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谈剑作歌奏苦声,曳居王门不称情 第一章
月夜,满室苍白。
我躺在木质硬板床上享受鞭笞带来的极致疼痛。
背上潺潺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床铺,妖异,靡乱,红与白相间,在冰凉清寒的月色中竟有种近乎病态的美。
呵,没想到,我这般罪孽的人竟也会为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挺身而出。
那白痴女人犯了什么罪来者?
听起来好像是……私藏钦犯?
唔,不记得了呐。
还真是糟糕,英雄救美,最终竟然连美人的脸都没记得住。
以后若寂寞了,孤单了,想以这个威胁别人以身相许都不行。
只是,却意外的记住了行刑的侍卫眼里那熟悉之至的疯狂欲念。
嗯……
靠!这狗屁千尸绝痒散还真他妈难熬,老子都停尸挺了十个时辰了,药效居然还这么强盛。
我是喜欢让身体受伤没错,也的确是没了疼便不能活着,但却并不意味着就能忍受这般千虫嗜体似的痒痛混合。
那混蛋太子绝对是废人一个,正经八百收复人不行,旁门左道倒是水平一流。
哼哼,要是被我逮到他落单,非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痛不欲生。
唉,我其实知道此刻自己的身体有多累。
困乏,筋疲力尽。
长时间超负荷运转使机体机能几近崩溃。
若是再不休眠,过去一年多的将养将付之一炬。
然而,心里清楚无用,肢体却不再受大脑的控制。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终却依旧只能似在异世生活的每个夜晚般开始失眠。
意识倒转,回忆泛滥。
上一世的一切犹如昨日,恍惚间我似乎还是那个日日接受非人训练的洛家大少。
洛氏跨国金融公司的下任继承人,洛尘风唯一的儿子。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变态男人时的震撼感觉。
呵呵,那时我似乎还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鼻涕虫。
他来找我的那一天,我正因海扁了一个逼我偷女生内裤的奇怪哥哥而被院长谩骂。
其实院长骂我什么我根本就毫不在意,从记事起便日日听别人叫我野种、怪胎,我对那些在别人眼里产生巨大耻辱的词汇早已完全免疫。
他所见我哭得凄惨无比,一半是为博取同情,一半则是因院长要丢我出去。
毕竟当日我才五岁,无论外表多么强悍,内心深处也还只是个害怕被遗弃的孩子。
然而我不在意的东西,却有他人为之生气愤怒。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惹那男人生气会带来什么样的绝望后果,只是开心的发现,他来之后,那些曾经打过我骂过我骂我是娘偷汉子生的小杂种的大哥哥大姐姐都不见了。
甚至,以前经常体罚我的院长先生也变得和蔼可亲。
不久,他带了一大摞据说是什么身份证明DNA检测数据之类的东西来孤儿院领我回家。
他说我是他儿子,他说我该称他为父亲。
我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东西,那玩意儿我从生下来就未曾有过。
小小年纪的我只知道跟着他回家会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被奇怪的大哥哥大姐姐欺负。
于是我便抱着自己唯一的朋友——一只瘸了腿的脱毛癞皮狗——跟着那男人开开心心的回了他在X市的本宅。
后来我在总也无穷无尽的无间炼狱里无数次唾弃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竟会傻到为了几包零食几只玩具便将一生卖进了狼窝。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天使和救世主。
经历了无数次以鲜血为代价的教训,我才终于体会到他的本质是个极其恶劣的魔鬼。
他囚我、虐我、毁我、上我,将我所有作为人的尊严踩踏粉碎。
在他面前,我不需要穿衣服。
他喂我饭,我要笑着说“主人我下面的嘴也饿”。
于他而言,我是个无思维、无意识、只余动物吃喝拉撒和交配本能的单纯玩物。
当然,洛氏集团总裁的玩具也不能只做木偶。
他在折磨我的同时会教我各种技能。
格斗,拼杀,经济管理,心理控制。
尽管学习的代价相当惨烈,我却依然如脱水的海绵般孜孜不倦的吸收着周围的一切知识。
因为第一杀人时教练告诉我,摆脱魔鬼纠缠的唯一途径,只有比魔鬼更加强势和可怕。
终于,机会来了。
无论白道或是黑道生意都妄想从洛氏分杯羹的宁氏集团接到了洛氏下的最后战书。
那男人终于也有了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的时候。
我知道,在那男人盛怒之下,若是不了解洛氏内部结构,宁氏再狡猾也绝逃不过灭亡命运。
于是我私下里启动基金,在男人行动之前冒名将宁氏全盘收购。
三年之后,我将宁氏秘密建成足以与洛氏分庭抗礼的综合型双色企业。
为了彻底整垮洛氏,我甚至以巨额年薪将洛氏元老级员工依次挖出。
循序渗透,点滴剖析。
等到男人终于发现公司内部结构倒塌,我已将洛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收购囊中。
洛氏跨了,但那男人却依然活跃。
我怎会不知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有着怎样一颗强悍变态的心?
是以洛氏的消亡本就只充作了导火线。
我要他疲于奔命,身心松懈,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我自导自演的那场大火,将我短暂而痛苦的一生焚烧殆尽,亦将他如日中天的生命终结在了四十一岁。
我死了,他也死了,是痴是怨,是怒是恨,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红莲业火的净化随风而逝。
可是……
我现在的痛苦又算什么?
死了便是死了,为何生命还能重来一次?
本以终于摆脱了男人的折磨,为何他烈火焚身时似悲伤似不可置信的神情仍是会夜夜进入我的梦境?
为何……
即便换了个身体,我却依旧无法将被他改造过的灵魂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