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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醉戏之醉酣陈酿》    作者: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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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激动道:“你别魂谷,魑魅魍魉得到处瞎扯!直接说重点!”
  沉酣道:“是武林盟的人。”
  我张大嘴巴,不可置信:“为什么?你们不是已经败了吗?他们得了这么大一便宜,怎么不赶紧烧杀抢掠,为什么还要累及无辜?”
  沉酣嘴角抽搐:“因为他们久攻不下,好容易找到突破口,又被赶了出来。只好想点儿邪招,招揽力量充实自己。”
  我问:“什么力量?”
  他答:“少林。”
  当头一棒。
  我依着树干缓缓坐下,缕出头绪:“当年英雄大会,徵羽说暗宫武功与少林相克,只要和尚们不动手就不会有问题。可是少林当日对暗宫之事存疑,放话说若暗宫确实乱生杀虐,再另行斟酌。如今武林盟滥杀无辜,难道是妄想嫁祸暗宫,逼少林对暗宫出手?可是,有两点说不通…… ……”
  沉酣不等我说完,直接解释道:“第一点,魑魅剧毒我都能看出来,少林如何看不出?因为中魑魅者两个时辰后形容如同鬼魅,超过三个时辰将慢慢化为血水,融入泥土,水源…… ……消失无踪,再次中毒波及面虽广,但表现却是平常毒药的效果。等少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罪证已无。”
  “第二点,为什么挑如此偏僻的渔村下手?这里不是第一处,也不会是最后一处。似乎暗宫四周的村落都是他们下手的目标,造成暗宫惨败之后四处围捕壮丁,不从者杀之的无道假象。”
  我浑身颤抖:“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屠戮所有人?”
  沉酣叹气:“他们只是棋子,死了才有价值。”
  夜风森冷,衣衫被鼓起,飘摇无依。
  我闭上眼睛,彻底将自己委身于残酷的黑夜。
  耳边的风声比往常听得更清晰,那风不大却极冷,吹过皮肉吹入骨血,留下了诡异而鲜明的轨迹。
  “混蛋…… ……楚洵鹤那个万年王八蛋,我就算死也要灭了他…… ……我发誓要灭了他…… ……海生竟然是为了这么可笑的缘由而死,我不报仇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甘心…… ……”
  沉酣拉起我包着纱的双手,其上盛开出点点娇艳。
  他怒道:“手不要动!你手上的烧伤不轻,虽说救治及时,不注意养伤的话很容易留疤。”
  我嗤之以鼻:“行了,我以为什么大事…… ……又不是女人,有点儿疤怕什么?”
  “你是不怕,我怕有人会心疼。”说完看我一眼,颇有深意的加了句:“他看到了一定会心疼。”
  沉酣摆弄着我手腕上的海螺,叹道:“这男孩儿也算死得有意义。那树下现在若埋的是你,他不知道要拉多少人去给你陪葬。在他看来,从没有什么事是该做或是不该做,只有值得不值得。”
  他?
  他是谁?
  我奇道:“你在说残疏?”
  沉酣笑:“残疏?也对。倔脾气一上来,这师徒俩倒是挺象。”
  我脸色骤变:“沉酣,即使你想安慰我也用不着开这种玩笑,云馨?我可看不出来。”
  沉酣摇了摇头:“若是能看出来,就不叫‘心’疼了。”
  我甩开手,信步前行:“到此为止,有些话说了反而不如不说”
  沉酣不再言语,转而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愣,苦笑道:“沉酣你知道吗?就在昨天程老爷子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他还教育我:每个人的一生都有数万天,人生的意义在于你是真的活了数万天,还是只活了一天,然后重复数万次。”
  沉酣点头道:“这老爷子果然十分有见地。”
  我道:“对,老爷子高屋建瓴,可惜我就是那烂泥扶不上墙,我告诉他这辈子就准备重复几万个一天之后终老,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
  眼前不由浮现出程老爷子拿烟带锅子火气冲天的情景,忍不住牵牵嘴角,却牵扯得生疼。
  沉酣轻笑:“那么现在呢?”
  现在?现在…… ……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绿色的小虫子依然在眼前不断飞过,划出忽明忽暗的弧儿。
  那抹淡淡的明亮彷佛在指引迷途中的游魂,在黑暗中不停地徘徊。
  我伸出手去,却碰不到。
  即使它就在我指尖将触未触着的地方,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永远都碰触不到…… ……
  第三章 时乖命蹇(上)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重阳节刚过,文人才子登高赏景,携酒而回。
  兴致正好,三三两两地挤入驿站边的小酒馆,高谈阔论,不亦乐乎,
  把这原本僻静的小店搞得闹哄哄的。
  我被闹得头疼,依在临窗一角,举目远眺,
  窗外山染丹翠,水濯清波,风光独好。
  “曾经有个人也是喜欢这样看窗外,我问他在看什么?他却说…… ……”
  “似是什么都看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沉酣一愣,有些意外的看我。
  我笑笑:“那人是幽太子,对吗?”
  沉酣点头。
  我说:“沉酣,你说实话,我和幽太子相像吗?他…… ……是个怎样的人?”
  沉酣举起杯子,沉默良久后悠悠地开口:“像不像,我不好说,至于幽儿…… ……五年前,即使不是天朝人,也绝对知晓幽太子的盛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像你这般年纪,孤身一人溜出皇宫寻找主上。主上故意不见他,他竟然当街叫嚣,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呵呵…… ……总之,是个挺矛盾的人。”
  “这道理我明白,就比如你。武林定律有云:好人从不下毒,坏人从不会不下毒;但好人从不下毒却老被诬陷下毒,坏人从不不下毒却没人怀疑他。从这个角度讲,你是坏人。可话又说出来,这两天你除了打我一掌踢我一脚外,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又算是个好人。”我懒洋洋地拖着长腔道,并摆出一幅“摆事实讲道理”的欠扁样儿。
  沉酣鲜少出现哭笑不得的表情,现下他挑眉瞅我,面部抽搐的感觉有点儿像孔雀。
  二者的区别在于,孔雀会立刻反驳,沉酣则是顺水推舟。
  他道:“你说的不错,人都是矛盾的,就连主上也不过是站在神的高度的凡人罢了。他俯览世人决定命运,可站得再高也终究是人,还是个痴人…… ……”
  我有点儿糊涂。
  残疏说过沉酣和云馨素来不对盘儿,一般场合有其一在,另一个定然回避。
  不得已凑在一起,也是互不理睬。
  随口问道:“不是说你和云馨的关系不好?怎么感觉你满了解他的?”
  沉酣倒不觉我唐突,直接答道:“嗯,不好。”
  我相当诧异,而沉酣保持静默。
  我继续追问:“后来呢?幽太子是被云馨错手毒死的?”
  沉酣一愣:“谁和你说的?”
  我支吾了半天,还是他先猜出来:“寻说的,是不是?”
  我有些意外,僵硬的点头:“寻幽。”
  沉酣的神色黯然,略微垂头,银发滑落遮住半边面目,凄凄惶惶,说不尽的落寞。
  “那毒是我配的,解药也一直按时送去,问题不出在毒上,是在人身上…… ……幽儿被保护得太好,圣武帝为了他宁可得罪天下人,主上伴他长大,更是不会让他受丁点儿委屈。后来,凡是见过他的,没有人舍得真正去伤害他。幽儿就是面琉璃幻镜,极美…… ……却易碎。他的信仰太纯粹,一旦遭遇到瑕疵就会崩溃,更何况当年那么惨烈…… ……唉,陈年往事,不提得好。”
  他自斟自饮了一会儿,转身斟给我,我挡住杯子。
  沉酣问:“为什么不喝?”
  我打哈哈道:“淡交无酒,深语惟茶。咱哥俩儿的深情厚意岂是这酒能尽表的?”
  沉酣不语,伸手就摸我脉门。
  我苦着脸回缩:“不是毒发…… ……那毒好久没有发作了…… ……”眼见着沉酣手中银针一闪,我立马儿老实交待:“我说我说,坦白还不成?这几个月不知道怎么的,一沾酒杯晚上噩梦就铺天盖地的,醒来又不记得,只觉得…… ……说不好,反正挺难过。”
  沉酣锁眉,欲言又止。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卖唱为生的歌女接着吟道,婉转凄凉。
  恰好趁这冷场空档,我听清了词,却被词中之意震住。
  心下怅然,恍惚犹如梦中。
  我问沉酣:“他们很相爱,对吗?”
  他坚定地答道:“至死不渝。”
  沉酣反问:“你如今放下了吗?”
  我笑得坦然:“单纯说放下还是放不下,都不见得恰当。问这个倒不如问:这次回去我准备如何面对他。”
  他略顿了顿,银丝飘拂:“你决定要回宫?你真想回去?”
  我望着窗外田间歪歪斜斜的小径和四通八达的官道。
  记起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而我将要踏上的既不是康庄大道,也不是阡陌小径,而是回头路。
  走回头路的人,只因为…… ……无路可走。
  我无奈地叹气:“不想回,但是不去不行。我权衡过,若孤身去找楚洵鹤寻仇,无异于飞蛾扑火。即如此,又何苦逞这一时之气?自然要从长计议,而且…… ……”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是一件相当打击的事情,只不过苏和小爷能屈能伸,有缺点勇于承认:“而且我能力有限,需求助于人,希望暗宫这次败得不要太惨。”
  沉酣言语中有些轻视:“杀个人而已。暗宫就算被毁,这要求还是能办到的,你无需担心。”
  我怔了怔,气闷道:“你以为我回去是想求云馨看在往日乱七八糟的关系上,帮我杀楚洵鹤报仇?靠!那姓楚的狗命一条,能抵消渔村上下数百口人的冤屈吗?能赎清屠戮无辜的罪孽吗?古代人果然肤浅,我杀楚洵鹤,楚觐风再来杀我,然后云馨再去灭楚家…… ……冤冤相报,除了有利于计划生育外,还有什么意义?”
  我怒瞪他。
  沉酣既不恼我的态度也不纳闷我的用词,颇为平静的回视我,示意继续。
  窗外枯黄的落叶被金风吹拂进屋,恰巧落在我手上,瑟缩得打着转儿,犹如流离失所的灵魂。
  “栎州城里的难民,埘江上的船家,东海渔村的冤魂…… ……他们不幸的根源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这动荡的时局。楚洵鹤自然不能留,可我总觉得姓楚的背后有什么秘密…… ……”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压低声音道:“朝堂上摄政王,永祯王是一个平衡;江湖中暗宫,武林盟是另一个平衡。天朝虽说四分五裂,但还称得上安稳。可自从摄政王扬言攻打暗宫,这平衡就被打破。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就是觉得不对劲,可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劲…… ……”
  沉酣接话道:“于是你决定回去,从暗宫下手寻找症结?”
  我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也可以这么说。天朝的武林势力之强大,远远超过我上…… ……呃,先前的认知。暗宫的规模实力令人咂舌,朝廷中有人不说,中秋宴请简直能媲美皇宫。可就是这样的暗宫,竟然败给了武林盟?!由此可以推测,天朝的江湖,保守来说就是两个暗宫的力量。如果想朝局安稳,首先要江湖安稳。否则,若为有心人利用了去,会更加不可收拾。”
  夹着嗓子讲话特憋屈,我一口气讲完赶忙找水喝。
  “咯噔”放下茶杯,抬头看沉酣的反应。
  他却没有看我,沉默的盯着我杯中的涟漪,抑或是水中的倒影。
  世间亦如此,万事东流水。
  半晌,他终于抬头凝视我,叹道:“小家伙,你…… ……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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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抽,僵硬地退后数步。
  小家伙?他叫老子小家伙?!
  这几日相处下来,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沉酣是个柔情之人。
  行事就如同下毒一般“快、准、狠”,对人绝不轻易施以援手,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冷情。
  当下,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出类似父辈的言语,我感到莫名的诡异。
  不幸的是,这种诡异的感觉在随后的日子里依然消散不去。
  “两位爷去哪儿?”
  出了酒馆在隔壁驿站租了辆马车,车夫热情地跟前跟后。
  我上车坐稳后方道:“小哥,麻烦去夕落城。”
  那车夫一愣:“看来爷很久没来了。”
  我讶然:“为什么这么说?”
  车夫笑笑,边驾车赶路边道:“夕落城改名快一年您都不知道,由此可见您离开的时间不短了。”
  一般来说,古代城池不会随意更动名字,因为易名往往意味着易主。
  夕落城竟然改了名字,而且时间不短。
  我有些忐忑,疑惑地望向沉酣,后者避开视线眺望窗外。
  我只得转过脸来,笑问车夫道:“小哥好眼力,我自去年中秋离家一年有余,期间未与亲人联系,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不知这夕落城改作什么?”
  车夫倒是很热情:“熔日城啊!”接着颇为熟络地念叨:“俺们都说这名字福气,比之前的好多了。俺们村儿从来没有出过举人,这次把‘落’改了,还真中了,嗨嗨…… ……”
  此语一出,笑容直接僵在我脸上。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我肚子里没啥墨水,只是初来乍到之时和初桐开玩笑,信口胡掰了个名字,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我冲沉酣挑挑眉毛,他摆弄着一堆银针,不咸不淡地说:“你都搞不清他的用意,更何况是我?而且主上说改名字,谁敢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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