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半年而已（3）
到了五月的时候，叶飞他们跑到地方已经相当热了，处处可见光着膀子的男人们，文明一点的则穿着跨栏背心儿晃来晃去的，处里工作的场地，有个放轮胎和各种管子的空地，每天吃了饭，一帮男的为了在为数不多的女性，以及为数不多女性之中更加为数不多的未婚女性面前，显示自己所谓对事物迅速的应急反应能力，每天饭后半个小时，抱着羽毛球拍，争抢地盘，还自发组织比赛。
工作大院，一共不到二百号人，晚上那个羽毛球运动，倒也算是众望所归的受人欢迎，发泄一下尚未发泄完的精力，也是件好事儿，免的外遇爬墙一类的事件发生----尽管这种事情，层出不穷，见惯不惯了。
本来叶飞属于围观群众，跟着大家喊一声“好球”或者“哎呀”之类，有一次心血来潮，就是那么小小的拿别人的拍子打了两下，然后又非常不大凑巧的被某位漂亮的未婚女性给看见了，结果就开始陷入了被女性疯狂的追逐中……
好吧，没有疯狂那么夸张，不过总是有个女的来对你嘘寒问暖，这感觉，就如同一个直男被一名姓行事高调的Gay如此对待一样的……呃，不太舒服。
院子里的地方本来就不大，只有三四个科室，周围环境又相当荒凉，实在没有什么便宜消遣的好去处，所以叶飞被追这事儿，一时间，也成了茶余谈资，幸好叶飞已经有了个“非单身”的前言在这儿，让情况不至于一面倒……即便如此，某未婚的女性的积极性依旧未被打压，还有更加猛烈之趋势。
时间长了，就开始有人劝叶飞不如惜取眼前人。
“长距离恋爱是难有结果的。”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叶飞想：他奶奶的，我要是个直的，早就缴械投降，还用得着你们这么多废话吗？
对于追着他满院子跑的高珊，开始的时候叶飞还本着友好心态，碰见的时候，还能打个招呼，到了后来，缠的越发紧，叶飞只好冷个脸，跟高珊欠他五百块钱似的。
怎么有比我脸皮还厚的人出现，而且还是个女人……叶飞感叹。
这件事儿，叶飞就没给张辰说，一来，张辰向来是不为这种事情吃醋的，他对自己相当有信心，尤其情敌是女人的时候，二来，张辰要是不慎吃醋的话，就比较难收场，不管哪种情况，不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高珊跟叶飞是从别的处借来用的，过段时间，还得给人家还回去，叶飞精疲力竭的坚持了一个半月，高珊终于该走了。
高珊临走前一天晚上，叶飞正拿着馒头，逗院子里窜进来的野狗，一个馒头还没出去一半，那只学名为中华田园犬的小柴狗就被生人吓的跑了，叶飞抬眼，高珊穿着连衣裙，蹬着高跟鞋，站到他面前。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高珊无疑是个美女，才二十五岁，相当有能力，据说他们处追着她跑的人能排老长的队，叶飞他们处不少男的也追她。
可惜眼神不好，看上了个Gay，叶飞心里暗自为高珊稍微惋惜一下。
叶飞抬脸特吝啬的冲高珊笑：“明天就要走了吧。”
高珊为人大方，并不忸怩，笑的很和气：“我明天回去，以后可都见不到你了。”
叶飞心想：见不到可真好，嘴上却说：“说的这么伤感，现在两个人想见面，还不容易？”说着伸手冲远处徘徊的那只柴狗招手，示意它回来。
那只狗经受不起食物的诱惑，乐颠颠的又颠回来，伸舌头不停的舔叶飞的手，以及他指缝中的馒头残渣。
叶飞一边喂狗一边对高珊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这句话说的不尴不尬，高珊却不觉的什么不觉得受到冒犯：“我已经吃过了，要不你请我去看电影吧。”
叶飞想：时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我竟然不知道，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可爱！
面对女士的邀请，叶飞自然也说不出来什么，尽管容忍女性是男性应具备的美得，不过眼前的要是马瑞瑞，叶飞一准伸脚把她踹到火焰山去。
叶飞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喂完，慢腾腾的站起来，仰视一个人说话，其实还是挺累的，等站起来，就变成他俯视了，这感觉当真很好，“行，一会儿食堂放电影，我让小张给你留个位置。”
叶飞他们处，为了联络同事感情，每天晚上放碟子看，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片子，血腥的有，文艺的也有，今天晚上据说淘了《泰坦尼克号》来，不少女同事都决定不出来看打羽毛球，早早过去占位子。
叶飞跟管食堂的刘阳挺熟，有想看的片子，总能坐到好地方。
呃，不解风情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像叶飞这种刻意不解风情的，就有点欠扁了，他们工作的地儿虽然荒凉，坐上半个小时车，到了市里，好电影院有的是。
高珊还是很大方，一点不高兴都没有：“那也行，食堂里看也挺好的。”
叶飞抬脚，用脚趾头挠了挠那只柴狗的胸口，非常痛快的说：“那你先过去吧，给刘阳说我让他留两个位置，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来。”
这么说着，就这么走了，一点也不考虑是不是让高珊觉得尴尬。
叶飞到院子里唯一的小卖部去买了点儿瓜子儿什么的，好歹也不能真空着手请别人看电影----还是免费的电影。
慢腾腾晃进食堂的大厅，背投里已经开始放罗丝深夜自杀那段了，叶飞在后面看准高珊，猫着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给你。”
高珊看看怀里的一堆瓜子儿还有巧克力糖，有点哭笑不得，伸手打开了，随便分给旁边的同事，一边磕瓜子儿一边跟叶飞看电影。
叶飞坐在高珊身边，背投里放的什么，压根就没看进去，大厅里一片漆黑，背投里的光扑在他的脸上，在高珊眼中看起来相当动人----显然叶飞对此毫无所觉。
“这个片子，我看过十三遍。”高珊在叶飞耳边轻声说。
叶飞有点惊奇的转头：“我就看过一遍，还是大学时候看的。”
高珊笑的有点得意，“那么多片子，就这个最吸引我，尤其是那四个在船上一直演奏音乐到死的人，那一段，什么时候看都会哭。”
一般来说，女人只会感叹：“杰克把那块木板让给罗丝，自己却被冻死了那段真感人！”要不就是“罗丝自杀的时候，杰克劝她的时候真帅！”，叶飞倒没想到高珊的想法跟一般女人不相同。
叶飞笑笑：“时间太久，大概情节我都记不清了。”
高珊善解人意的笑：“都那么多年，能记得清嘛，男人也不大爱看这种片子的。”
“我有个朋友就挺喜欢这个片子的。”叶飞不给面子，继续让高珊尴尬。
“凡事都有例外嘛，都说男不看红楼，女不看水浒，红学大家不也尽是男人么。”
叶飞冲高珊笑笑，没说什么，叹了口气，“说不过你，不行，我认输。”
两个人都笑了笑，继续看电影。
对于叶飞和高珊一同来看电影这事儿，自然少不了八卦人士的关注，有认识的人，暗中使坏，戳叶飞的肩膀，还有人动不动就咳嗽两声，结果被叶飞完全无视，一点反应都没有。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手机震动，叶飞反应特快，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抓着手机走出食堂，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
这时候打电话来的，也只有张辰。
“干什么呢？”
“看电影，《泰坦尼克号》。”
张辰在电话那边笑：“挺老的片子。”
“不是无聊嘛。”叶飞跟着笑：“你们那儿热不热，这边已经热的不行了。”
“一般吧，总比你那儿好。”
都是些口水话，天天打电话，自然也就只有这种口水话，叶飞还得搜肠刮肚，免的出现两人同时沉默，那样才叫尴尬。
“什么时候回来啊？”张辰问。
叶飞摆摆手指头：“最快也得到八月，听说要到九月底了。”
那边开始有点抱怨的意味，难得见他抱怨，稀奇，像个小孩儿似的：“那么久，再拖几天，等你回来，又冷了。”
张辰不喜欢冬季，正如同叶飞不大喜欢夏季。
“总是要回来的。”叶飞笑。
继续说着，竟忘了陪高珊看电影的事，叶飞与张辰聊的有点长，等大家都散场，高珊过来找叶飞的时候，正看见叶飞捧着电话，平常总是礼貌微笑的表情，突然有了那么些生动的感觉。
有关系熟悉的同事过来推叶飞一下，调侃他：“嘿，叶飞，又跟女朋友黏糊呢？”
叶飞没有防备，差点摔倒，但还是好脾气的对那个人笑笑，指指电话，继续跟张辰聊。
张辰听见电话那边很热闹，“他们说我是你什么？”
叶飞笑眯眯的说：“你确信想再听一遍？”
张辰就没再追问，听是听见了，有的时候就是特别想逗叶飞，可惜现在的叶飞，不管怎么逗，都难得像过去一样恼羞成怒，修炼的还真不赖。
事物脱离自己掌握的感觉，突然很不好，或许不应该所不好----其实是很不习惯。
临挂电话前，张辰说：“我哥说，什么时候你有假期，到他那儿去玩。”
张辰的语气，其实是有点迟疑的，然而言语之间其实更多的是期待，哦，或许那也不是期待，是一种隐性的施压，隐性的暗示，希望叶飞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叶飞佩服自己的忍耐能力，或许是现在相距太远，多少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所以也并不十分不爽，只是淡淡的说：“行吧，挺久没出远门了。”
张辰显然心情很好，接着便谈论张研，以及自己的侄子跟张研性格有多么像，平时有多么懂事。
叶飞听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事情，也只是听着，心里想：张研的儿子，性格自然是像张研的，看来那孩子性格也不见得有多可爱。
等挂了电话，竟然说了将近一个小时。
高珊在旁边也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叶飞回头看见高珊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的，女人还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啊，他又感叹。
“你跟女朋友感情真好。”高珊笑着说。
叶飞想：这女的气质可真他妈像张辰啊。
就冲着那时时刻刻都在微笑的脸。
叶飞点点头，嘴上却说：“天天打电话，烦都烦死了。”
高珊脸上的表情有点松动，似乎是有那么些受伤的，“看来我真是没有机会？”
用的是疑问句，原来还是有些不想放弃的。
高珊又说：“其实我真挺喜欢你的。”
叶飞把站姿稍微端正一点，面对美女的表白，咱也不能太掉价，是不是？
大方的美女永远讨人喜欢，懂得进退，也不会太给人难堪，高珊伸出手，主动握了握叶飞的手：“认识你挺高兴的。”
叶飞看着高珊的手，心想：过去我要是能像高珊这么进退得当，是不是也没今天这么多烦恼？
是，叶飞你当然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可惜吧，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说，自己走过的路就别老缅怀，省得天天伤怀悲秋的，实在没什么意义。
第二天高珊走的时候，叶飞送她上了班车，旁边同事少不了惋惜来惋惜去。
“你就是自己看不上，也给兄弟制造点机会嘛。”刘阳一边挽着袖子，一边抱怨。
叶飞伸手削了刘阳脑袋瓜子一下：“白天鹅，咱们都别想，看着就行啦。”
剩下的时间，过的不快也不大慢，反正混混日子也不是没有方法。
那只小柴狗，现在被叶飞喂的膘肥体健，每天按时按点的在老位子端坐，等着叶飞弄点什么吃的来，喂饱它越来挑剔的胃。
时间长了，叶飞想着走的时候，这狗又得流浪，多少有点舍不得。
人就是这样，投注了感情，就难以割舍。
日子就这么过着，本来说八月中旬就能回去，叶飞都已经开始想着收拾行李了，突然又下来个消息，他们科的五个人，要被集体借到高珊那个处去，直到十二月才能回去。
一时间炸了锅，除了叶飞，全部怨声载道，抱着手机，差点没把在家悠闲的科长烦死，没办好，只好每个人给涨点奖金，几个人一看有甜头拿，哪里还肯罢休，非要把本捞回来，闹的就更凶。
叶飞也打了电话给科长，“我不要奖金，回去以后多给我几天假成不？”
不巧让别人听见了，这下好了，奖金不能放弃，还得给一个星期的带薪假，不能按缺勤算，当月奖金按原数发，一分也不让扣。
那边又要人要的急，科长头疼的直说好，可是便宜了这五个人，当天晚上，跑去聚餐聚的相当Happy。
叶飞把这个事儿打电话给张辰说了，“趁我有假，去你哥那儿呆两天吧，你也别跑了，我直接买到K市的票。”
张辰挺高兴：“这事儿你还记着呢？”
叶飞说：“正好有假，出来转转也是好的。”
心里却想着：这一关早晚要过，早死早超生。
半个月以后，叶飞与同事，转战某处，心情不好也不坏。
隔了两个多月，又跟高珊见面了，高珊热情好客，请叶飞五个人去吃饭，吃完饭后，又去逛夜市，E市的夜景是相当不错的。
叶飞的同事里，有两个是刚工作两年的年轻人，对高珊相当有好感，又是爱玩的年龄，拿着数码相机，同高珊拍了不少合照，到最后，可能觉得太高调，有些不好意思，便拉着叶飞也来拍一张。
叶飞不好拒绝，相当端正的同高珊站在一起， 高珊则对着镜头摆胜利的可爱手势，另一只手在叶飞反应过来起，挽上了叶飞的胳膊，咔嚓一声，相机响了。
叶飞的表情这才有点别扭起来，不动声色把手放开。
高珊并不怎么介意，跑过去看了看拍摄效果不错，末了对相机的主人说：“照片会洗出来吗？”
“当然啦。”
“帮我多洗两份。”
没过两天，高珊把洗好的照片交给叶飞：“给你，效果挺好的。”
叶飞接过来看了看，那天照的照片都洗出来了，大概十几张有他自己，其余大部分是高珊同那两个同事的合照，剩下的两个同事年龄都是三十多岁，已经过了爱照相的年龄，只是在E市某处标志性建筑前，照了两张合照而已。
看到那张被高珊挽着手臂的照片，叶飞笑了笑：“效果挺好的。”说完了，摸自己的皮夹：“多少钱，我还给你。”
这回高珊是真有些不高兴了：“几张照片，至于跟我这么计较么？我给你说，我生气了啊。”
叶飞也就不再强求：“那行，谢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