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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无法确定,现在的“我”是否应该消失…… ……
——
莫名其妙的穿越来这里不是我的错,但是给此世界毁灭性的打击就是我不对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放纵自己任意妄为,虽然可以被奉为神袛,永载史册,
但是后世将因我的一时兴起而深受其害,我将终生不能原谅自己。
只不过道理我讲的明白,海生却打死听不明白。
他撇开眼不看我,不管如何解释都只是不以为然地“哼哼”。
我无奈道:“海生,你要理解我…… ……”
他“噌”得站起来道:“行行行!俺娘不让俺来,是俺以为嫩是哥们儿能帮俺的。不愿意帮就直说嘛!虽说俺爷爷救了你,可你这一年也帮了俺家不少,俺还能拿刀逼嫩不成!”
这孩子风风火火惯了,来去皆是一阵风。
我被他吼得愣神,他已经一拍屁股闪人了。
我有些沮丧的叹气,真的不是不想帮他…… ……
除去他祖父于我有救命之恩,海生对我也是事事上心。
这小茅屋是他召集人帮忙盖的,他知道我不喜潮气。
特意在天棚墙壁都裱了桑皮纸,木窗也糊上绿色的薄纱。
贴墙的矮书架虽是旧物,却被他漆得起明发亮。
他大字不识得几个,却千方百计地帮我往架上添书,说什么不论新旧,一月两本。
打眼一数,如今也有二十多册。
我蓦然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间,来这里已经一年有余…… ……
去年中秋之前就想过要离开,也作了准备。
攀岩所需的用具不少,包括主绳,安全带,铁锁,保护器,岩石塞等等,
索性真正的攀岩高手在情急之时所需不多。
在下不才,勉强跻身高手之列。
所以,我只是预先准备了天山蚕丝作主绳,
把当年“凯迪拉克”马车里的匕首当做岩石塞、岩钉等等,一物多用。
中秋节当天,或许有些焦躁有些仓促,但是并不代表老子想自杀?
只要是活着的人都不想死,更何况死过一次的我?
反观云馨那厮,颇不仗义。老子要跳崖,他都不送一程。
那日,我离暗宫那群人N百米远,再加上月黑风高,
老子是用“英雄就义”式还是“青蛙跳塘”式,他们根本分辨不出,
更别提我是不是抓住了某根准备已久的绳子。
自杀?
古人有云:好死不如赖活着。
苏和畅然曰:至理名言哪至理名言。
但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两点:
一、璧落小子的身体素质。
二、夕落崖的地理位置。
初始时还算顺利,可是到了后半段,体力已然严重不支。
好容易安全入海,又发现之前估算的陆地位置出现偏差。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那段和死神殊死搏斗的经历不提也罢。
幸好,在老子昏死与真死的毫厘差别之间,恰巧被出海的程爷爷所救。
对此劫后余生,我的评价是:“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而海生的评价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 ……
之后的生活顺理成章的展开,平淡、琐碎,但真实而幸福。
每天陪程老爷子聊聊天,和海生斗斗嘴,帮海生娘打打杂。
空闲的时候,会怀着纪念的心态去回忆过往。
刚开始,面上看得开,心里却恨某人恨的牙根痒痒。
你说老子都屈尊降贵,屁颠屁颠地追求你了,你个别扭孩子干嘛还不领情?
拒绝一两次是情调,欲擒故纵到老子跳崖,就无趣了不是?
…… ……
时间越长越懂得体谅,我没有错,云馨没有错,幽亦没有。
如果非要说错,大家不过都误在“执念”二字上。
我有多执着于云馨,云馨就有多执着于幽,即使幽太子早已是一缕仙魂,甚至偏执到为一个人疯狂的地步。
或许他伤害了我,可是谁有能说他不是在重伤着自己?
让世人惊恐的武功所带来的反噬有多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他却拒绝更精进一层来缓解肉体上的苦难。
云馨此人已经习惯了不悔言不解释,他只会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自我。
极其冷静,又极其残酷。
在云馨和幽的故事里,他是个至死不渝的痴情主角。
我曾经骂他:既然那么爱幽,为何不紧跟着去见上帝?
后来想想当时的自己气糊涂了,未免无理取闹。
云馨是幽太子的情人,更是暗宫千千万万人的主上。
他要所担负的不仅是一个人,更是诺大一个教派,甚至武林的势力均衡点。
若是婆婆妈妈的要死要活,那怎么可能是“云馨”?
怎么可能是值得我爱的人?
爱的本质是一种考验,一个人需要感恩爱之所得,更需要敢于担当过错。
这一点,云馨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如果今生有缘再见,我当如何?
“不睬他!这种人不报复他就算是仁慈了,看见也当不认识一样走开。”
这是漾子姑娘如听戏一般,听完此故事的答案。
我笑她小女孩儿:“装作不认识说明心上还记挂着,必需用这种此地无银的方式告诉对方,也警惕自己。真正不在意了,能够笑着握手寒暄,再称兄道弟地一起喝酒才是。”
漾子傻眼。
海生从远处跑来,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苏小猪,别成天讲故事来吓人了好不?嫩上次的‘闹白金’吓得俺娘天一摸黑就不敢出门!嫩这次要是再吓着漾嫚儿,看俺不把嫩扔海里去喂鲨鱼!!”
海生…… ……漾子…… ……
每当想到海生遇见漾子时涨红的脸,我就不免莞尔,
这俩孩子确实应该幸福。
只怪我当时走的急,银两带的不多,宝物更嫌累赘。中途一顿折腾,又损了不少。
正当焦急乱翻之时,忽然从衣物中“咕噜噜”地滚出一圆溜溜的珠子。
大小正好置于手心,圆润通透,泛着青色的光。
看到此我眼前一亮,这大小也算个稀罕物什,应该能帮上忙。
收好珠子,施施然出门,心里还盘算着这次去市集,是不是该打壶好酒犒劳一下自个儿。
屋外阳光大好,晴天碧海格外怡人。
蓦然见得门上插着几串茱萸,犹如颗颗小珊瑚珠儿攒成一团,红通通、亮晶晶。
重阳节民俗:饮酒,登高,戴茱萸。
海生这嘴毒心善的孩子啊…… ……
我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夜明珠,拎起酒壶吊儿郎当地哼着小调下山。
两度再世为人,三次重新生活,
我只认定一点:
情谊最重要,其他的名啊利哪,NND算个鸟。
第一章 山草小住(下)
山下便是渔村。
平地上散落着间间小茅屋,屋前的院子里晒着鱼干,海带等海产品。
向前就是白色的沙滩,犹如一弯白色的新月挂在海边的小山的背上。
再向前就是海天一体,广袤的蔚蓝。
如果海子生活在这里,他一定不会仅感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肯定还有夏山如碧,秋色宜人…… ……
程爷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右手拿着个硕大的烟袋锅子,
往石头上磕磕,然后靠到嘴边吸两口。
我小心翼翼的猫下腰准备开溜,就听见他唤我道:“苏小子,过来过来,和糟老头子唠唠嗑。”
他有种抓包的得意,我满脸黑线。
不是我对程爷爷没有感恩之心,敬爱之意,只不过我一直怀疑,他才是穿越来的。
而且据我估计,他前身绝对是游戏里的NPC。
因为只要人一靠近,他立马开始长篇大论地讲故事。
故事很长不可怕,语速很慢也不可怕,甚至被烟呛了个半死我都不觉得可怕,
可怕得是他翻来覆去就讲那么一个故事!
内容倒是很前卫,集架空,宫廷,奇幻为一体。
文言一点说是: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转化得通俗一点为:
海上有座山,山里有座宫,宫里有些小神仙在普渡众生。
…… ……
“额滴程老爷子啊,小的彻底服了您老嘞!求求您别讲了。我也老大不小的人,咱不说这种哄小孩儿的故事成不?”我全无形象地躺歪在程爷爷旁边,夸张地叫嚷着。
这可能是老人家生平第一次遭打击,他瞪圆眼睛,正要反驳却被烟呛到,咳喘不止。
我这罪魁祸首赶忙腆着脸去帮忙顺气,还不忘说教:“老爷子嘞,您要喜欢听这种故事,我赶明儿给您掰一箩筐出来!惊险,刺激,保证比县城那说书的能吹!”
心下思量:以老爷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是先讲《无极》好呢,还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正纠结,突然一烟袋锅子砸在我脑门上,那手法与海生属同宗,力道却是天壤之别。
“哎呦~~”我化身弹簧,一蹦三尺高:“老爷子嘞…… ……您表达谢意的方式总是如此销魂!”
程爷爷冷哼,白色的烟恰巧从鼻子里喷出来。
他道:“你个贼小子,以为老头子骗你玩?!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人敢说俺程石头骗人!自打下生,俺就对着那山。没本事的时候远着看,能出海之后,咱都爬上去过!老头子活了六十多年,看了六十多年,还能编瞎话骗你。”
我捂着头上的包,狗腿道:“对对对,您老看到神仙腾云驾雾,看到天降神罚,还看到神魔斗法,NND,那打得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 ……哎呦,疼…… ……”
“贼小子再胡说,小心神仙绞了你的舌头。”
他做势扬扬手,我缩缩脖子。
实在是怕了这“烟袋锅子攻击术”,我噤声,只是把舌头大模大样地伸出来晾晾。
老爷子被我气得顶冒青烟儿,一个劲儿地嘟嚷什么小孩子不懂事没,各路神仙莫怪。
嘀咕完继续骂我:“嫩个混账小子懂啥子?老头子可是亲眼所见!年轻那回儿,那山可是不准人靠近的。村里人不小心误闯,神仙也只是把人迷晕送回来,决不下狠手。等到我做村长那会儿,情况变了,三五个神仙经常下山。飘落在水面上,轻点几下连影儿都寻不见。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我正要反驳,他一瞪眼一抬手,我就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打哈欠。程老爷子满意地继续道:“说得远了,嫩这臭小子又该说俺老糊涂,胡诌,那老头子就说近点儿的事…… ……去年,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的夜里,竟真让俺看到神仙的样子!俺年纪大睡不实成,半夜起夜起得勤,窗户一般不关。那天睁眼就看到一黑影儿从海上飘过来…… ……开始俺以为是片黑云,没在意,近了才看清楚模样…… ……”说到这里,老爷子脸上浮现出回忆时特有的深意:“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 ……当时俺想,把俺所见过的人最美的地方结合在一起,都不及他一分。”
程老爷子长吁短嗟得不亦乐乎,我听得直打瞌睡。
慢腾腾地磨蹭到稍远的地方,确定安全后摆好姿势躺下,回了句:“老爷子,海生都要娶妻了,您老看到仙女要有定力啊。”
“嫩…… ……嫩小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是仙女了?”
“莫非是男的?哎呀,男的来一趟就能让您老人家念叨一年,更有问题啊。”
“苏小子!”程老爷子举手要打,才发现我在他法术射程以外。
我翻了个身儿,“呼噜呼噜”地做沉睡状。
半晌,身后一阵嘈杂,却无人声。
我半睁着眼睛回看,正见得程老爷子坐在我身边,长叹一口气道:“嫩个傻孩子,就是嘴上欠抽。有些话怎么能信口乱说?嫩也不小了,比海生晚个把月而已。嫩过去的事情老头子不问,可嫩将来有好长的路要走…… ……”
这个问题我认真想过,回答道:“将来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在这村子里和海生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嘿嘿,我觉得挺好。”
他说:“混小子,又胡说!老头子读得书少,大道理不会讲。但经历的事儿多了,总比嫩小子知道得多。这人活一辈子,总共就那么些时日。多几天少几天不重要,重要的是嫩真的活了这么多时日,还是活了一日重复了一辈子。”
我一愣,转而笑道:“老爷子您不厚道,背着海生说他坏话。我倒是觉得海生这种生活没有什么不行。”
老头子又开始磕烟袋,斩钉截铁道:“海生行,嫩不行。老头子此生阅人无数,单说嫩小子这模样…… ……总该要惹是非的。病着那会儿都看愣了好多大夫,要不是海生和他爹拼命拦着,嫩早被乡里那恶地主抢走了。幸亏这一年藏在山里,出来的次数少也安全。看看嫩…… ……连神仙都能引来,还有什么不能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我从海生那里听说过,正要说笑两句岔开话题,却被最后一句搞得甚是惊奇:你您说那神仙来找过我?”
他说:“这村子什么方向是哪家的厨房,俺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我更惊:“那人…… ……什么样子?”
老爷子不语,深吸了口烟然后道:“不记得了。”
我不信:“老爷子嘞,您别看我傻就耍我,刚才你还说那人美得脸上长花呢,怎么现在又不记得了?”
程爷爷叹气:“俺老喽糊涂喽,第二天起了就只记得美,别的都不记得了。”
关键词:去年秋末——美人——会飞…… ……
我皱紧眉头,有种相当不妙的感觉沿着脊椎“噌噌噌”得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