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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醉戏之醉酣陈酿》    作者: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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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我的救命恩人很是惋惜,他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的娃,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唉,永钦这狗贼,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车轮吱呀乱响,我听着心绪更不平静。
  天真的稚子,纯情的少女,温良的妇人,慈善的老者…… ……凡是没有反抗能力的老弱妇孺都是无辜者,是这黑暗的权力斗争的祭品。他们没有错,只是即生于这个时代,便无法选择。
  我也没有错。
  曾经委屈不忿,我明明不属于这里,来到这里也并非我所愿。我一夹着尾巴做人的小市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到底犯着谁了?我不想害死璧落,为什么他的生命要我来延续?我不认识什么狗屁太子,为什么他犯下的情债要我来还?为什么我认识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是东西,纠纠缠缠的情结反把我困死在里面。也曾想过,说不定哪一日我也能莫名奇妙的穿越回去,这里的一切便如一场梦境。
  也许这种情绪曾经零零星星的表现出来,那时我还在暗宫,云馨还守在我身边。然后他送了我一件礼物——一面古镜。他问:“你看到了什么?”我当时觉得好笑,对着镜子还能看到什么?当然是自己。那段时间,云馨太过殷勤,他把我当作小孩子来哄。隔三差五送来礼物,花样繁多,以至于这面镜子我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云馨应该是明白的,可是他却从未说破。
  他在告诫我:我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说明我所见所闻不是虚幻。同理,我也不是无辜的,自打我到来的一刻起,便沦为历史的同谋。
  云馨从没有给过我抽身撇清的机会,哪怕一丝一毫。
  我,更没有借口退却。
  我的恩公虽说身材浑圆,但他并非厨子,而是专门负责粮草补给军官。一路上,我在胡思乱想,他在与一旁驾车之人私语。谈论的是此次将军欲再战,郢州城正门无法通行,似要取道西北。既然大军当行,那么粮草该如何筹备、如何护送等等。恩公蹙起眉头,频频叹气,我便知道情况不妙。
  寻幽之所以选定了郢州,除了它是京都的护卫,政治军事的重心以外,更是由于它独特的地理位置。郢州属于丘陵地貌,与埘江以南的一马平川不同,这里高低起伏,冷不丁就是一狭长小路。若放在平时,我会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景致颇有味道。但放在此时,两兵对垒,不需多,只要一条小径便足以决定输赢。
  千里缺粮,士有饥色。
  若遇上这井径之路,车不能并行,骑不能成列。大军前行,粮草于后。若寻幽派兵从后断我粮草,然后龟缩城内坚持不应战。残疏前不能战,后无退路,必败无疑。
  残疏这孩子,果然是逼急了。
  不行。我暗暗咬牙:一定要立刻见到残疏,一定要。
  正想着,车速已缓下来,不久便停。
  恩人扯开门帘,欲背我下车。我意识清醒尚能行走,便谢绝了他的好意。他大概四五十岁,算得上父辈,还有种军营中人特有的责任感。一见我回绝,立刻训斥道:“娃儿,想装男子气概也要等你有命的时候!”
  还没等我说话,有一士兵小步跑过来道:“晋大人,将军一大早便在等您,您快去看看。”
  看来,恩公便是晋大人。只见他大手一挥道:“知道了。你,把这倔脾气的娃背回去。他要是敢不听话,就打晕他!”
  我气闷,kao,用得着这么狠吗?打晕我可是比我自己走回去要伤得更重好不好?
  可是这里是军营,军令如山,那小兵二话不说就上来扛。正适时,一男声响起,略带笑意:“晋老,这大清早的您就想打晕谁?”声音年轻清朗,介于青年的轻快和成年的沉稳之间,只是由于疲惫,略微显得有些暗哑。
  当他走入我的视线,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略显疲态的不只是声音。他大概一宿未眠,湛蓝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但并不影响那种晶亮的神采。他清瘦了不少,在扬起的披风下愈发显得挺拔。但这种高度并不突兀,而更像是一种支撑,如同砥柱一般,他俨然是整个军营的脊骨。
  残疏…… ……我费心思量的相见,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毫不费力的完成了。
  我轻声唤他:“残疏…… ……”
  第十六章 将暮未暮(下)
  我不能选择我的命运,所以命运选择了我。
  此时此刻,在这个充满寒意的清晨,看着残疏那双微微发红的眸子,我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是这样一句。
  我唤他的名字,他不言语,只是愣愣的,脸色灰白,枯木一般。若是换作从前那没头没脑的暴力残一定会扑上来,张牙舞爪地吼“你小子这些日子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本少爷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云云。
  但是此时,残疏没有。
  他只是看着我,静默得使周遭产生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犹如死亡的窒息。连残疏身旁想骂“我胆大包天,竟敢直呼将军姓名”的小厮都出不得声儿。想骂又不敢骂,不骂又不甘心,以至于喉咙中产生出一种模糊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愈发显得清晰而诡异。
  我心中发笑,自然而然地表现在脸上。
  我跳下马车,走上前去,像当年送残疏上战场时那样,友好地锤锤他的前胸:“残疏小子,出息了就不认你哥哥我了?”
  我承认,此举是故意在人前激怒他。
  我看不得他颓败的样子,在此之前没有什么能挫败他锋利而傲然的性格,战败没有,困境没有,就连刚刚都只是疲惫而没有颓唐。为何现在,他会突然一下子变成这样————
  …… ……死过一般,白骨一般…… ……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残疏平静依然。莫老似乎看出些端倪,挥了挥手,让兵士都散了,也算解了那忠于主子的小厮的尴尬。
  又过了一回儿,残疏才好不容易地将眼神儿对焦于我,然后慢慢地抬手,再抬手。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一切都进入了慢动作,犹如一桢一桢切换画面的电影。待到他终于抬手拂到我的额角时,似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下一秒,突然,他冲上来,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地抱住我。我措手不及。在我失去呼吸的权力之前,他在我耳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你还活着。唉,原来是我错了,是我死了。”
  咦?
  我有些迷茫,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残疏慢慢分开些,低下头看我:“我不信鬼神,却从失去你消息的那天开始参神拜佛。我祈求上苍用我的阳寿来续你的生命,祈求你能够平安,让我再次见到你。我寻找一切可以救你的可能。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只要我死了,我们就能够见到。就是这么简单。”
  我愕然:“残疏,你在说什么?我还活着!”
  残疏摇头:“苏和,小苏和。我的小落落…… ……”
  我傻眼,劈头就是一耳光:“你丫傻了吗?老子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死什么死,咒谁呢?”
  残疏没有躲,硬生生地挨着。只是,他握着我肩膀的手越收越紧,几近将我的骨头捏碎的力度。他嘴唇用力,似乎为了控制表情,用力的瘪着,将整张脸瘪成僵硬的凹凸不平的面儿。僵硬到只有眼睛还在眨动,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仿佛抽搐。
  残疏低吼道:“苏和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我道:“残疏?”
  残疏看起来冷静,动作却完全不受控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苏和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怒:“残疏!你他妈…… ……”
  残疏道:“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 ……
  残疏拥着我,慢慢放松力道。他似乎在对我说,也似乎只是对自己说:“苏和,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一直坚信你没死,可是他们都说你死了,甚至用一具烧焦的尸体做证明,让我给你报仇…… ……你小子不是向来命大吗?怎么能够死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了,就这样死了…… ……我会杀了燕暮寻,他竟然敢害死你,他为什么不来杀我?!我宁可死千万次,也不允许他伤害你…… ……我的落落,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
  唉,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死去?
  抑或是,怎么可以在我以为你死去的时候又活过来?
  我就这样听着他一遍一遍的絮语,如果我可以挖苦他神志不清,挖苦他少年情怀,挖苦他此时此刻逻辑不清的胡言乱语,我一定会这样去做的。只可惜,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从来没有什么时刻比此刻让我更加有负罪感。
  我想对他道歉,却在话出口的时候哽咽。
  残疏…… ……
  对不起…… ……
  再清醒时又是几日之后。
  军中随行的大夫诊治后说我体虚体弱,再加上风寒,突然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的晕倒,无大碍。听照顾我的军医小童说,将军来过了,也诊了诊,不过他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这个小童尤其可爱,军队中难得一见的幼童,偏生套在一宽大的硬甲衣里面,说不出的可爱。
  我逗他:“将军现在在做什么?”
  他说:“在打仗。”
  我皱眉:“打仗?”
  小童臭屁哄哄的:“将军当然在打仗,而且将军打仗可厉害了。”
  我不信道:“小子,你又去不了前线,胡编的吧。”
  小不点扁扁嘴,没有说话。
  我继续逗他:“看看,没见识了吧,小子。小人书看多了,都会编故事了呢。”
  小家伙不高兴了:“我师父今儿一早就去治伤员了,是他告诉我的,你爱信不信!”
  我皱眉,又打?
  据上次攻城不过几日,残疏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不耐?
  “喂,漂亮哥哥你去哪儿?”小不点儿急匆匆地扔下药罐,跑出来追赶溜出去的我,“大哥哥,师父说了不让你下床,让他知道你跑了会打我的!大哥哥!”
  将暮未暮,山河渐暗。
  在黑暗降临之前的最后一笔,到底是尘埃落定,还是绝处逢生?
  第十七章 背水一战(上)
  血色残阳。
  滚滚浓烟尚未消散,到处散落着断臂血肉,抛洒的鲜血一片一片的干涸,形成一张怪异的表情。
  可以想象之前的混战是何等的残酷——残疏已经到见人就砍见物就烧的地步,用自毁的手段寄希望于杀出一条血路。而寻幽的残酷是保守防御,节节后退的最后时刻派出精锐骑兵,风驰电掣般地毁了他的希望。
  这是一种绝望的表情。
  对峙的双方数万甲兵在彻骨的寒冷中,如钢浇铜铸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而他们的首领一言不发地站在他们之中。
  周遭静的出奇,更显出大战迫近的紧张。
  残疏与寻幽之间少说也有几百米,可是这种距离对于他俩来说与数丈远差不许多。面上的局势已倒向寻幽一侧,可是俗话说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残疏也不是完全没有反转的余地。而且对于同是武林人士的统帅来说,明争暗斗,胜败与否也许正是在于不受注意的一招。基于此,双方的将领侍卫们大概都要紧张到手心发虚汗,与他们相比,残疏只是闭目微歇,寻幽也不过抖了抖裘衣上的冰星儿子,微笑不语。
  一触即发,又迟迟不发。最大的心理压力也不过于此。
  残疏和寻幽能撑得住不代表其他人都能撑得住,只是兵令如山,他们不发令,无人敢动。
  我将且靠得近些,就被打杂的小吏无情地拦住。那人说:“别动。”仅两个字我就知道那人是徵羽。我耸耸肩,听话不动。却见一女子冲了出去,我抬头,再次无辜地耸耸肩,示意她动可不关我的事,却见面前的徵羽惊讶得瞪圆双眼,一脸惊吓。
  由于他兀自发呆,暂且不提,先说奔到战场中的那名女子似乎隐忍很久之后的爆发般,边恸哭边喊叫,喊叫的声嘶力竭。她一身红妆,美艳得宛如初春琼玉枝上盛开的最初的一朵。如火般灿烂,如血般决绝。
  她,竟然是上官颦黛。
  只见上官颦黛对着寻幽身边的那人喊道:“哥,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江湖事江湖了,绝对不与朝廷瓜葛。可是现在呢?我以为你失踪了,这一年多到处找你。可是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子伤心流泪,却和朝廷的人混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吗?!”
  我挑眉,都快把这厮忘记了,上官月。
  上官月的藏剑门作为一个小门小派能在江湖中占得一席之地,明眼人都知道是有朝廷的人在后面支持。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效命于永祯,不想,他效忠之人竟是寻幽。
  实话实说,上官颦黛是美丽的,这样恸哭的美人总是让人不由得怜惜。
  上官月终于忍不住答话:“颦颦,你过来。这里由不得你胡闹。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晚些时候我自会告知于你。”
  上官颦黛继续哭道:“我不过去。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不会伤害风哥。”
  上官月有些隐怒:“颦颦,你一未出阁的女儿家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念着他姓楚的,却不念你的嫡亲大哥。你要知道什么是名节!”
  上官颦黛说:“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从小父母早亡,颦黛是因为哥哥的养育才没有吃苦,颦黛最敬重的就是哥哥。可是风哥他救过我帮过我,我想过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恩情。可是,我也知道他的心思都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可对天日的。但是,自古女子从一而终,既然我心中有他,那么自然也只能追随他一人。”
  上官月揉揉头,对于这样口无遮拦的妹妹确实只能无奈:“颦颦,你快过来,别在那里跪着。”我猜他其实想说,别在那里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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