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傻傻有人爱
如果上天告诉我那天的离开会导致南宫羽掉落山崖，神智不清，整日只知道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的话，我一定会乖乖地呆在他的身边。
南宫羽的情况总是时好时坏，听不得重话，好在他也不会蛮不讲理，凡事只能慢声细语地说给他听，他一般都会听话，比方说他不许跟着我去茅厕，不许和我一起洗澡。除了每天晚上非得和我一起睡的这个毛病让我束手无策以外，一切都很好。
平心而论，南宫羽很美，即使那双眸子光华不复当初那般璀璨，但时而带着懵懂纯真，时而带着怯懦小心的神色也会让我不时有一种要把他搂在怀里呵护的感觉。
除了帮南宫羽擦身上药以外，每隔几天我都要帮他洗澡，他并不是没有自理能力，只是他对水总是会有一种莫名恐惧，于是我只能连骗带哄的将他抱进浴桶，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他的搓澡老妈子。好在南宫羽的情况也逐渐稳定，与墨染墨香的相处也渐渐融洽起来，有的时候我会想，就这样四个人生活下去应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羽，喝药了。”我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汁在院子里追着南宫羽。
南宫羽绕着院子疾步如飞，大叫着：“我不！我不才喝！”
“乖，喝药，喝了药我陪你玩？玩什么呢？下棋好不好？不然明天我陪你去市集逛逛？”
南宫羽撅着嘴，说道：“我才不要玩！你个大骗子，输了不认账！”
我哐当哐当的端着手中近九分满的药，脚下那里快得起来，他站在离我十步也之遥的地方，忿忿不平地说道：“明明输一次做十个俯卧撑，连输十次就遵循对方的一个要求，什么都是你说的，结果轮到了你自己了就反悔，还推得一干二净，我也要推得一干二净，我以后都不会喝药了！”
自己那天闲来无事便教他们下五子棋，还仗着自己比他们多了N年的棋龄，定下惩罚制度，只是没有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那次南宫羽死活不肯喝药，我便不疾不徐地拿出棋盘跟他下五子棋，还不出半个时辰他就连输十次，我笑眯眯地说，我要求你以后每天乖乖喝药。后来，南宫羽便对规则简单、变化无穷的五子棋着了迷，每日还会主动拉着墨染对弈数盘。
就在昨天，我面色灰败的败下阵来，同样不到半个时辰……他笑嘻嘻地说，我要求你每天在我喝药以后都让我亲一下。而那天下午我就在他仰头喝药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有本事就赢回来，这样耍赖算什么啊。”南宫羽颇为恼怒地发着脾气，把院子里晒得豆角掰成一节一节的砸我的脑袋。
南宫羽的话点醒了我，对啊，昨天自己大意轻敌才会一败涂地，只要今天赢回来，再要求他撤回他的要求不就行了吗？我精神为之一振，连忙把药放到院中的石桌上，说道：“羽，你跟我过来，今天的棋还没下呢！”
他走了过来，双唇飞速地在我唇上一压，说：“昨天欠下的还没清呢。”
我瞪他一眼，将盛棋子的盒子打开，“下棋！”
两个时辰后，我颤抖着做了很多次俯卧撑的双手，投子认输。
他也同时颤抖着双手捧起那碗早就凉透了的药，说道：“我要求你在我喝药前亲我一下。”
我皱眉琢磨了一下，答：“行，我愿赌服输。”
我夺过他手里的药向厨房走去，说道：“药凉了，温一下比较好。”
片刻之后，我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走到南宫羽的面前，顺便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坦荡荡地说：“我亲了一下了，喝吧。”
他接过碗，看着漆黑的药汁，目光郁郁。“你是说亲一下嘛，亲哪里，怎么亲，也没有明确要求，对吧？我是非常讲信用的哦。”我嘴角含笑，说，“喝吧喝吧，别又凉了。”
他仰脖将药喝下，随即吻了下来。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南宫羽每天喝的药居然会这么的苦，难怪他之前对待喝药都是能逃就逃，接着，我的嘴里有极尽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相触的唇间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直到我快窒息了他才将我放开，他说：“你现在知道我的亲一下是亲哪里，又是怎么亲的了吗？”
南宫羽的一瞬，让我顿时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我问：“你好了是不是？”
“我没有不好啊，我很好，除了要每天吃药以外。”南宫羽笑得坦荡，神情没有半分可疑之处。
“你为什么总要亲我？”我用袖子擦擦嘴角，脸上有些发热。
南宫羽想了想，“那天晚上，我看到祝昀总是偷偷亲你，我看他脸上还颇有些得意和欲罢不能的样子，好像在品尝什么东西的样子。没想到一尝，真的比蜜还要甜，喝下的药也不觉得苦了。”
“你若是因为药苦，我明日叫李嫂帮你买些蜜饯凉果之类的东西。”
“不是，不是。”南宫羽忙不迭的摆手，语气慌张，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要我一看见你，我就想亲你想抱你，心里就好像有东西在挠一般，而且只要一靠近你，心里就会变得满满的。”
我的心里一沉，原以为南宫羽只是习惯性的依赖我，没想到他即使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即使时常神志不清，他的心里还是自然而然的滋生了一种对颜墨的情感，他说的那些症状就好像……但他现在面前的人是我，那么他是爱上我了？
我暗自在心里揣测着，南宫羽继续说道：“还有，每天晚上跟你一起睡，心里就会甜甜的，浑身都暖暖的，有的时候你还会过来抱抱我，那时我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扑通扑通跳的好快……”
我面露厉色，喝道：“我什么时候抱你了？！”
“晚上你睡着了，手脚就缠上来了。”南宫羽满眼的无辜和迷茫，说：“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正常，好像生了病一样，可我要是看不到你，就更不舒服了。”
“墨儿，我每天喝的药是不是就是治这个病的？”
“你没生病。”
“生了！那个男人原来也经常逼我喝药，说喝了我的傻病就会好。”
我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南宫羽说的是哪个男人，心底顷刻涌起一阵莫名的怒气，口中吐出一句分明是在自我安慰的话，“你记着，你不傻，那个男人说的话做的事你都得忘掉！”
南宫羽嗯了一声，半响又冒出一句：“我忘不掉……”
心中的怒气瞬间溢满整个胸膛，但又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从何而来。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呢？因为南宫羽受苦吃亏了？还是在气他该死的摔下山崖，弄的自己一身伤？
我咬唇，看着南宫羽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见一个字。直到他停了下来，用半呆傻半不解的表情盯着我，两人四目相接，他问：“你生气了？”
我看着他清澈如水的明亮眼眸，心中亦是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意，忍不住，环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继而双眼一闭，缓缓地加深着这个吻，这个吻再没有尝到一丝苦涩，有的只是唇齿相接的甜香软腻。
南宫羽的呼吸在这个吻中不知不觉的加重，本不知往哪放的双手也爬上我的后背，两人相拥不留一丝缝隙，小腹内有一阵热流缓缓升起，我轻轻的推开他，给双方一些时间驱散热意。
南宫羽一脸神采飞扬双眸晶亮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刚，刚亲亲……”
“嘘——”我按住他的唇，故作神秘地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更是没少亲来亲去，晚上两人更是抵足而眠。这种相处方式无关乎性，我会在两人欲望发展到不可控制之前就喊停，也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跨出那一步而已。
自己对于南宫羽的感情，我是明白的，他给与我的是最真挚单纯的喜欢，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眷恋着他的温暖，依赖着他如暖日般的怀抱，迷失在他轻柔的吻里，在他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位置。
我不爱他，但他在我心里的份量也愈发的重了起来，我知道就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自己会爱上他。
***
一天，福伯在偏院门口递了一个帖子给墨香，说是楼公子邀宴。等我走过去从墨香手里接过帖子的时候，福伯早已迈开他那看似不利索的腿，走得无影无踪。
我摸着下巴问墨香，“我很可怕吗？”
“墨香不觉得。”他笑靥如花答道。
“为什么他每次看到我的战战兢兢的？回个话就磕巴，我也没见着他和别人说话磕巴啊。”
墨香笑着摇摇头，我将手中的帖子打开，“八月十三午时，醉仙楼二楼，望公子携墨染赴宴，楼兰旺恭候大驾。”
我皱皱眉，这楼兰旺倒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墨香见我面色有异，问道：“怎么啦？有何不妥？”
我面上笑了一笑，并不打算说出楼兰旺与墨染的那些前事，即使墨香要知道也不应该从我口中知道。
“无事，上次的楼公子邀宴醉仙楼罢了。”我敷衍过去，又不大相信楼兰旺的人品，那厮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啊，继而问道：“那醉仙楼是不是就是城东的那个大酒楼？”
“嗯，公子若是去那里，里面的翡翠醉鸭可是不得不尝哦。”
我见墨香点头，转而开始琢磨楼兰旺的用意，他指名说要我带上墨染去，又是约在醉仙楼，只怕也是想让我放心赴宴，莫非这楼兰旺真的就对墨染那么上心吗？
我在厨房里找到帮张婶准备食材的墨染，拉着他的袖子回到房中，南宫羽正在房里拿着鸡毛掸子掸着莫须有的灰，没错，他一旦嚷着要做些事，我们就会让他“打扫”房间。
南宫羽见我进来，便拿着鸡毛掸子飞奔过来，欣喜地唤着：“墨儿……”
他口中的尾音消散在我们相接的唇瓣间，直到吻够了，才把我放开，说道：“我才把房间打扫完，你怎么就来找我了？是想我了么？”
我点点他的额头，红着脸抹去他嘴角的银丝，嗔道：“不准这么放肆，也不看看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一旁的墨染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眸子胡乱在房里瞟着，视线始终不敢落在我们这边，南宫羽一脸明媚的笑意，拍拍墨染的头，“墨染看不惯我和墨儿这么亲密吗？”
墨染连忙否定，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是你们在一起太好看了……”
“那染儿是羡慕了？”
南宫羽虽意在逗趣，可墨染越发红的脸却让我心下一紧，说道：“羽，你别逗染儿了，他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别说些有的没的教坏小孩子。”
墨染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失落，我继续说：“羽，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染儿。”
羽笑着点点头，啄吻我的脸颊后，便出去了，我领着墨染坐下，开门见山，问道：“染儿，你怎么看楼兰旺？”
墨染顿时煞白了脸，“公子为何……”
“我看他对你好像特别在意，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
“他是说过他喜欢我，还说只要他掌管了他们家的产业，就把我收了……可是，”墨染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角含泪又倔强到强忍着不让泪流下，“公子，你觉得我会对一个每次都对我施暴到几天不能下床的人有什么想法？”
“我明白了。”我拍拍他的头，安慰道：“今天他派人下了张帖子，要我带你去赴宴，我才这么一问，既然这样，我们俩都不去了，我叫人回了他便是。”
“不，要去。”墨染坚定地说。
“为什么？”我不解。
“让他死了那份心，别再来烦我。”
我恍然大悟，原就听张婶说过有人在市集里向她询问墨染的情况，想必墨染也从张婶那听到了什么，他估摸着也猜出楼兰旺还贼心不死的在暗处搞鬼。
***
八月十三日，午时，醉仙楼门口。
才一跨上阶梯，一个人迅速的迎了出来，弓背哈腰，拱手说道：“诸位爷，今天中午小店被包场了，您看您是下午再……”
“我是收了帖子才来的，请客人不就在里面吗？”我从怀里掏出帖子往那人手上一抛，便牵着墨染领着阿威阿武走了进去。
醉仙楼里静悄悄的，正待上楼，之前门口那人手执帖子追了过来，说道：“今日包场的不是楼公子啊？”
我站在那想了一想，也许是别人包的场，但楼兰旺也在受邀行列之中，才会下帖邀我吧。“你去问问包场的人有没有邀楼公子前来。”
那人立刻意会，连忙上楼询问，我未觉不妥，牵着墨染的手就向上走，只见二楼两桌临窗的位子皆被人占了，之前那人正在低声询问那个位居正中之人。
那人头戴黑纱斗笠，背系三尺长剑，俨然一副江湖人士的打扮，再看其余几人的着装，心道不好，楼兰旺家中经商，哪里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只怕是自己刚才太过粗心大意，没有问清楚就闯了上来。
我正要拱手致歉，只觉有一道灼人的视线从那层黑纱中探了出来，直射我和墨染交握的双手。我的心里有些微微不悦，皱眉说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只因受朋友所邀前来赴约，不想醉仙楼今日包场……”
“无妨，整个楼里就我这两桌人吃饭，倒也冷清了些。兄台若是不嫌弃我等江湖人士粗陋，就在这二楼寻个桌坐下，几乎不妨碍，又多些人气，可好？”
包了场又嫌气氛清冷？这人不是钱多得烧坏了脑子吧？不过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可能还转身下楼吧，我微微一笑，“多谢。”
转身寻桌坐下，仍能感觉有几道视线在往这边看，我放开了墨染的手，心想既然楼兰旺还没来，我又何必这般入戏呢，更何况两个男人明目张胆的手牵手，也是那些人盯着我们看的原因吧。
接着又在小二的推荐下点了几个菜，菜还没上来，楼兰旺便带着两个家丁，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墨兄，恕小弟来迟了。”
我噗的一下，一口茶水悉数喷在桌上，不是吧？摸胸？抹胸？墨兄？我好像跟你楼兰旺还没有到达称兄道弟的份上吧？
待楼兰旺坐下，我顺了顺气，开门见山问道：“楼公子，想来我与你也才两面之缘，何事让你拜帖约在下于此？”
“墨兄，咱们待菜上来，边吃边谈？这醉仙楼的翡翠醉鸭可是我们越州城的一绝啊，甚至连……”楼兰旺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翡翠嘴鸭的做法，后来更是延展到越州城附近的观景胜地，我耐着性子听他一阵一阵的“摸胸”，而楼兰旺的眼睛却时常在墨染的身上打转。
楼兰旺此次拉拢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不单加了好几道美味珍馐，就连醉仙楼里价值不菲的一叶青都连要了几壶，无奈我听了这个酒名就决定少喝为妙，无论楼兰旺如何劝酒，我都只是适量的喝下一些“一夜情”。
酒过三巡，菜也吃了不少，我再次正色问道：“楼公子，你今日这般好酒好菜招待，若还说无事，岂不是把我墨严当成傻子了？”
楼兰旺见我的态度并没有丝毫软化，便也直言道：“墨公子，我想你将墨染卖给我。”
“哦？楼公子喜欢染儿？”
“可以这么说。”
“我听说，你曾说若你掌管了家里的生意便收了墨染，对吧？”
“没错。”
“你为何现在就要染儿，据我所知，你也才接管了两家商号吧？”
“我原每月都会给他爹爹些钱，他爹爹也曾答应我把墨染留在家中，没想到我才外出几日，那老匹夫就把他卖与你，我想既然公子家中已有两位美人，墨香的姿色更是在墨染之上，墨染怕也入不了你的眼了。若你肯卖，我愿出一千两。”
楼兰旺之前的回答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轻，我故意用言语去刺激他，再次问道：“我还是好奇，为何你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毛团变成了墨染，跟了我墨严你就来买了？”
楼兰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双眼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说道：“我也想早些，要不是我妻子前几天诞下小儿，我怕是还不能向墨公子开这个口。墨公子你肯与不肯，不妨给一句话。”
我看着楼兰旺犀利的眼神，一记冷笑，总算是看到你的真面目了，我挑了挑眉，说：“楼公子只问我肯不肯卖，却不问染儿肯不肯跟你吗？”
我揽着墨染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对他说：“染儿，你愿意跟他吗？若你愿意我就不要他的钱，再帮你置份嫁妆，可好？”
墨染抿着嘴摇摇头，说：“我只愿跟着公子。”
楼兰旺听到墨染的回答，不禁又急又气，大声对墨染说道：“你宁可在他们家洗衣打扫都不愿跟我么？”
“不愿。”
“为什么？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居然不愿跟我？只有我才不会嫌你和多少个男人睡过，只要你跟我，我会好好待你的。”楼兰旺的嘴边泛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颇为得意地跟墨染说着，“你不用担心我家里的那些夫人，没有人会欺负你，我更不会像原来那般粗暴，只要你乖乖听话……”
墨染瞬时被戳到了痛处，看着楼兰旺表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