距离。
段黎早就闭着眼拖着庄书礼退到人群后面去了。——他的字典里没有义气这个词。
罗巡哭的凄惨,独白般的土耳其语悲鸣绕梁三日:“埃夫伦先生,埃夫伦先生,您不厌其烦一次一次邀请我们前来,可是等到我们真的来到土耳其来到安卡拉这片美丽的土地时您却已经也不在,我们甚至没有见到您最后一面。”边哭边喊边跌跌撞撞地往前蹿。
安治严肃地站在原位,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话语吩咐:“何冰讲师,程浓同志,罗巡教授失态了,请拦住他。”
何冰讲师和程浓同志听不懂土耳其语,但是他们应声就敢跟着跑,看上去就是去阻止罗巡的!可惜,等他们追上罗巡教授了,罗教授也已经扑到停放在木板上的尸体身上了,把正准备将尸体抬入棺木的人给吓得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罗教授抚尸痛哭!
何冰程浓上前劝解,想把他拉开。无奈罗教授力大无比就是死扒着尸首不放,程浓同志无奈之下只能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何冰讲师则是按住尸体防止罗巡教授用力过猛直接把遗体给抱起来。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们。
最先回神的是肖大使。
大使同志不亏是驻一国的大使,立刻上前几步,可还没开口安治已经站在了他旁边,向家属和阿訇解释:“非常抱歉,罗教授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他研究风俗历史,最注重礼法。在中国,”安治的声音低沉几分:“对于长者的死亡,哀泣至血才是真正的悼念与哀悼。”
肖大使满面复杂地看着他。
安治的语调跟哀痛,“当然,我们知道,这与贵国的习俗不同。”亲自去扶起已经跪在尸前快哭背过气去的人,“罗教授,请节哀。”
劝的人自己都快哭了,拉的人眼圈也都是红的。
眼泪是有感染力的,本来还吃惊地看着他们忘了哭的亲朋又开始了,埃夫伦老夫人更是,几步跑上来,继中国人之后扑在丈夫尸体上放声大哭。
罗巡终于放开了遗体,被何冰程浓扶了下去。——何冰程浓离得近明显看见罗巡同志不是自愿放手而是是被肥胖的埃夫伦夫人给挤下来的◎_◎!
大使歉意地向全场点头,又向阿訇和家属各鞠一躬:“非常抱歉,请继续。”
仪式继续。
再次裹布——布都快被中国人给扒下来了。入棺。钉钉子。
安治带着人全部退到了最后,连肖大使都从第一排自觉自愿地站在最后一排了。
“你们在干什么?”大使语气还算平稳,紧靠着安治询问。
安治没有正面回答,吩咐何冰:“何讲师,别扶了,罗教授站的比你还稳。”
何冰立刻松手,把还在啼哭的罗巡甩到一边。——程浓一到人群后面就松手了。——罗巡悲悲切切地站到大使身边继续抹眼泪。
钟林晔和刘静站到他们前面,程浓站在安治身边,庄书礼扶着段黎在后面,——段黎一把甩开老庄,从后面贴上何冰:),——把大使、安治还有冰冰同志围在了中间。
何冰的声音很低:“没有明显外伤,不排除猝死,不过死亡时间绝对超过24小时。”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土耳其方面说在10小时前埃夫伦因为得知他们的到来而兴奋猝死的说法不成立。
肖大使略略低头,没有一句废话:“理由!”
“尸僵高,尸斑融合成片且呈羊皮纸样斑形,指压尸斑能完全退色。没死24小时以上绝对不可能形成。”顿了顿,看看安治,“不排除猝死,但很可能是一氧化碳、氰化物中毒,因为尸斑是鲜红色的。”
所有人都瞪着何冰,段黎哆嗦着缩回老庄怀里。
庄书礼愣愣地看着何冰,告诉段黎:“教授,我觉得你现在开始怕他已经太晚了。”自从认识以来就属段黎撩拨何冰的次数多,其他六个人加起来都没他多。好同情哦。
段黎当然感觉到了来自庄书礼同志崇高的无产阶级同情,不过这会儿他觉得最该同情人绝对不是自己,因为罗巡正在一边脸色发白拿大使当扶手呢!
“我刚才……扑在了那个‘成片呈羊皮纸样’的尸斑上。”呕,好恶心!
大使倒是没有阶级思想,扶住罗巡,低声问安治:“你一早就知道?”
“猜测!”当然不知道,“就是觉得他死的太巧了!”早不死晚不死真好这时候死?
罗巡心地阴暗地问:“大使,他被人暗杀的几率有多少?”
大使冷静地摇头:“虽然我也觉得他死的太凑巧,不过肯定不会有人要杀他。”
安治点头,“从家属和其他人的言行看,似乎的确是意外死亡。”
段黎接口:“我觉得他是煤气中毒了。”
大使有点惊奇:“章教授为什么这么肯定?”
章教授很深沉:“因为,煤气中毒,是一氧化碳、氰化物意外中毒的最佳途径。”他也许不会验尸不会解剖,但是他会下毒。嗯,这样想他是足以抗衡冰冰的,不怕,我不怕!
“这些都不是重点。”刘静皱眉,“重点是他的死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对方要说他是因为咱们的到来所以兴奋过度导致猝死的?”
钟林晔永远拥护刘静:“一定有什么原因。”
大家一阵沉默,想不出原因。
程浓突然拉拉安治的袖子:“原因来了。”
一群长长地送葬队伍走在墓地中,“悲怆”小组走在最后面,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以至于走在他们身边的两位带着随从的高官及一位死者家属的话几次都快说不下去了。
格莱帕梅前副主席现代理主席阁下有些焦急地询问:“大使阁下,各位,你们觉得柯克萨尔部长先生的提议怎么样?”
柯克萨尔文化部长先生谦逊地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不妥当,但是,这是埃夫伦先生最后的遗愿,他也是一位核物理学家,非常向往章教授的研究成果,一力促成各位访问中东之行,现在……”部长先生说到动情之处,眼眶也红了。——演戏,不是中国人的特权:(“您说的我们可以理解,”安治不动声色,“可是……”
代主席推了一下刚刚承受丧父之痛的年轻人,小埃夫伦先生赶紧磕磕巴巴地用英语请求:“这是父亲最后的心愿,请各位替他完成。”
“可是,章教授的研究理论、数据及公式非常庞大。”安治不做正面回答,指着已经停下的队伍,“关键是他不会使用电脑,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如果要写出来,恐怕……”都抬到地方了棺木也该进坑了吧。
部长先生和代主席一起看家属。
小埃弗伦先生的面孔涨红,“我想……父亲,会……愿意、等的。”
“您的父亲真了不起!”罗巡由衷赞叹。
不但家属,连另外两个都脸红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鸭子听雷的章明远教授急得团团转。
“他们愿意等你把你伟大研究成果写出来,与伟大的埃夫伦先生一起下葬。”身为军人,罗巡相信他和他的同袍们对埃夫伦老先生这种死而不已的精神都是由衷敬佩的,“身为一名土耳其籍穆斯林,他愿意为了你的研究成果放弃传统的日出落葬的习俗,坚持等你写完了大家一起葬!我敬佩他。”
被罗巡点醒的所有中国人都对小埃夫伦先生投以注目礼。
小埃夫伦先生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也感觉到了中国人眼中的不善,那是很明显的意思:不孝!
“我去同家母讲一声。”尴尬的家属连母语都蹦出来了,撇下两位官员去了队首。
“小埃夫伦先生去通知他们等一段时间再下葬了。”罗巡用英汉双语讲解。
部长先生与代主席阁下都松了一口气,代主席赶紧顺杆爬:“非常感谢各位。我这就去拿纸笔。““不用,”安治谢绝,“我们自己有。”
两位非常识趣,部长先生询问:“章教授是不是移驾回寺内写?”
罗巡问段黎:“他们问你要不要回寺里去写?”
段黎看看他,再看看安治,又看看大使,还想看看……队友们都在看天看地看坟头就是不看他!
反问:“哪里写都没关系,问题是我写什么?”
安治回答:“教授,您在哈依马角战舰上写的就很好,虽然第二份的具体研究成果最后没有交给对方,但是他们对您第一条的概略公式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安团长!”出声的是大使,语气分不清是要阻止还是对此决定不能相信。
“我无所谓,你说写就写。”就怕今天晚上来偷坟掘墓的哥们儿明天一早看出端倪发现是白忙一场!——土耳其的物理学家也许看不出那是爱因斯坦永动论,但肯定看得出那不是什么核物理研究成果!“钟同学,纸笔。”
钟林晔立刻掏出自己记录八卦的速写本和铅笔,撕下一叠纸,和笔一起恭恭敬敬地递给段黎。
段黎同志就着站立的姿势开始书写!
庄书礼观察在一边又想当君子又忍不住想看两眼的部长先生和代主席,“我怎么觉得他们本来就更想要他现场写的东西?”
钟林晔点头:“他现场写,表示那些东西就是在他脑子里的,可信度更高。”真的弄个盘给人家人家还怀疑真假呢!
罗巡和何冰一起挨近安治,闽南话低语:“等到明天穿帮了怎么办?”土耳其人说的好听,活人不看给死人陪葬,谁信啊。
安治还没回答,刘静阴恻恻地来一句:“那就让他们没有明天!”
段黎写字的笔直接划出纸外!其他人也都看着刘静发毛,唯有钟林晔同学眼中闪过了粉红色的小星星。——同志们一致肯定这孩子是被虐狂!
安治知人善任,标准的国语:“刘教授,这个任务就由您来完成了。”
一名随从上来低声向两位官员说话,俩土耳其人的眼中有了一丝不安。
几个人对视。——有人懂中文!
章明远教授继续写。
送葬的人群在等待。渐渐的,所有人知道是要等从中国来的国际着名核物理学家的某篇论文来给令人尊敬地埃夫伦先生陪葬!
大家都耐心地等候,偶尔有几声“他们应该早做准备”的抱怨和不满,也在家属诚恳的解释下被化解。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段黎。
“我觉得压力很大。”奋笔疾书的章明远教授如是说。边说边写边迎接土耳其的日出:(“比上次要快了。”何冰安慰他,可惜语气更接近讽刺。“上次半个小时您才写了十页不到,这次才二十分钟已经是第十一页了。”
“那是因为纸不一样大。”前纸张所有人钟林晔提醒何冰。A4纸跟A16的区别。
段黎写的头都不抬:“别吵,就完了。”
“啊?”庄书礼不信,“完了?”
点头:“纸小了,字体也缩小。”可恨安治,竟然说他不会用电脑?!污蔑,纯粹的污蔑,他的黄色小人书都是从网上下的,上次还差点把钟同学的电脑毒趴下!
搁笔,松口气,“写完了。”
所有人都跟着松口气。
小埃夫伦伸手想接,段黎摇头:“我想亲自把我的研究成果献给埃夫伦先生。”
罗巡立刻翻译。
对方没有拒绝的理由。
“学弟,扶我过去。”
“好的。”
刘静教授扶着章明远教授来到最前面。
死者的家属带着不知道是感谢还是怨恨地表情向他们致谢。
两位教授矜持地回礼,——反正听不懂。
但是看得懂,段黎低语,“真可怜,死了都不安生,还要被人利用。”
“你少猫哭耗子。”刘静铁石心肠,把他扶到坑边。
棺木已经在坑里多时了,就等填土呢!
段黎郑重其事地向棺材鞠躬,扶住刘静,虚弱地举起手里的文稿,递给刘静,“学弟,请帮我交给埃夫伦先生。”
“好的。”刘静没接,直接掏出打火机,点着!!!
章明远教授更虚弱了,举着一手纷飞的火花低声询问,“学弟,他们不是想上来抢吧?”周围的惊呼、惊讶、痛苦的声音比刚才的哭声都要大:(刘静也在惊讶于人群这么明显的骚动,这不是想抢,根本是已经上来了,可惜,“天干物燥,烧的太快。”冲上来也来不及,都烧一多半了。
大使带着访问团的人都过来了,罗巡诚恳地解释家询问:“各位,在我国,给亡者的东西都是烧给对方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就是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对。——文化部长先生和格莱帕梅代主席脸都灰了。
大使阁下出面,向家属致歉,“抱歉,我国访问团的学者们刚刚到土耳其,他们对这里的习俗并不清楚。”这里不兴烧东西!
家属们很尴尬,半天,小埃夫伦先生才开口,“没关系。”不看两位高官,“阿訇大人,葬礼继续。”
“好的。”阿訇开始念诵古兰经。
安治领着他的团员们迅速撤退。
有人把土一铲一铲填入墓穴。
“他总算让他老子入土为安了。”段黎靠在程浓身上称赞。要是这个小埃夫伦让老子再等半个小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罗巡不急:“有团长在。”安治肯定有办法。
“呦?”刘静凉凉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他了?”
罗巡坚定回答:“从章教授开始信任他开始。”
钟林晔对此很欣赏,“罗教授,你是好男人!”
“好说。”得意的是段黎—_—。
“钟同学,罗巡是好男人刘静是什么?好女人?”何冰明显在挑拨是非。
钟同学脸皮不薄:“爱人!”
腾!腾!腾!
不光刘静,庄书礼、何冰的脸都红了。段黎抓抓脑袋:“罗巡,他们仨到底哪个是钟同学的爱人?”
罗巡从本质上分析该问题:“虽然都是脸红,但是有人是羞的,有人是窘的,还有人是气的。你说呢?”
“我说都是。”
刘静羞涩而凶狠地询问:“都是你的?”
往罗巡身后溜:“后面两个是我的,不是钟同学的。”
轮到刘静挑拨,指指后面两个问道罗巡鼻子上:“听见没,章教授说这两个是他的。”
“是就是吧,”罗巡好品行高尚,不爱捻酸沾醋,“看在他凌晨时分为了给我解围把铁块往自己脑里埋的情份上,刚才他窝老庄怀里、趁钟同学递纸笔的时候摸钟同学小手、扶着你的腰不放、拿冰冰和程程当抱枕的事我都不在意了,他占几句口头便宜我又怎么会在意呢!”
“大爷的,你这还叫不在意。”连他偷摸钟林晔都看见了!他不是已经用纸挡着了吗?!
“他摸你手?”刘静质问钟林晔。
“就一下,”钟同学很委屈,“我以为他是无意间碰到的。”
何冰也在质问:“你他妈一直在占我便宜?”刚才贴的那叫一个紧,还以为段黎懒病又犯了,原来是色疾?!
“冰冰,我不是……”>,<
庄书礼向罗巡澄清:“刚才……,以前……,其实……”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罗巡扶额:“老庄,你不用……”
“他的发卡是临时戴的?”
总算有人抓住重点了!段黎很感动:“程程,别放在心上,这是我应该做的。”
+_+“你救的不是我!”他干嘛要放在心上:(所有人都住嘴,看着段黎。
何冰直接问庄书礼:“老庄怎么回事?”狙击手的观察力是最强的。
庄书礼不负众望,“人家要查罗教授受伤的手臂时,章教授躲过四十多只眼睛和十二个摄像头把发卡扔脑袋上的。”
原来如此,检查人员里估计有懂武器的。罗巡手臂上吊着的板刻画虽然抽象,仔细看看放放大也不是不能看出是七八种武器的分解图!
看一眼专心观礼——观丧礼的安治同志,何冰恍然:“我说团长没说什么呢!”
段黎抓住每一个阿谀奉承挑拨离间的机会:“冰冰,怎么?你以为团长是那么严苛随便惩罚下属的人吗?”
目视前方的安治突然喃喃自语:“下一步恐怕会更严苛。”
“啊?!”所有人都吓一跳。
安治皱眉,“大使过来了。”
刚才他们是撤了,肖大使还留在最前方顶缸呢。
大使的眉头锁的比安治还紧,过来,“他们说,颁奖典礼的地点是埃迪尔内!”
“啊?!”群众们再受一次惊吓!
安治平静地道:“行程又变了?”
“是的。”大使面色凝重,“我不能去。”他是驻外大使,行动多有限制。
“明白。”到了埃迪尔内就意味着离开大使馆的保护。——埃迪尔内设领事馆:(“还有呢?”安治不疾不徐。
“还有,”大使有种无能为力地感觉:“葬礼之后你们就要出发!
……
“悲怆”小组的安卡拉之旅在短暂的六个小时后,结束了。总共行程如下:一、参加安检,二、参加葬礼!
何冰拎着一把硕大的马头琴回北京的时候,段黎同志的去留问题大致已经解决了:从禁闭室出来,交接交接他就该进国防部了。
连锁反应是8384部队师级大校罗巡同志请求调入国防部外事办的申请也已送到了安治将军手中了。
何冰很铁不成钢地数落庄书礼,“老庄,刘静在外面叫嚣,他要先宰了你再宰安治!”
庄书礼真的很委屈很无辜:“何冰,我真的没当叛徒,我什么都没告诉团长!”
何冰环视庄书礼大校的办公室,好家伙,这叫一个设施完备功能齐全。“你什么都没告诉?你还想告诉什么?”
庄书礼压低声音,“我就在这里办公,别的什么都不干!”
何冰点头。真不错,庄书礼还没傻,还知道安治在他办公室里装探头按窃听器拉闭路天线!——庄书礼没傻,他就是有点瞎,竟然把安治看做好人!
“何冰,你出差回来,不先到首长那里复命,这样好吗?”庄书礼是真心实意地替战友考虑。
何冰瘫在沙发上,示威般地举举手里的琴:“没事儿,这是我送给程浓的琴。”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两声敲桌子的声音。
庄书礼愣愣地看着自己一直交握相搓的双手!
老庄,你和安治的办公室原来是双向带交流的=_=!
何冰千万个不情愿地再次举高马头琴:“这是我要请安将军转送程浓的。”
这次没有敲桌子的摩斯密码声了。
“那个,”庄书礼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刘静还在恨我?”
“后天段黎就出来了,你说呢?”何冰也恨,“他让你查安……将军干涉地方防务的证据,你查到的是什么?8384擅自扩充编制、装备、防区的证据?!”好想吐血!“就算他们四个都是混蛋,你不肯帮忙就算了,罗巡和段黎已经折进去了你连他和钟林晔你都不放过!老庄你助纣为虐!”何冰痛心疾首。
“没有!”庄书礼急的眼圈都快红了,“何冰,我庄书礼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那些东西不是我查出来的,它根本就一直在团长办公室的抽屉里。”他一看见就立刻通知刘静,没想到却被误会了,刘静没听完就直接炸了。
“我知道。”何冰厌厌,“不是你太弱小,是敌人太凶残。”安治用一个检查组摆平两个团,一石二鸟,够狠,够直接,也够干脆。
庄书礼为兄弟担心:“罗巡和段黎已经这样了,接下来就是刘静他们了。”
“只差一步,就一步。”何冰扼腕,“段黎那孙子的晋升令都拟定了,因为一个小小的禁闭,愣是被提到党委会议上去讨论了,直接取消晋升!”如果升到大校那就是准将级别,享受将官待遇,安治一个在国防部资历尚浅的年轻中将想要他过来,没有两三年时间是不可能了。——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生命!逃离安治魔爪的生命。三年内罗巡努努力,晋升个少将什么的,这两人就算进国防部也不会隶属安治管辖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得之,我幸,不得之,要我命!
“刘静他们还能撑多久?”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跟着安治不好,可是兄弟们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强扭的瓜不甜,庄书礼同志还是真诚地为他们担心。
“撑不了多久!”何冰抬头,正对脑门顶上的探头:“所以能帮我们一定要帮,不能帮舍身成仁也要帮!”他的立场一向分明!罗巡和段黎这对混蛋是没救了,刘静、钟林晔虽然也是混蛋,但是和安治比起来那俩个人简直就是拍着洁白的翅膀唱着赞美诗的小天使:(使劲晃晃脑袋,把呐种模样的天使从脑袋里晃出去,逼问:“老庄,你会帮吧。”
“我会。”庄书礼很坚定。“在不与上级命令冲突的情况下!”
“靠!”何冰直接把马头琴砸过去,
庄书礼一把接住,再次感到被战友、兄弟误解的沉痛,“我说的是真的。”他是军人,天职高于一切。
何冰同志很无奈。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何冰脸色一边:“他来了?来的还真快!”前脚说要帮刘静后脚安治就上门问罪了。
“不会,”庄书礼摇头,“团长来他从来不敲门。”安中将仗着自己的级别,进下属的门从来不敲推门就进!——有的人觉得这是领导对自己的亲近,例如庄书礼同志;有的人认为这是领导对自己轻蔑,例如总政大部分同志和国防部小部分同仁。
在军队,会敲门的一定是下级。
何冰大咧咧地喊:“进来。”
“报告。”有人推门而进。
看清楚来人后俩被报告都站起来了,惊的。
“程程程程浓?”何冰不敢相信。
庄书礼也十分惊讶:“程浓你怎么来了?你喊什么报告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弟!还分什么上下级。
“纪律。你们都是上级。”程浓回答很平板。
“我不是,我跟你一样是中校。”何冰反射性否认。
程浓看看他制服上的中校军衔,“你是上校。”
我想上吊!悲愤:“我没同意。”
程浓没说什么。
庄书礼永远说实话,就是声音小了好几度:“不需要你同意。”
何冰的眼圈也红了。
程浓不纠结于这个问题,走过来,拿过庄书礼手里的琴,问何冰:“送我?”
何冰傻呵呵地点头,说不出话。
“谢谢。”程浓礼貌道谢,“马呢?”
“在,马,场。”何冰一字一顿地回答,很有一种自己不在人间的飘忽感觉。
“带不回来?”
“带,的,回,来。只,要,我,杀,掉,场,主。”
“哦,那算了。”程浓同志不无遗憾。
何冰彻底当机。“程浓,你心情很好?”说这么多话!
“近来,是的!”程浓不否认。
何冰跌回沙发发怔——癔症!
庄书礼深觉眼前场面十分诡异,又一下找不到究竟是哪里诡异,试探地问:“程浓,你来找我们有事?”
“是的,有事。”程浓关上门,开始和老战友谈事。
当天晚些时候,庄书礼大校办公室里的多余设备被安治将军派人给拆除了,何冰同志也终于在晋升一个月后摘下了他的中校军衔佩戴上了上校军衔。
两情相悦,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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