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将有着另一个人体温的东西紧紧捏进手心里，宇文也只是低垂下头，努力隐忍着那份莫明的冲动，长达几分种的沉默过后，他展颜一笑，捏着拳的手离开胸前，缓缓摊开，绿坠子依然安静的躺在上头。
看着毫不在意继续喝酒的陆凡，宇文笑着站起身来踱至他身旁缓缓蹲下，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将自己的脸贴向陆凡的腰际，双手环上他的腰。
“玥儿，这二十多年来，我没一刻不在想你，当初，我看着芳妃抱着你越过高墙而去，我就已经开始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聚，我一直等，一直等到我能长得像父王那样高大，等到我可以将小小的你抱进怀里……”抬起头，手微颤着抚上陆凡精致的五官，“可惜，现在玥儿长大了，比哥哥都还要高大，哥哥抱不动了……”两行清泪挂下，在那与陆凡有些相似的脸流淌。
陆凡一愣，看着那两行泪水蜿蜒着滑下，不知不觉竟抬手为其拭去，那一刹那的震撼，那个一向比狐狸还精明的男人居然在自己面前，毫不忌讳的袒露着真情，即使自己没有在这个世界的前半辈子，没有与他一起的半点记忆和亲情……但他还是被这个男人的执着与深情所震撼。
宇文就照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陆凡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总觉得有一股子被称为幸福的感觉满满的包围了他，让他不愿意打破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气氛。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宇文玥，不过，如果你愿意，我还是你弟弟。”陆凡不想欺骗这样一个，看似外表坚强，实则内心却无比寂寞与脆弱的男人。
宇文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不过也并没有陆凡以为的讶色，淡淡一笑，抓回陆凡在他脸上徘徊的手，将自己手中的绿坠子重又塞了回去。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玥儿，我唯一的弟弟，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握住包裹着坠子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微笑着轻轻磨蹭。
“你不要？”感受着手中坠子的硬度，陆凡低头问。
“这本是属于你的，这里的一切也本是属于你的。”没有任何的不甘，宇文只用最真诚的心面对他。
陆凡再一次环顾周围，这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即使属于他，他也不会要的……“不，这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将宇文扶起，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皇上，时辰不早了，臣弟也该告退了。”
本想开口挽留，却又觉得没什么借口，只好笑着点头，“我送送你吧。”在陆凡面前，他从来不当自己是个一国之君。
陆凡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到了宫门，陆凡终于决定不再沉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边一直默默不语的宇文，无奈道：“皇上，您应该止步了，回宫休息吧。”天色已经黑了，皇宫里头灯火通明，皇宫外可是乌漆抹黑的，送人都送到宫门口了，这皇帝还有完没完？
“玥儿……”
“皇上，”陆凡打断刚想开口的宇文，“来日方长，你我兄弟二人相聚的机会还多着，回去吧。”完了又对身旁的郑公公道：“郑公公，皇上就烦你照顾了，告辞。”
陆凡只朝宇文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独留下宇文还站驻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转身……
走在夜间的道上，陆凡并没有回府，而是踱着步在夜间的京都闲逛。
京都的夜并不似菊都，这里的夜就想现代的无夜城，虽然没有热闹的娱乐场所，却还是有不少灯火通明之处，比如妓院。
等你回来。牌坊居然还在，陆凡看着不禁一笑。
有姑娘眼睛亮，一见陆凡身着不凡，连忙撂着香巾就迎上来，那走路的姿势让陆凡想到看过的电视，《白蛇传》中青白两蛇刚学会人的走路姿势，不纯熟的扭啊扭……
“公子，进来玩吧，来嘛……”姑娘以自认为能够媚惑所有男人的姿态跑向陆凡。
冷汗！陆凡连连摆手连连后退，“不不不，姑娘请留步，我只是路过，路过。”
香巾一甩，姑娘在原地站住，娇笑道：“公子，是不是家里有母老虎啊？瞧把您吓的，来吧来吧，进来吧，我们等你回来里的姑娘一定能让您把什么都忘了的，呵呵……”说着，又要往陆凡身上贴。
一个旋身避开，陆凡点头道：“确实，家里的老虎可不止一只啊。”而且不是母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难缠的妓院姑娘，陆凡实在的大汗津津的有些后怕。
快步离开打算回府，夜更深的街角安静的连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都特别明显，可是……
陆凡走几步，忽的停住了脚步，周围一切都安静得让人紧张，眼睛动了动，他又提起脚迈了几步，然后有规律的走着，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另一个声音。
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阁下就那么见不得人？”停下脚步，陆凡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望着黑暗的角落道。
暗处静了几秒，然后出现了没有刻意隐藏的脚步声。
就着远处的幽暗灯光，陆凡眯着眼，渐渐看清了来人。“是你……”
“怎么，臭小子，才一年没见，你就把我给忘了？”仇三娘有些嘶哑的声音中透着寒气。
“不知三娘也来了京都，陆凡失礼了。”陆凡笑着一抱拳。
仇三娘哼了哼，厉声道：“你这个不孝子，不但报不了你母妃的仇，你还和贼人的儿子勾搭上了，你……”想到她所见的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就不禁气血上涌，多年来积存的仇恨在体内翻涌着。
陆凡看着渐渐变狰狞的脸孔，轻笑道：“三娘，冤冤相报何时了，害了贤妃的是皇后，上一代的恩怨都已经尘封了，为什么你还要让下一代也深陷在仇恨中呢？”
三娘表情一变，“贤妃……她是你娘啊！母债子还，这不是应该的吗？玥儿……你什么时候变得，变得家仇国恨都可以不顾了？姨娘从小教导你仇人就是仇人，没什么好原谅的，你……你竟然……”怒指陆凡。
“三娘，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宇文玥了，你已经被仇恨所蒙蔽，皇后害死了贤妃，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
“住口！”三娘大吼一声，“既然你如今已经忘记了仇恨，那么，我也不会让姐姐死得不瞑目，我这就杀了你，让你和姐姐做伴去，也好过她在地下天天念着你了。”说完，袖中软带如电般窜出，直直射向陆凡。
陆凡一个后滚翻，躲开既到面前的软带，心中暗暗吃惊，这仇三娘的武功不比他弱，如果真要拼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正想着，急风又从侧面而来，陆凡左躲又闪，眼睛一刻也不放松的盯着软带的来势。
“我当初辛辛苦苦把你带出皇宫，到处投奔就是想你有出息，长大了给你娘报仇，可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良心给狗吃了！”三娘一边说着，一边更狠的攻击陆凡。
陆凡冷哼一声道：“如果银玥真想报仇，那你又何必对我使用催眠法，我看，是你狼子野心吧。”
软带一滞，仇三娘沉着声道：“你知道了？”
“自从离开你到你给我的信，我就有些明白我为什么会时时恍惚着要报仇，”陆凡站定，“本来我还奇怪，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和谁有非解不了的仇，却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恨？直到你给我的暗语，我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因为不知道解催眠法的暗语，可我一直有在克制，再说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着报仇，你的诡计自然就没有得逞的机会。”说完，自怀里掏出已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纸扔在地上，“他的名字虽然在看到的那一瞬间让我有些波动，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仇三娘听了，摇着头倒退半步，似笑非笑着说：“我真是没想到……没想到你的意志还是这么坚定，枉费了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培养你……一切都是白费，我，我杀了你！”
软带再一次发起进攻，这一次不同于前面的试探，而是招招凌厉，招招致命。
陆凡无奈的想，今天回去一定要老婆们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打架很累，和一个充满了仇恨的女人打架更累。
西瓜刀不知何时以一握在手，夹注了内力的软带与锋利的刀锋相碰却丝毫未损，陆凡不禁猜测着三娘的实力到底如何。
空旷的街道上，两人打得火星四溅，映照得街道时暗时明。
陆凡想着以速战速决，可是发了狠的仇三娘几乎以拼命得与其搏击，心想着毕竟也算得上银玥的亲人，也没有真正的全力以赴，在他陆凡的心中，女人永远都战胜不了男人，因为男人生来就比女人强大，所以和女人再怎么斗，他都不会尽全力，这是他的原则。
不过，陆凡的想法也是错误的，因为这里不是现代，这里的女人是不需要男人的怜悯的，因为她们能让自己变强。
仇三娘的软带滑过陆凡的左脸，瞬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这回倒真惹到陆凡了，这脸破了相，要是老婆们嫌弃了怎么办？
“打人不打脸……”陆凡左手擦了把脸，看见上面的血迹，心中怒火翻涌，“虽然男人多条疤没什么，可是这不是战场上留下了，所以……”手中刀峰一转，陆凡飞身主动进攻。
仇三娘软带非出，挡着陆凡的刀，不料却被刀上灌注的内力震退了几步，心思一转，暗咐道：这小子如今的内力怎么这么强？
陆凡哪管她想那么多，一但被惹毛，他也没多少理智。
刀刀都砍得仇三娘连连后退，她有些畏惧了陆凡一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却不知道某人那是越战越勇……
温热的液体不停的自脸上涌出，滑下，陆凡不屑去擦拭，任那种滚烫得有些刺痛的感觉留在脸上。
眼见仇三娘抵挡不住，他也暗暗防了一手，倒真让他差对了，打不过就跑这条原则，不是他陆凡一个人的人生哲理。
西瓜到在空中画了个弧，有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响起，站定一看，仇三娘果然跑了，临走之时免费赠送几枚暗器……
“靠！”一脚将掉落在地上的暗器踢飞，陆凡又摸了把脸，血似乎有些凝结了。“希望看上去不会很恐怖……吓到他们就不好了。”一边说着一边那衣袖擦着脸上的血迹，慢慢往回府的路走去。
到达府邸时，等待他的不是什么温香暖玉的美女艳姬，反而是似冰天雪地般的“三堂会审”。
整个正厅里，流殇和离情分别坐于主位上，表情十分严肃，其次是一脸平静事不关已的楚灵和有些别扭的秦双，再然后就是一脸正待好戏的葛茗，规矩的正襟危坐，可那双美眸却不停的转动着，似乎在期待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你们这是……怎么了？”陆凡以衣袖挡住自己的左脸，移动脚步朝秦双旁边的座位走去，心里有些心虚。
可怜他堂堂一个王爷，在老婆们的面前，他还是落得个下座。
“说，为什么在宫里待得这么久？”离情见没人开口，手旁桌子一拍“怒”问。
陆凡一个激灵，忙抬右手拉了拉衣袖，确定脸有被遮住，这才懦懦道：“因为……因为皇上说我们兄弟二人多年没见，一时聊得忘了时间，所以就回来迟了……”也不知道这答案能不能过关。
秦双鼻子皱了皱，犹豫着开口道：“脂粉味。”
此话一出，所有视线都集中在陆凡身上。
陆凡狠狠瞪了秦双一眼，心里却忐忑着。
“……还有血的味道。”秦双继续说。
“血？”离情一愣，下一秒飞奔向陆凡，一把抓开他的左手，接着就呆了。“你的脸……”
流殇也走了过来，看见满是血的脸也愣了下，随即就喊：“快点拿些清水来，情儿，待会儿给他上药。”
刚刚还冷静的人此刻全因陆凡的脸乱成了一团，葛茗去打水了，离情去拿药了，流殇拿着自己雪白的衣袖按在他脸上给止血，秦双和楚灵在一旁看着。
陆凡哭丧着一张脸，可怜惜惜的对流殇和旁边的两人道：“我要是变成丑八怪了，你们还会要我不……”
楚灵的答案最直接，一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喝茶去了。
秦双看看他，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流殇把头扭向门口，像是等着葛茗和离情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