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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

书籍名:《罗汉桃花》    作者:周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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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了。”融华幽幽一叹,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从活下来开始每日的希冀就是这一天,可是自从半年前阮毓竹告诉他腿伤无法再复原时,他就逼着自己断了念头。他这算是废了,没了行走能力,眼又瞎,脸也毁了,他还剩下什么?就这样一副残缺不全的样子怎么好去见自己毕生追逐的爱人……
  “跟我走,我……带你走……”泷白终于发声,却是近乎哀求,他在霎那间明白融华其实是不愿再见他的,所以宁肯躲在离他这样近的地方打听着他的消息,却断不肯相见。他从前是何等风华的冠世美人,如今却因为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泷白难过,难过的只说出这一句话,已经倍感艰辛。
  融华“望”着他,眼神很柔顺。他变了,变的如最初那般明媚纯净,清澈湛湛,即使盲了双眼却依然能令人感觉到那闪烁的热忱,这是历经岁月洗礼后他最大的收获。
  融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望他,泷白却已经清楚他的答案,手愈发抓紧不放,惶恐,担忧,崩溃,他曾经历过无数的心伤才熬过来,如今再相见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叫他怎么可能再撒手不管?!
  气氛忽然寂然下来,门口有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别扭个什么?不是日夜盼等着这一天呢么,如今来了又不要。”泷白扭头,果然是阮毓竹,不知何时懒懒的靠在桃花树干上,手里捻着一株异季的桃花闲散把玩,片刻却又丢开,直起身走上前来,居高临下望着泷白眼待戏谑道,“也对,还有个西子臻呢。就算你愿意,他可是巴不得融华早点死,怎么可能接受他还活着的事实……”
  “阮毓竹!”半路杀出的声音带着冷峻的怒火,一如当年那样,三人皆是一怔,泷白表情复杂的看着他,身子下意识的护住融华:“你怎么来了?”
  西子臻瞅见他那紧张兮兮的动作就火不打一处来,强压着心头的不悦咬牙切齿走上前,半路停下来瞪了阮毓竹一眼:“劝你早点认错回去,否则皇兄饶不了你!还离家出走……”扭头一步一脚印的冲泷白与融华走来,前者满脸凝重如临大敌,眼中爱恨纠缠痛不欲生;后者自始至终都静如秋水,温婉照人。
  “还没死?”阴冷冷的口气,目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逡巡了一遍,毫不顾忌玉泷白变色的脸,刻薄道,“腿瘸了眼瞎了脸也毁了,怪不得活着也得躲起来,啧啧,这模样……你还拿什么跟我争?”说着冷冷的瞥了泷白一眼,见其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心中顿时无限畅快。
  融华涵养极好的笑一笑:“那倒是。”不咸不淡,不置可否,这种不软不硬的态度倒是未曾变过。只是,似乎比以前更温和了,从前总感觉这人是伪善,整日笑脸如花温文却不可亲,如今再看,竟是明媚的令人不忍心骂了。
  但西子臻是何人,堂堂天下第一毒舌男,于是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鉴定完毕,冷笑三声:“玉泷白,你有的空就看好他,回头老子一个不高兴拿把剑在这好的差不多的身上再哗啦两下,哼,你可别怪罪。”
  “你!”泷白气的快翻白眼儿,哭笑不得,怒骂不得,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西子臻这番举重若轻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本想争取些什么,如今却好似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其实,可能……他早就已经想开了??
  泷白心头一震,眼神一并亮闪起来,眸中光华流转,一手还与融华交握着,一手已经扯上西子臻袖角,满目殷切:“你……你同意了?!”
  “哼。”西子臻鼻孔朝天。
  “你不会杀了他??!”某人彻底兴奋起来。
  “哼!”
  “那咱们这就回去吧!”玉泷白想大声尖叫可是那举动太娘了,于是改为一手抱一个,眉开眼笑兴奋的面目都有些扭曲。
  “……”西子臻幽幽的扫了他们一眼,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泷白处于极度兴奋当中,手忙脚乱的抱着西子臻吧唧了一口,后者瞬间石化。将近两年的冷落瞬间换回了一丝亲近,西子臻说不出是该哭还是笑,只能凶巴巴的瞪着轮椅上始终含笑盈盈不做表态的男人。
  狐狸!老狐狸!到头儿来还是得卖个人情给他,娘的……越想越憋气,要不是泷白一直郁郁寡欢,他早就把他抗回王府娶了,哪儿轮得到今天要跟他平分秋色?可是可是……唉,悲催的可是,为何到了现在他胸口长期积压的阴霾反而一扫而空了?就像是,解脱?对,就是解脱!
  西子臻望着玉泷白欣喜的脸轻轻舒了口气,嘴角浮起一行隐笑,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痞痞一笑道:“傻了?还不快去屋里收拾东西,你相公我可等着呢,下了朝到现在没停歇,累死爷了……”
  “我去我去!”泷白嘴角憋不住的笑,低头抓着融华的手有点脸红的亲了一下,飞奔进屋子里开始大扫荡。西子臻扭头斜了阮毓竹一眼,冷哼一声:“热闹看够了?再不回宫可就玩儿过了。”“关你屁事。”阮毓竹依旧不苟言笑,硬梆梆的玩儿着一枝桃花。
  西子臻忽而嫣然一笑,柔声道:“那就算了,本来皇兄还说让我张罗这届选秀呢……”“咔嚓”一声,桃枝□脆的掰断,阮毓竹脸色僵了一下,明知那话极有可能是假的,眼中还是露了失望,半晌方才自嘲一笑:“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娶妻纳妃都是他的事儿……”
  “谁说的?”有人在门外淡笑,阮毓竹没回头,捏着桃枝的手却已经凝固了。
  融华忽然开口:“见过圣上,圣上万安。”西流玉一袭天青色锦袍温文儒雅的立在门口处,摆摆手驱了礼数,上前走到阮毓竹面前自顾自的说:“你们继续,不必管朕。”伸手自然而然揽住阮毓竹的腰,后者脸狰狞了一下,别了一下没别开,西流玉微笑:“你叫朕给你两年时间救他,朕做到了,你还不肯回来?”
  “是两年吗?才一年半。”阮毓竹继续别扭。“都一样,人好了就行。”西流玉大度的笑,一手环着他的腰摩挲,低头忽然咬了口他的耳垂儿,低低笑,“胖了。”
  阮毓竹立刻炸毛儿,劈手一掌砍过来,看的西子臻汗毛倒竖:这厮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却见西流玉面不改色心不跳,娴熟的见招拆招,三两下就把怀里替疼的小野猫拿下了,抽了腰带惬意的把人双手一缠,自然抱起来,大步泰然的上前:“借房一用。”
  西子臻恶寒一下,融华垂眸优雅的做个邀姿:“寒舍简陋。陛下自便。”西流玉微笑颔首,抱着人怡然自得的进了门,片刻后里屋传来泷白惊叫:“皇上!”又一阵窸窣的对话声,西子臻心脏纠结了:皇兄不会一时顺手把泷白拐过去玩儿双飞吧?!
  正犹豫要不要冲进门,忽然听见融华的嗓音,恬淡儒雅:“这两年过的还好?”
  西子臻顿了一顿,双手抱臂慢慢靠在墙上,平静的说:“还能多好。”似乎彼此都已经失去了当初争强好胜的气力,变得有些淡然,心如止水。
  融华垂眸轻笑:“我是没想过能活下来的。”西子臻斜视他:“我也很意外。”融华唇角笑意渐深,轻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温柔的垂放在膝间的羔羊皮毯子上,轻声说:“其实也算是死了,阮毓竹把我从火场里扒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的确是惨不忍睹。腿就是在那时被倒塌的宫柱砸折了的,正巧砸在膝盖骨上,当时就砸的粉碎,任是小竹这样高超的艺术也只能复原至此;眼睛因为在里面熬的太久,一直睁着,所以是生生熏瞎的……”
  他始终微笑着,诉说当时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却是一种如此平静的语气:“整整一年,小竹才把我救醒。从塞外到江南能跑的地方跑了个遍,能取的药也用了个遍,总算从阎王手里抢了条命回来。只是脸毁了,光是两颊少说也有一二十道伤口,最主要的伤却是在鬓角到脸侧……”
  “……又花去数月时间去皮换肤,算是勉强护住了这张脸,我虽眼睛看不见,但也能摸的出那肌肤与以前别无二致,一点不像是移植别人的。小竹真的很厉害,只是我鬓角这一处伤临着骨穴不能植皮,只能用药慢慢熬到,熬到现在留了一抹红印子已经是难得……”
  “我以为这一辈子能这样苟且活着已是上天恩赐,西子臻,我是当真没有再想过还能有与泷白相见的一日。”融华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一场死已经耗尽我所有的力气,我已没有力气再与你斗下去,而且说到底,泷白对我更多是同情,是我输了。”
  “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西子臻憋着火低吼道,“我不知道你有多难?这两年我也不好过!你来试试每天晚上做噩梦,心里藏着愧疚对着泷白都不能说!你以为我们两个好过?融华,你死就死干净了,偏偏还折磨着活人不放,真是孽债!”
  越说越火大,最后索性一拳打在墙上,火泄出来,西子臻闷着嗓子有些抑郁有些不甘,嘟囔了一句:“你以为我不后悔么……”当年那场厮杀最关键的时刻,是他意气用事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明明冷静下来撑过那一会儿就能救的了所有人,可是偏偏恨死了他,心生邪念只想借着西沉见的手杀了他……
  他是昏了头了,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理智,如果不是他那一刻的不冷静,融华也许根本不必牺牲至此。所以归根结底,他欠了他的,二十多年的友情不是过眼云烟,他这两年也是寝食难安悔恨万分,不怪泷白对他默然,是因为彼此都清楚这场悲剧分明是由他们一手促成的。
  “我知道……”融华轻柔一笑。所谓冰释前嫌,是否大抵就是如此,二人谁也不必再有什么猜忌和疑虑,毕竟能有今日实属上天恩赐,人生苦短,又何必处处计较万分?谁跟谁在一起,谁跟谁相爱,只要结果是幸福的安详的,不就足够了吗?
  为何一定要拘泥于现实的套路,谁规定人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的,谁规定三个人不能拥有永恒?他们之间本就有着二十多年的情谊积淀,即便曾有过为爱而生的争夺,可是到最后一场厮杀反而让他们学会了成全。与人共享不代表不爱,恰恰相反,那是因为他们太爱,所以舍不得对方受委屈,即使他分出一半心给别人,只要三个人是心意相通的,只要这一生一世三个人都能携手走下去,那么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结局,又有现在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们幸福……

  『 大结局·最终回 』

  年三十儿那夜下了一场厚实的大雪,一群人围在泷白的涪陵雪阙里烘着红泥小炉煮酒,案子上摆了梅花糕和各式餐点。包括皇上在内,一行七人乐呵呵围了大圆案子团团坐。
  管家张罗着在外面挂灯笼,泷白一边细细煮酒一边拍开西子臻的狼爪,融华在旁边轻笑着:“你别捣乱,让玉儿专心煮酒。”他眼睛已经复原的差不多,双腿还是需要借助轮椅的,而鬓角至脸颊一侧的一小块淡红印子被阮毓竹巧施妙招,竟请来了渝州回春堂的玉手在那处刺了一朵妖韶的红莲。说也是巧,他那伤口本就形如蟹爪菊,但是刺朵菊花实在有伤美人形象,融华倒是无所谓,西子臻和玉泷白就说不过去了,直嚷嚷着毁人不倦!
  阮毓竹气了个半死,最后那玉手也算是名不虚传,照着那印子的走势分毫不差描出一朵红莲,原本就是惊世的美态,如今刺了青非但没有平添遗憾,反而令人在正视时被那一朵妖媚如水的红莲惊艳的口水连连,当然这只是玉泷白的反映,其余人也便是惊呆片刻,末了嘟囔着完了完了,愈发是美的让人崩溃……
  此刻红泥小炉上温着酒,众人围坐在一起打趣。阮毓竹在西流玉怀里坐卧不安,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压着火低声道:“西流玉你摸够了没有!”“再等等,还差一会儿。”西流玉一本正经的说,顺势又把凉手塞进他脖颈里,阮毓竹打了个激灵怒瞪他,后者笑眯眯满脸惬意。
  这一边,楝扶苏正“不知廉耻”的坐在蒙灼怀里,大叉着双腿摇摇晃晃,蒙灼一只手慵然的勾着他的腰,一边把他喜欢吃的糕点挪到他面前:“慢点,待会儿又要噎着。”不说还好,一说还真噎到了,气的楝扶苏翻个白眼:“咳咳……!乌、乌鸦嘴……”蒙灼眉头一耸,楝扶苏哆嗦一下迅速的接着说:“是我是我,乌鸦嘴是我。”擦了把虚汗,娘的,这被压迫的日子何年何月是个头儿啊……
  莫关其他,此刻还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阮毓竹懒懒的靠在西流玉怀里任他玩弄自己发丝,眯着眼慵然道:“你不回宫过年,不怕落人口实吗?”西流玉捏捏他鼻尖笑:“说了过年了,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朕觉着在这里比宫里舒服多了,你不喜欢吗?”“哼。”阮毓竹别开眼。
  西流玉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朕突然想起一件事。”
  “陛下(皇兄)想起什么了?”众人笑呵呵回应,态度十分自然熟稔。西流玉瞄了某处一眼,西子臻正乐此不疲的跟玉泷白捣乱顺便揩油,融华好脾气的给泷白打下手,三人果然是其乐融融。
  西流玉眉梢含笑:“朕以为,总也是过年了,不如再添一道喜事罢。”这回众人都停了手,目不转睛看着他等待训话。西流玉呷了口酒笑眯眯道:“子臻,融爱卿,你们跟泷白什么时候能把喜事办了?”
  一语出,楝扶苏喷了口酒出来,抽筋道:“陛下!你别看现在这么和平,他们仨为这事儿可是暗地里都闹翻天了……”西流玉摆出兴致勃勃状:“哦?怎么个闹法儿?”
  楝扶苏口沫横飞的说了一通,大体不外乎是泷白左右为难,嫁给西子臻的话就变成王妃,他不乐意,嫁给融华还好点,反正融华如今已经是御定的丞相,来日待他眼睛好全了再上朝,嫁他就是丞相夫人;横竖不管嫁谁都是一样位高权重,而余下那个铁定炸毛儿,结果就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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