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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页

书籍名:《侍君守》    作者: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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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怎么才想起回家一趟,玉麟好担心你,爹娘也都整日盼着你能回家一趟!”
  抓着男人背后的衣襟头埋在对方胸口使劲的磨蹭,嫁做人妇都快生孩子的樊玉麟依旧是一副小女儿娇态,不改以往的大咧,就算被爹娘训斥多少遍“即便是兄长也不可没了规矩过于亲近”,却仍是左耳进右耳出听不进半点,像个撒娇的猫儿般粘着胞兄樊玉麒。
  “麟儿!你这孩子……”才喘匀一口气,樊夫人便看到如此一幕,眼角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奔进院落,她只得上前将紧抱着儿子的女儿强行扯了过来。
  “麒儿,你多年没回来……你妹妹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嫁人了,对方虽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不懂领兵,但能驯服这野蛮丫头且还愿意入赘府内,你爹和我也就没多说什么,麟儿大婚时你还在边关,就没方便通知你,而且你爹他很顽固……坚持不让我们……唉……”
  想起那个死要面子的男人,樊夫人无奈的叹息,就在此时那进了院落的人已经踏入门了。
  “文贤,过来过来,这是我哥玉麒,你不是一直说想见见他。”拉过刚刚进门的儒雅男子,樊玉麟将之推到兄长的面前。
  樊玉麒看着眼前的男子,白衣长衫,仪表堂堂,面若冠玉,一派儒雅之气,一看便知是个出自书香门第的才子。
  妹妹会嫁给这样的人,樊玉麒自是有些意外,以往这个喜欢像男人一样习武练剑的胞妹最是讨厌一身酸腐之气的文人,如今竟会嫁给这样一个人愿为其安定下来,此人定然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才能。
  “文贤见过大哥,久仰麒将军威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气宇非凡,令文贤心悦诚服。”
  仿佛是习惯了樊玉麟如此唐突的行为,廖文贤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拘礼,虽然听过朝野之中传出有关樊玉麒的一些传言,他也曾有些顾虑该以怎样一种表情看待这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但今日见到真人后他完全抛掷了那些听来的荒诞无稽之谈——眼前的男人绝不是那种会以色侍主的卑下男宠!
  樊玉麒见廖文贤这样不卑不亢不做作的态度,能够听出对方这全然不是奉承之词而是发自内心的话,真诚打破了初次见面的隔阂,加之此人是胞妹所钟爱之人,樊玉麒自是对这第一次见面的妹婿很有好感。
  只是现下他很挂心爹亲樊子期的伤势,没有心思拉着男人对酌,因此略带歉意的说道:“妹婿客气了,为兄没能赶上你们两的婚期实在很是遗憾,但既然玉麟已嫁你为妻,咱们也便是一家人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不用客气尽管开口,为兄定当竭力善为。”
  两人文绉绉的对话让直性子的樊玉麟听着很是别扭,她看出大哥的心绪有些不稳,知道这连通传一声都省了去便直接闯进家门的兄长定然是为了爹亲的伤势而来,当即打断两人的对话。
  “好了好了,不要穷文雅了,文贤,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和哥酸个够,今日有我在还是免了吧。哥,爹他在后苑紫竹林练剑,早上听了上朝的梁将军的传话,说皇上开始着手准备出征一事,他便再也躺不住非要起身练武,也不想想他受了多严重的伤,连我和娘都劝他不住。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帮我们好好劝劝他,先前的误会……爹这些年已经看得淡了,也不大放在心上了,他从以前就最是疼你……我想你说的话,他一定听得进去……”
  提到爹亲樊子期,樊玉麟一张标致的小脸也难掩愁苦,樊家男人的脾气都倔强如牛,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是谁也拦不住,可是樊子期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前不久又受过重创,这要是再逞强上战场,估计没等攻陷南蛮凤鸣城他便会折在南征的路上,樊玉麟劝不住爹亲,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多年未见的兄长身上。
  樊玉麒看着娘亲和胞妹殷切的眼神,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她们难道忘了当初……爹亲是怎么赶他走的?
  那些伤痕到现在还没有从他的身上退去,恐怕一辈子都要背负在身,而那时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还可问心无愧的说他与皇上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现在呢?
  扪心自问,要是爹亲问他现在同皇上的关系……他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杆无畏无惧的直视对方的眼吗?
  17.亲人(下)
  尽管心中尚存有太多矛盾的问题有待他考虑清楚,可是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他慢慢想明白了,踏入多年未曾涉足的紫竹林,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勾起的是樊玉麒太多儿时的记忆。
  清风拂过茂密的竹林,发出沙沙的清爽声响,令人精神为之振奋,樊玉麒永远记得,这自打自己记事起便萦绕在耳边的声响,偶尔还会伴随着严父威严却又充满慈爱的训诫声。
  他就是在这片竹林的空地上挥舞着爹亲赐予的宝剑一遍遍的练着樊家剑法,而如今,景仍在,常年征战在外的人却不常在了。
  沿着曲径幽深的小路朝越来越密集的竹林深处走去,在一个回弯过后视野突然豁然开朗,经人工的修葺,广阔的紫竹林从中被划分出一块圆形的空地,而那空地之上虎虎生风的耍练着铁锁红缨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手把手教导樊玉麒成才的大炤一品护国将军樊子期。
  脚步突然之间变得有千斤重,看到这熟悉的背影后樊玉麒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明明心底焦灼担忧着这个他依旧敬仰的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开口之后若此人不应他,他又该如何自处……坚强如他也没有那个承受力再次平静的接受至亲的绝情对待。
  怀着如此复杂的心境站在那里,樊玉麒就这么默默的观望着那个人,直到——对方因激烈动作牵动伤势而咳嗽不止弯下腰去……
  看着那因病痛佝偻起的身躯,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一般痛苦的咳血声音,想到昔日被自己敬为武神的高大威猛的樊将军竟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樊玉麒只觉心口堵得慌,喉间哽咽,眼眶发酸,险些便掉下泪来。
  他最是清楚他爹的脾气,这铁骨铮铮的男人是宁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不愿看着国民受苦他却再不能上阵杀敌啊!拿不起刀枪,等同是拔了虎狼的利齿,折了鹰隼的翅膀!
  抑制不住体内气血的翻涌,樊玉麒狠狠一眨眼,深吸了口气之后小声喃语了声:“爹……”
  尽管声音并不大,甚至快被淹没在竹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中,但就是这么一声“爹”却是让樊子期惊得浑身一震,无意识的握紧了被他当做拐杖支撑自己身躯维持站立之姿的缨枪。
  猛烈的咳嗽声几乎是戛然而止,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的幻听,樊子期不得不回过了头,看到的——是自己那已经长大成人,不论形神都酷似当年的自己的独子。
  那自对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不怒而威的霸气丝毫不亚于年轻时的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中乍现一瞬的惊喜,然而当樊子期的目光拂过对方别在腰间那枚御赐的金镶玉令牌时,那丝惊喜却被一种令人倍感压抑的矛盾情感代替了。
  男人别开了眼,转过了身,不发一语,只是僵硬的身躯不自觉的挺直了,铮铮傲骨不允许他佝偻起身躯,即便面对的是他的儿子,即便胸口的伤如火烧火燎般疼痛。
  看着这样的爹亲,樊玉麒无奈的露出一抹苦笑,他就知道……
  不论过了多久,发生过的事终究还是发生过,无法靠时间来抹去,尤其是他这个活人的存在更如同证据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对方……
  昔日无话不谈的父子兵,此时竟到了无话可说如此冷漠的地步,樊玉麒只觉背上像是背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无言的沉默压得他竟连气都喘不上来。
  樊子期对儿子的到来也就只有初见时表现出来的一点点惊喜,之后他的心里便如同一潭死水兴不起半点波澜,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兵器架旁,将手中的铁锁红缨枪放到架子上,用哆嗦的手整理好衣襟,樊子期像是没看到站立在那的人一般,径直自对方身旁擦肩而过。
  可仅仅迈了五六步,便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樊玉麒二话没说给樊子期跪下了,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低垂着头,用艰涩沙哑的声音说道:“爹……是孩儿不孝,孩儿让您失望了……
  但……但就算您不认孩儿了,再怎么生孩儿的气,可您终归还是玉麟慈爱的爹亲,是娘的夫婿,是樊家的支柱……
  算是孩儿求您,您在战场上未偿的夙愿孩儿就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会替您完成,只求您不要……再这样勉强下去,这次南征,孩儿定当立下战功为樊家光宗耀祖,所以求您在京城安心静养等待孩儿的好消息,请不要让远征的孩儿放心不下!”
  眼眶又一次无法抑制的红了,尽管眼中有泪,可樊玉麒还是强忍着没有让它掉落,说完这一番话还一连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大的连樊子期都听得清清楚楚。
  决绝的步子终还是停住了,樊子期呆愣的站在那里,紧闭双眼,双拳攥的死紧,仿佛在挣扎什么,也似在痛苦什么。
  儿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头抵着地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那乖巧的样子不还是那个被他寄予厚望樊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吗?
  看着这样的樊玉麒,樊子期心中的苦涩像涟漪一样一点点泛开,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非常后悔当时那样对待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他最了解这个性格倔强,坚韧刚烈的和他如出一辙的儿子了不是吗?虽然当年这孩子在面对他的质问时没有应答,只是一味的沉默以对,但他没有承认,不是也没有否认吗。
  事后樊子期也曾深度的思考过,不论是谁,跟在皇上的身边,有些事必然不能道于外人所知,也许真正的事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这些年他戍守边疆,每每回朝都会听到一些关于儿子屡屡打胜仗的事,虽然依旧放不下心中的悲怒,却也在知晓儿子平安无事后安心的叹息。
  皇上是个非常有主意的君王,这点他在皇上年少时为数不多的武艺指导接触时便已经有所了解,看他继承王位后的政绩也使他很容易的了解到炤元帝是个多么有作为的皇帝。
  这样一个明君又怎么会沉溺在男色中染指自己的得力下属?
  况且以往的帝王宠幸男宠,那些人哪个不是有着纤弱的身子和赛过女子的阴柔外貌,就是真的好男宠,皇上也会找那些雌雄莫辩美丽的少年而非像玉麒这样阳刚壮硕的没有丝毫女气的男人。
  而且除了当年那些传闻,这些年都没有人再传皇上与玉麒之间的事,原因是已开始四处征战的玉麒以自己的赫赫战绩无声的告知世人他卓越的领军能力。
  这样一个有着赤胆忠心与铮铮铁骨的人又怎会是那种不男不女的男宠!
  这些想法,并不是樊子期用来说服自己欺骗自己的借口,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樊玉麒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用行为告诉了世人他的为人,他的气节与胸怀。
  面对这样一个有出息,能屈能伸的有着远大抱负的儿子,樊子期是打心眼里觉得骄傲的。
  不是樊子期不想原谅,只是事隔这么多年他想原谅却也已经找不到原谅的方式,更低不下头去……
  他没有说出原谅他的话,但是心里却早已原谅了他。
  因此在听到樊玉麒如此发自肺腑的劝说之词后,盘踞心头多年的一团愁雾,算是就此烟消云散了。
  睁开眼,无声的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老实趴在地上等待他回应的儿子,樊子期悠悠叹息了声,迈开步子离开之前,他终于开了口。
  “你要……活着回来,你娘说了,等你大胜归来会做你最爱的木犀糕……”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樊玉麒苦忍的多时的泪水决堤,多少的委屈都随着爹亲一句等同释怀的话而消失了。晶莹的泪滴沿着高挺的鼻梁缓缓滑下,凝聚在鼻尖一滴滴的落在泥土之中。
  说完这些,樊子期又再迈动步子,沿着小径离去消失在竹林尽头,而喜极而泣的樊玉麒则是盘腿呆坐原地,傻笑着用袖子不停擦拭那即便在十四岁时挨了爹亲几百鞭仍倔强不肯掉落的泪水……
  耳边,又再响起微风拂过紫竹林那悦耳的沙沙声,却是令人的身心如此舒畅……
  【上部忠于君·完】
  待续——下部·宠于臣
  接下来有个很长的番外,是关于褚炤易儿时事的,诸位亲要是想要跳过直接看正文就点击这里
  不过小舞觉得番外的内容可以更好的塑造炤易这个人,所以才安排在这里,建议是不要省略啦,哈哈O(∩_∩)O
  【番外·褚炤易篇·】
  18.番外往事(一)
  注:此番外时间在二十二年前
  正值盛夏,天边刚刚泛起些许晨色,黎皇城内皇子御用的林和书院中便传来阵阵朗朗读书声,在如此清明的早上,这样的声音无疑是令人神清气爽的,但是发出这种令人神清气爽声音的人们本身却没什么精神,一个个拿着经书昏昏欲睡。
  夫子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些睁不开眼死气沉沉念着文章的学生们,难免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终等到这些孩子们读完,方才说道:“刚刚这段文章是昨日老臣留给诸位皇子背诵的,可你们自己看看,让你们照着书来朗读都能读成这个样子,诸位皇子士子可都是大炤未来的国之栋梁,切不能得过且过了,来来来,都醒来醒来,今日我们不再继续向下学,回顾这七日所学内同,诸位殿下都逐一给老臣背背听听,这能够一字不错背完的,便可到院落中自由耍玩,背不下的,一直到完全背熟才可外出活动。”
  老夫子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这日里懒散惯了的皇子们整日不务正业,不是结伴蹴鞠就是斗蛐蛐,再不就是到御花园的金鳞湖畔喂喂锦鲤,平时上课也只是应付了事,哪有背功课的闲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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