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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书籍名:《有幸平安》    作者:弓行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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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安澜与安尾儿是亲生兄妹,湖北云梦人,本姓沈,十几年前家乡大兴瘟疫,兄妹俩好容易活着跑出来,去京城投亲无果,又身无长物,走投无路后去做了小倌,当时名气并不大。后来镇远将军的幼子点了他,似乎惊为天人,便为他赎身,送给了后来的安佑小王爷,从此改姓安。
  
  安佑小王爷是已故的安平王爷的儿子,安平王爷平反后,小皇帝为了补偿安小王爷,准他三大赦令,宫中随意行走。这安小王爷估计是得了他父亲的教训,干脆不理朝政,不见朝臣,每日摆弄些花草美人,声丝竹乐,也乐得逍遥,京城百姓都称之为逍遥小王侯。
  
  自打安平王爷下狱,宁勿可便与安王府没了任何往来,与安澜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除非这安澜本来便是隐庄安插的钉子。现在不知为什么跑了出来,宁勿可便亲自来拿人。
  
  这条路虽然说得通,可总是不太合理。就算宁勿可要安插人进去,没必要把自己的侄子搭进去。如果说安澜不是他的侄子,他有为何亲自过来,甚至打出了隐庄大少爷的牌。二来这安澜样貌虽然出众,但并不绝顶。那逍遥小王侯与安平王爷极其相似,估计比安澜不知美出多少,怎么能断定他会被安澜迷住?隐庄一向自称仁义礼信,怎么这安平王爷一获罪,便立刻断了往来,不思营救。而安澜自打入了安王府,十年来究竟是怎么个状况,手指是怎么断的,又为什么跑出来,一点都查究不到。这其中定还有些曲折。”
  
  聂连枷冷哼了一声道:“不用查了,我知道这狗东西是个什么货色。”
  
  打从安澜出现,他脸上的表情便多了不少。聂连梓见大哥这般摸样,心下了然,不禁露出微笑。他大哥是武林中最高傲的人,也恐怕是最孤单的人。这十年来,他面上永远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外人一见便心生畏惧,不敢亲近。天下谁人不知暗堡堡主聂连枷,“连枷要你三更死,阎王不敢五更来”,暗堡绝煞之名可止小儿夜哭。可谁又知道十年前的聂连枷是怎生一副摸样呢?
  
  那样活泼明媚的少年,好奇心重,什么都想尝试,甚至闯了祸还要嫁祸给自己的弟弟。母亲总是温柔慈爱的看着他们,耍花腔也好,恶作剧也好,他们只管享受父母的溺爱,天真率性,不知世事。后来家中遭逢巨变,父母双亡,兄弟失散,再相聚时兄长已经成了现在这幅摸样,就是他自己也再找不回从前,变成副温吞如水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虚伪。他有快十年没见过兄长脸上露出这么多正常人的表情了。那个开朗明媚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连梓心里有些伤感,忙转移话题,道:“下月十五是七十二兵器谱重榜之日,今年虽是暗堡坐庄,但最近一直事务忙乱,也没顾上这事,大哥看,眼下还有一个月,是不是张罗起来。”
  
  聂连枷淡然道:“你定吧,这兵器谱有什么好比的,年年打,暗堡没什么特别兵器,上不了榜,这个庄坐的实在赔本。”
  
  话语间流露出少有的愉悦之情。聂连梓温柔地看着兄长,心道也不知是刚才哪句话的功劳,不然真要多说几次。
  
  


6
  聂连枷出了言堂,站在前院的池塘边出神。那日安澜说要留下却转身去追宁勿可,他几乎要动气了。等到看见安澜未走,心中狂喜,马上又气恼自己的心情转换,恼羞成怒,干脆把安澜扔进了池塘。这之后大半个月都不好意思去内院。这番心思他聂连枷怕是永远不会跟别人讲了。
  
  旋即又想到刚才连梓说的话,不禁眼神一暗,他极少碰和十年前有关的东西,任何消息都不听不问,竟是有点缩头乌龟了。一番心思转来转去,索性去了内院。
  
  这个时辰,他们必定都在花园亭子里。聂连枷想了想,命二管家把九榛叫来,携了他一起去了花园。聂连枷站到平日安澜闲坐的大树下,抬头看了眼,心想干脆把这大树砍了,看安澜什么表情。
  
  凉亭里永柳正骂安澜骂的起劲,连尾儿也在帮腔,安澜手摸着鼻子,头快低进怀里去了。这永柳长篇大论,水也不喝一口,恐怕要把自个儿念死了。
  
  众人远远见聂连枷过来,都起了身,静若寒蝉,安尾儿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穷装!”
  
  安澜终于有机会理直气壮地瞪了她一眼,尾儿回瞪了一下,他的气焰立时消了下去。尾儿得意,他恐怕这辈子都是这个欺软怕硬的德性了,实在好欺负。
  
  聂连枷望着安澜和尾儿眉来眼去,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他点头示意大伙都坐了,把九榛拉到身边偎着。九榛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聂连枷心里直叹气,这九榛就跟木头似的,眼角撇了撇安澜,安澜悄悄的还在和永柳拌嘴架。他刚才不过是不小心说错句话,几乎要被永柳骂死,现在天王老子来了,永柳要装斯文,他赶紧抓住机会骂回去。
  
  聂连枷忍了忍,面上还是淡淡的闲问道:“刚才说什么这么热闹啊!”
  
  众公子回了话,永柳倒是没空,他怕一开口就会去骂安澜,坏了形象,干脆用手指甲在安澜腰上狠狠掐了几下。
  
  死永柳,安澜心里大骂,他坐在永柳右边,又不敢拿右手去回掐,左手少了两根手指,力道本就弱,这下可亏大了,疼得眼里都起了雾。
  
  聂连枷瞄了他一眼,眼里竟含了笑,安澜看的愣了下,紧接着就被掐得龇牙咧嘴的。聂连枷赶紧为那张扭曲的脸解围,开口道:“晚上开家宴,大伙都到吧,我有事要说。”
  
  众人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起来,诺诺的,永柳终于放过安澜,估计腰上都掐紫了。
  
  下午安澜抓紧机会睡了会儿,免得晚上又困的要命。没想到晚宴开的挺早,他刚睡醒,有点没醒过来,连着打哈欠,还是没躲得了困成烂泥的摸样。
  
  聂连枷也早早到了,大伙还是静悄悄的吃着,你瞄我,我撇你的,可算吃了个半饱。聂连枷终于道:
  
  “你们几个年纪虽不大,跟着我的时间倒也不短,这种日子你们也不该过一辈子。明日二管家会给你们备份礼,有去出的都回吧,实在没去处的,让二管家给你们谋个差事,也算做暗堡的一份子。往后没有内院了,九榛就住东厢那吧。”
  
  言下之意竟好似为九榛把这一干人等都遣了,大伙心里跟开了锅似的,面上也保不了冷静了,连安澜都一下子没了瞌睡。永柳猛的抬头看着聂连枷,眼里全是激动和兴奋。
  
  没想是平时沉默少语的茗合先开了口:“爷,我不走,我在这里呆了八年,出去也没地方,家里人早当我死了。九榛公子还要人伺候不是,我便留下当个下人也是福分。”
  
  聂连枷沉默了下,点头答应了。
  
  安澜看了看九榛,又看了看聂连枷,心里乱的要命。突然安尾儿从下人呆的外室进了来,隔的凭远,可她听得一清二楚。见安澜魂不守舍的样子,冷冷道:
  
  “我早说了让你跟我回去成亲,你非贼心不死。现在干脆了,赶紧走吧。”
  
  其他人都吃惊的看着自己,安尾儿全当没瞧见,看安澜还是魂游天外的充耳不闻,伸手退了他一把,重又道:
  
  “本姑娘也算青春年少,貌美如花,你还嫌弃不成。你个老屁股还敢想男人,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聂连梓也吃了一惊,这两人明明是兄妹,怎么这情势如此诡异。见兄长面露冷笑,隐隐动了怒气,心头更是一颤。耳听得安澜回道:
  
  “也罢,这回便遂了你的意,娶你这个母老虎,我下辈子算是毁了。”
  
  话虽如此,言语中并无甚悔惧,竟是淡淡暖意。聂连枷的脸已经完全沉下来,出言嘲讽道:
  
  “恭喜二位了,喜结连理,百年好合。难得沈小姐知根知底却不离不弃,真好人品。”
  
  安澜看着尾儿自嘲道:“可不是我上辈子积了福,找了个好童养媳嘛!”
  
  听得尾儿不耐烦道:“还在这客气个屁,赶紧收拾行李,明早就走。”
  
  聂连枷冷道:“看来我这决定是及时雨,只怕二位早就心生去意,只等机会了吧。”
  
  众人均听出寒意,缩手缩脚,秉着呼吸,头也不抬一下。
  
  这边安澜已经站起来,面容淡然,竟直呼其名: “连枷,我当日在酒馆里说得话,我没能做到,你莫见怪,不过看来你也不需要。我就不在这惹你心烦,就此别过吧。”
  
  刚一转身,耳听得风声,一个茶杯紧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碰”的一声砸在墙角,碎了一地。
  
  聂连枷已是怒不可遏,厉声道:“亏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便是这般补偿我的!!”
  


7
  安澜只觉得眼前一闪,已被聂连枷提了掠出大堂,昏头涨脑间也不知进了哪间屋子。聂连枷把他扔在榻上,翻身压住了他。
  
  安澜睁眼一看,聂连枷像狼一样恶狠狠的看着他,他瑟缩了下,想起刚才聂连枷怒极说出的话,又伸出脑袋,直接笑眯了眼。
  
  聂连枷愈怒,一掰过他的头吻了上去。安澜柔顺的回应,整个面孔都泛起了光,高贵明艳,眉眼间的光华无人能及,与往日的安澜相貌相同,却又全无相似之处。聂连枷为他气质所染,放缓了动作,轻啄了几下,低头问:“你便是这般补偿我的?!”
  
  言词与刚才一字不差,语调却温柔至极。安澜看着他,轻轻揽过他,两人并排侧躺着,脸贴着脸,呼吸相闻,安澜轻声道:“十年了,我都老了,还能补偿你什么?倒难为你还能认得出我。”
  
  聂连枷柔声道:“你再老我也认得出,倒是你,还大言不惭,说要补偿我,可来了三个月,一点动作也没有。堂堂安佑小王爷,如此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令人鄙夷。”
  
  安澜轻笑道:“本王天潢贵胄,向来说一不二,只是你这内院好似内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几个月光生气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补你什么?”
  
  聂连枷反驳道:“你比我好吗?你那安王府里多少美侍佳人,我亲眼见的就不只十个!”
  
  安澜奇道:“你见过?”
  
  聂连枷脸上显出羞恼,用白眼仁狠狠地扫了他一眼,才开口道:“当年我离开你之后,悄悄潜回来,一面练功养伤,一面想法报仇,聂天罡在外面铺天盖地的找我,想不到我还在这暗堡里,让我躲过了。
  
  后来终于报了仇,找回了连梓,已经过了好几年,我一直恼你不肯让我为你赎身,却忍不住总想着你,便偷偷去了京城。翠倚楼已经散了,只知你被送进安王府,我夜里摸进去找你,不想在正堂上看见你坐在主位,底下跪了一排美少年,一个个如花似玉,你享受的一个个欣赏过去,把我气得半死……”
  
  说话间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安澜一眼,安澜辩解道:“那些都是皇上赐的,我又不能推辞,还得装作喜欢……”也不敢多说,只往聂连枷怀里靠了靠,见他面色稍缓,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想到当日安平王爷遭难,便知你躲在翠倚楼是有目的的,难怪你不肯跟我走。可你贵为安小王爷,府中美眷众多,我不过江湖一届草莽。再加上当时我已在江湖上略有名气,你要找我简直易如反掌,可你不闻不问,我便心疑你不想与我团聚。当时暗堡百废待兴,一落千丈,你我又地位悬殊,我拿什么与你相配,一时心灰意冷,便回来了。
  
  这几年,每每遇上可能联想到你的消息,我都避而不闻,只怕惹得伤心。后来有个世家子弟有难求暗堡相助,便伪装成内侍避人。我想起你府上那一排美少年,干脆搞个内院,有目的的有任务的都装在那里,再后来又碰见几个和你长的像的,就这么着装了一堆人。
  
  前阵子与你偶遇前,我其实已经想去找你,明明白白说清楚,你若愿意,那后半辈子便一起好好过,你若不愿,我就从此死心。没想到你自己跑来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我,巧言令色,甜言蜜语,只不见你交待你那些美人少年们,更不见你真做什么动作挽回我,这几个月简直快被你气死!”
  
  安澜越听面目越温柔,到后来倒愧疚的不行。他轻抚着聂连枷的眼角发丝,见他语带妒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轻声道:“我若知道你在那气些什么,老早就招供了。可你那一晚上只瞪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委屈了一晚上。
  
  其实,我也找过你的。好些事当年没跟你讲,也是没办法。”安澜顿了顿,似在整理思绪,接下去道:
  
  “当年新皇登基,父亲立刻被冤入狱,这中间盘根错节,一步走错就无可挽回。
  
  我当时只有十五岁,在百巫山上跟着师傅学医,师傅待我极好,我跟他比跟父亲还要亲热些。每年七夕,我父亲和宁叔叔都会来看我,那年却只有宁叔叔来了。他们当我年幼无知,或者是事情太过棘手一时控制不当,争吵的话语便被我偷听了去,这才发现父亲已锒铛入狱,这其中师傅和宁叔叔的贡献可谓不小。一时间根本方寸大乱,我尽了最大心力装作一无所知,第二天,我师傅假托有事,下了山。我后脚跟着出来,怕被发现,绕道去了京城。
  
  我知道父亲与镇远将军有私交,只是知晓的人极少,所以偷偷去见老将军。他把我安顿在一个偏僻的客栈,慢慢做打算,营救父亲。我十年未曾出过百巫山,师傅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把我养育成人,教我读书识礼,没想到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我一路上浑浑噩噩,终于在客栈里病倒了,便在那里认识了沈澜和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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