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翌日清晨，城门外。
“月蓉，以后娘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累着自己了，”我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一直哭个不停，“灾民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死了也没关系……”
“……”
“还有那个什么水患的，治不好就算了，你可千万不能亲自下水啊，哎哟，那个水灾泛上来的水啊脏死了，碰一碰就会生病的！你放心，熬过这一年就好了，我让你爹和王爷想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娘，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一边说一边把她死命抓住的手从衣服上扯开，“不要去求他，我才不要他帮忙呢，你等着吧，娘，不出一年，我就会大功告成，衣锦还乡！”
哎，我的娘亲啊，你也不想想，把我弄去那鬼地方的人是谁！你怎么还能去求他呢？
“哥，”月怜走上前来，凄凄楚楚地说道，“你走了以后……我……”
“月怜，哥不过是去当官，又不是去送死，干嘛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不耐烦地摇摇头，“虽然我知道，我这一去呢，你们心里面一定很难过，但是呢……”
“你在说什么啊？谁难过了？”她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不过是想问问，等你走了以后，你那个房间可不可以给我住？”
“啊？”
“哎，哥，我一直觉得啊，你的房间比我那儿宽敞多了，光线又好，而且还是开东窗，前临花园，后靠竹林，简直就是块风水宝地嘛，你可不可以……”
忽然间，我发现我的眼角正猛烈抽搐不止。
“哥？”
我缓缓低下头，望着她渴望的双眼，微笑着答道：“打死我也不给你住！”
说完，一个转身登上马车。
“爹，娘，月怜，”我回头对站在城门边的家人喊去，“不要太想我，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一路辗转，翻山越岭，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马车终于在一块提着“漓县”二字的牌坊前停下。
“大人，”赶车的马夫为难地对我说道，“这漓县连年闹水灾，县中道路全是泥泞，马车过不去。”
“有这么严重吗？”我很怀疑地看了看他。
“你看，”他下马，掀开车帘，指了指身下的车轮，“全陷进土里了，根本走不动。”
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我烦闷地皱起眉，起身下了马车。
“从这里到县衙要走多久？”
“半个时辰。”
“什么？！”
“而且大人你走不惯泥地，恐怕要更久。”
“……”
脚踩进泥里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那种黏糊糊、脏兮兮、时不时还钻出来几只蚂蝗、蚯蚓甚至还有小蛇的物体，差不多已经使我这一生对“恶心”这一个词语的幻想到达了极限。
苏武牧羊算什么？发配边疆算什么？跟这里的惨状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跑去大漠种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