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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有夜明珠，还有掐金丝的杯碟和镶宝石的边柜……
我眼带哀怨的望向馨，你摆了好大的乌龙——
人家宫主的香车，被我们占了。
这么大个目标，一路招摇，能不被追杀吗？
馨略微委屈的看着我，在我的手心写道：我看它最漂亮。
狂晕。
为了个漂亮，咱俩今天得把命搭上。
馨快步走向那个超级精致的小边柜，打开第二格抽屉，拿出一个小瓶子。
我好奇。
他写：迷药。
我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在我手心里急速划着，大体就是指示我下一步的计划：
他出去之后，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往郢州城的方向快跑。然后，他会随机应变，看准时机把他们迷晕。我们城里会合。
我摇头。
我是贪生怕死，试问：谁上杆子想死？
但怕死也有怕死的原则，我不会出卖朋友苟且偷生！
暗宫要是那么容易被骗，那就不是第一大宫，第一邪教了。
更何况这次是四大护法，江湖顶尖的高手。
你一个小小书生，怎么可能逃脱？
我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就是不松手。
馨微微叹气。
他猛地掀开门帘，跳下马车，立于其侧。
狠命的抽了头马两鞭。
马惊痛，长嘶一声，疾驰而去。
动作坚定而决绝，似是早已下定了决心。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等我回过神儿，已然奔出好远。
我打开车边的帘子，拼命的探出身体，回望。
剑气森冷，夜色逼人。
云雾从花间中流过，群山静默。
疏影漆黑，广褒的夜幕，将我们慢慢拥紧，慢慢覆盖。
瑟瑟的夜风中， 四个人成四方，各守住一个方向的死角。
馨被逼在中间，身影异常单薄。
曾经携手伫立的地方，刚刚还绽放的笑靥，
如握不住地细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消逝。
无可奈何的酸涩。
寂静荒凉的树林，浓云遮月，沉沉下降。
风转冷，气息转阴。
淅淅沥沥… …
所有的思维与动作都逐渐迟钝，画面逐渐模糊，永远定格在他默然转身，渐行渐远的身影… …
横空一道闪电，“咔嚓”的划过我的脑海——
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 …
似乎在千万斯年中，我总是与盼望着的事情擦肩而过。
那漫长而寂静的长廊，那冷情而沉默的诸神… …
————
思想几近停滞，身体下意识的猛扯车边的窗帘，疾声呼喊：
“馨——！我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天涯海角，黄泉碧落… …”
“馨… …哥哥… …”
听到我的呼喊，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匆忙回首望向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旁边的一名黑衣男子却立即挡住了他的去路。
馨淡淡的笑了，在漆黑的夜幕中盛开，如夏末午后的一朵睡莲，凄婉而决绝。
素白的身影，绽雪披霜。
犹如一幅佚名的宋画，慢慢点染，慢慢湮没我的灵魂。
最后，他呢喃了句什么，缓缓得垂下头。
远处大树下，绝代风华的双生少女守在一个人身边。
那人斜斜的倚坐于一精美华丽的玉椅之中，黑袍摇曳，银色面具在月光照耀下，发着异常凛冽冰冷的寒光… …
风驰电掣，周围的景色“刷刷刷”的后移。
不安像不断哀号扑打的海浪，我的心就是迎风屹立的巨大黑岩。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那个仅仅认识十数日的人，在生死之间，却丝毫未曾松开手指。
那个春风化雨异常温柔的人，在命运关头，却生生挡在死神身前。
那个风中漫步的人… …
那个对月而歌的人… …
那个笑语翩跹的人… …
真的就这么逃了吗？馨为我以身涉险。我就苟且偷生？
他们会对馨怎么样？
我们会不会… …真的成为永别？
… …
声声质问，如同刺痛而又缓慢的侵蚀，
心如刀割。
不不不不不行，我要回去。
就算不能和云变态来正面对决，迂回战术还算可行。
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可不能白学，
退一万步讲，这些都不管用，我“踩个点儿”总行吧，
即使不可收拾，还可以找孔雀求残疏帮忙。
所以，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
下了决心，心情大好。
似乎能和馨在一起，就会莫名的心安。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勒住马，掉头，狂奔而去。
离那树林近了些，再近了些，我心下惶恐，跳出马车，小心翼翼的穿梭其中——
月光如洗，照耀着幽静的树林。
冷风袭过，树影婆娑，
却独不见我心中的那个人。
春梦随去散，飞花逐水流。
他们把馨带走了，那么馨一定还活着，至少还活着。
可是，他们把他带到哪里？
他们带走他要做什么？
扑面而来的狂风呼啸着穿透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战栗。
我抚住胸口，那里是一片野火焚原后的荒野，瑟瑟作响的，是不可抑制的惊惶和无可言说的悲凉。
馨… …
第十二章 楚觐风（上）
一夜狂奔，到达郢州城城门时天已大亮了。
沿城围着弯弯曲曲的护城河，卧底起顶的大青石条，岸上还加了护栏，与紫禁城外金水河有些类似。
城墙墙高约三丈，隐隐得见翻新的痕迹。城墙根处有旧砖根基，上半截直到锯齿堞雉飞檐翘翅，全用清砖重新砌起。
映在晨光之下，飞檐斗拱，危楼嵯峨，庄严而肃穆。
城门刚刚开启不久，十几个守门的兵丁在换班。
守夜的士兵显然倦怠的很，伸腿抡胳膊捂着嘴打呵欠的，什么样儿全有。
这个时辰过城门是要引子牌碟，还会盘查的，
零零星星的人或步行或坐轿骑驴，偶有出入。
作为现代人，这些我都不知，是被狼狈的赶出来一趟之后晓得的。
好吧，好吧，“入乡随俗”，没有身份文碟，用点钱通融通融还是可以的吧。
但说到“钱”——这对于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无法，只得把马车卖掉。
这个做“二手”生意是讲门道的。
我先卖了车里的镶着宝石的杯杯碟碟，换了些许碎银子。
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换上。
把那个变态宫主的黑袍裁开，做成一大一小包袱。
小的一个收入边柜中的若干物什，包紧。
将雪狐皮褥子，衣服，小包袱收入大的里面。
夜明珠，镶宝石的匕首和几瓶类似迷药的东西放在怀里。
上前，端详着四匹白马，一看便知这为首的一匹明显不同。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
眼睛晶亮，通透，似有灵性。
马蹄大若海碗，若是再长出一支角来，我定以为它是独角兽转生。
得，就它了！
我解开它，牵到一边，找了家铺子买了一套合适的马鞍。
我不会骑马，但看着它跟在我身边莫名的安心。
接着，我守在路口，最终瞄了个富商样子的胖子，把马车转手。
两千两银票。
呵呵，我发财了。
至于暗宫会不会找他麻烦，不属于我“售后服务”的范围之内。
告别了那个对着马车流口水的胖子，我大步流星的走入郢州城。
干干净净的南北正街，一街两行店肆行铺都敞着，家家户户门前果酒累累案香袅袅，
闲人小贩的影儿处处可见，人声鼎沸，夹杂着马嘶犬吠相闻，好不热闹！
郢州，原名郢京，位于天朝第一大江埘江三角洲上，南北交界处。
交通枢纽，商品集散地。
两百多年前曾是被天朝所灭的黎国都城。
作为政治经济军事重镇，着意营建。
天朝太祖皇帝占领后，改名为郢州府，变成全国的十八行省之一。
这是我听取了当地一干人等的歌功颂德之后的总结。
日上三竿，登上了当地的第一酒楼“天尽楼”。
大厅有个老人在拉二胡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唱着小曲：
“侵晓偷随燕到家，重忆小窗纱，宝幔沈沈玉篆斜… …”
客流如梭，小二殷勤周到。
我独坐于三楼窗前，俯览水天一色的风光。
我问小二这里的特色菜式，他答了一堆精工细作的吃食。
我奇道：“这里临江，怎么没有点鱼鲜之类？”
小二特怪异的瞅了我两眼，象看外星人一样。
我尴尬的说：“我我那个第一次来。”
他特鄙意的看着我说：“天朝人都知道，这埘江中只有一种埘公鱼，剧毒，不可食。”
咦？不可食？
罢了，我心情郁闷，摆了摆手。
叫了几道青淡菜，摆上两套餐具，与馨共酌。
周围的江湖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人进入必佩剑提刀。
我奇怪，叫来个小二打听。
对于这个问题，他倒是乐意回答，手舞足蹈的说：“皇上与七王隔江对峙，时局复杂。所以，今年的英雄大会就定在郢州城。这个月三十日，在我们曜晖山庄举行。楚大侠坐镇主持大局。这几天，江湖各大门派都陆续来了。少林，武当，峨嵋……对了，我昨个儿还见到藏剑门的二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呢… …”
一个月之前，我在南涧听人说过。
当时，以为自己不可能离开南涧。
却不想，物换星移，今天竟然站在举办英雄大会的郢州城内。
如同，当时的我并不认识残疏、孔雀，更不认识馨，
天真懵懂，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与其说是穿越到全是绝世高手的古代，还不如说是在拍摄武侠剧的影视城瞎逛。
所有人都在戏中，独留我一个人摇头晃脑的拿着门票看戏。
却因为意外的一个人一件事，乾坤倒转… …
天意弄人。
小二还在继续嘀咕，远处有客人喊他，他才怏怏的停下。
临了，他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耳边说：“听说这次英雄大会，暗宫也会来呢。”
暗宫？
听到这个词，我的心中咯噔一下。
他们宫主离这城不出五里，他们来做什么？
馨会来吗？
馨… 还在吗…
黯然，一阵绞痛。
与我的凄凉无限相比，周围人却开怀的让我想痛扁。
一个汉子猖狂大笑：“年初一个看相的说老子今年桃花旺。老子当时不信，还砸了他的摊儿，哪知道还真TMD准！江湖仨美女，老子昨天一见见俩。曜晖山庄的小姐假清高，上官家的妞儿媚得很，老子英雄大会一过，就去南涧看看醉欢楼的清漪怎么个骚法儿，也算不枉此生了啊！哈哈哈——”
旁边一个喽罗谄媚道：“帮主艳福啊，说不定着桃花运一来，没准能给我们帮里再添个美貌的二夫人！”
那个汉子居然正色，厉声道：“胡说什么呢？”
喽罗吓得哆嗦，赶紧闭嘴。
过了半晌，那汉子压低声音道：“这里有那个婆娘的眼线，方才话咱们私底下再说。懂不？”
哼，又一个两面三刀的男人。
明明怕老婆怕得紧，心理却馋猫似的，只能给嘴过过年罢了。
这时上来两男两女。
听着四座的一片抽气声，就知道这俩女人有多漂亮。
二女皆约十六上下，左边一位身穿一套藕荷色水泻褶裙，银红绣花小坎肩。脚下一双软靴，稍稍露出脚尖儿。略微一动，裙摆飘闪，身姿若舞。一捧青丝婀娜纤垂，直至腰际。玉颜润靥，朱唇樱口，配着一湛如水杏眼，不嗔亦嗔，不笑亦笑。
右边的女子，身着翠绿撒花洋绉裙，外罩五彩刻丝银褂，相形之下更为内敛娴静。乌云鸦堆，青丝袅袅。白得汉玉一样的瓜子脸上，弯弯两道柳烟眉，在宇间微微蹙起，若愁若喜。
两位仙子之后的一紫一白两位护花使者也是凛凛男儿，
只是美人艳丽如此，生生的被夺去眼球罢了。
藕荷女子道：“风哥哥，我一会儿想去钓埘公鱼，你觉得可好？”
被称为“风哥哥”的紫衣男子不答反问：“月兄以为如何？”
白衣男子淡淡的笑笑，轻斥：“颦黛，不要胡闹！”
藕荷女子撇撇嘴，别扭的小声嘀咕：“我是问风哥哥，又没有要哥哥一起去。”
白衣男子无奈的摊手：“风弟见笑，小妹自小骄纵，我这当哥哥的… ”
“什么骄纵？我懂事得很！”藕荷女子不依，抢白道。继而转头去拉紫衣男子的衣袖，巧笑嫣然：“风哥哥，你说是吗？”
边说边动作，幅度稍大，头上的金步摇发出碰撞的脆响。
越发衬得楼里分外安静。
这一行定不是一般人。
此时，掌柜的亲自上前点菜，笑得谄媚，略带下流。
绿衣女子轻轻皱眉，娇斥：“袁老板今儿个怎么这般磨蹭，如此没有规矩！”
斥责的是掌柜，眼睛却盯着藕荷女子拉衣袖的手。
藕荷女子依旧扯着不放，嘴里却不消停：“袁老板也算得上是江湖儿女，讲的是潇洒快意，要那么多规矩做甚？”
得，古代版的三角恋爱。
不知道这白衣男子是个什么取向，要不可以来个男女通吃4P文！
掌柜的低三下四的涎着脸道：“表小姐教训的是，林某惭愧得很。”
表小姐不接话，说：“表哥，你点菜吧。”
紫衣男子不着痕迹的拉回衣袖，礼貌的看向对面的男子，道：“月兄远道而来，自然由月兄先来。”
我头晕。
这古人点个菜都推搡这么半天。
磨蹭来磨蹭去，等点完再上菜，人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