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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青鸾-烈侯卫青传》    作者:碧水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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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性子又急,什么事都挂着,只苦了那些探听和传送消息的内侍们。他走到长信宫,云台殿的人便得时时飞报卫青的消息;他到云台殿,那长信宫的内侍便得时时传送窦太后的病况……好在皇后阿娇和馆陶长公主被上次一唬,安分不少,不然,他恐怕更得焦头烂额。
  好在,太皇太后的病虽然沉重,还是慢慢好转了。
  虽然,她原本就不好的眼睛彻底失明(注:其实窦太后的眼睛早在刘彻登基以前就已经失明了,小说之言,不可当历史看。)。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仍然牢牢地把握着朝局。她就像一棵巨大无比的树,虽然叶子黄了,掉了;虽然枝条开始朽烂,也长满了虫子,但是,它那庞大的根系还牢牢地深入到大汉王朝的各个地方,在深深的土壤里盘根错节!
  随着太皇太后的康复,原本在复杂的心情中,绷得紧紧的刘彻松了一口气。除了每日请安必定命人请了皇后一同前去之外,朝中事务如流水价糊弄完毕,便整日留在建章宫云台殿。
  云台殿里,卫青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虽然伤势凶险,但他本年青,平日身体底子又好,不过月余,伤口便渐渐愈合,只是失血过多,还需慢慢静养。
  对卫青来说,伤不算什么,最难受的莫过于心中的困惑。
  这次受伤,似乎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但是,当他第一次清醒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个少年阿彘,那个骑着红马,象阳光一样含笑的阿彘,不知在什么时候骑着红马,一溜烟地消失在青翠树林中不见了。剩下的,是一个穿着红襦黑袍的头戴金冠威严高贵的天子刘彻。
  尽管这个天子在自己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欣喜若狂地握住自己的手,用阿彘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尽管他和阿彘一模一样的脸上,有些憔悴的脸庞仍然满是担忧之色;尽管他每日必在自己没醒之前,要悄悄看视自己一遍才走;尽管他一有时间,便会静静地坐在自己身侧,对着自己喃喃细语,不管自己是不是听得到……
  可是,这里巨大的宫殿是他的,这里金碧辉煌的陈设是他的,这里的人是他的,这里的天和地,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是他的……
  那些内侍和宫婢一见他,便会全身惶栗急忙跪下;那几个白发苍苍的太医,会不管在干什么,都诚惶诚恐地拜伏在地;而公孙贺和公孙敖,还有那几个熟悉的他的“侍从”,都会急忙跪倒……
  他是大汉王朝的君主,自己姐姐的丈夫——天子刘彻!
  所有的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自己,也,不应该例外……自己应该不会傻到把皇帝当做那个他可以谈笑着敲他的头一下的阿彘……
  有时候,卫青很幸庆自己的伤势不是太轻,这样,在半昏迷之间,他可以有一个缓冲的逃避,而在康复之前,他能够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一切……
  于是,在卫青终于能下地的那一天,在内侍的搀扶下,他略有些摇晃地对天子刘彻跪倒哑着嗓子说:“小臣卫青,谢陛下救命之恩!”
  天子刘彻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看着这个勇武高傲,挥洒自如的卫青在自己的面前下跪,一丝骄傲不可避免地出现;但是,一种更为深刻的失落和惆怅涌上心头,将这丝骄傲冲得干干净净,而代之与深深的悲哀!
  “卫青,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向我下跪……”他说,语气涩然。
  而卫青早在身体还不能动的时候就想好了该怎么回答:“陛下,臣以前不知陛下身份,冒犯失误之处,请陛下恕罪!”他的伏在地上,没有抬头。
  刘彻嗫嚅了一下嘴唇:“卫青,你还记得我们说过是朋友吗?”
  卫青一愣,抬起头来,便遇到一双深黯如黑玉满是期盼的眼睛。想起那些在耳边的话语,卫青心中一动,一阵难言的感受涩涩的涌上心头,忙收敛心神:“陛下,臣本不知陛下身份,簪越之处甚是惶恐!”
  刘彻苦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想让你知道。虽然知道你最终会知道,可就希望瞒得一刻是一刻,……现在,你还是知道了。”
  “谢陛下见爱之恩,卫青一生必将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刘彻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地上凉,你起来吧!好好将息!朕……朕要出去一下!”转身就往外走,走得匆忙了,踉跄了一下。内侍急忙上前扶住,却被他狠狠甩开。
  卫青没有起身,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全身虚脱无力,他觉得是因为伤,让他躺得太久了。
  卫青终于知道了!
  未央宫里宣室殿,面对着满案的卷犊,天子刘彻一动不动。他盯着手中的一卷竹简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可是,这卷东西上写了些什么,却一点都没看见。
  卫青终于知道了。
  那个高傲内敛,温和如玉,却又爽朗自在,让自己想倾慕和依靠的卫青知道了,那个在云台殿里,脸色苍白,如同婴儿般无力和软弱,让自己想拥抱和呵护的卫青知道了,于是,所有的一切就不一样了。面前就只剩下了一个冷静自持谨慎疏远的卫青!
  这是刘彻最不希望,最不愿意的!
  可是,他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也无意改变;他也无法质疑卫青这时的做法,他是按那个时代人们认为最正确的方法对待他的帝王的;那么,就这样任一切改变吗?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不!”刘彻在心中倔强地呐喊。
  刘彻的骨子里,流淌着来自百多年前,那个贪欲固执果敢狠戾坚韧的汉高祖身上的血液,这血液里没有放弃这样的字眼!
  在未央宫宣室殿高高的帝位上,刘彻暗暗发誓:
  “帝王,权势,天下,我要!
  朋友,兄弟,情人,我也要!
  卫青,你等着看!我会让你直面我帝王的身份而不用在我面前屈膝,或者,如果你非要用这种形式来确定我们之间的距离的话……那么,我会让全天下跪拜你!”

  侍中

  建章宫,是一座集宫殿和皇家园林为一体的庞大的建筑群。宫内不仅宫室亭台,花草掩映;曲廊回道,树木簇拥;并且还在建章宫北面挖筑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太液池。池中更是按蓬莱、方丈、瀛洲的传说,筑了三座秀美葱茏的假山。水光山色,相映成趣;岸边满布水生植物,平沙上禽鸟成群,生意盎然,
  现在,正是夏末,各种花木还没有用尽它们夏天的狂热,那些各色各样的花朵在各个地方探头探脑,努力地展示着它们美丽的笑颜。
  可惜,这些笑颜在天子刘彻的眼里完全都看不到。因为,他正在太液池畔耀光台上紫澜阁里认真地批阅着奏章。
  说他认真,也不尽然。因为年轻的天子显然不是很用心,他的眼睛看着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眼角的余光却看着阁外的一个人。那个人正在阁外的回廊下,虽然面向阁门直挺挺地站立着,保持着肃穆恭谨的姿态,可是,脸却侧在一边,正贪婪地往台下远处看,台下远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喧哗。那人倾听着,嘴角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咳!”天子的这一声明显是故意的。
  于是殿外那个修长的身影也迅速回过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严肃的样子。而阁内的小内侍慌忙跑过来:“请陛下吩咐!”外面的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连脸都不往这边侧一下。
  刘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小内侍摇摇头。小内侍迅速悄悄地退下。半点都不吭声,因为,这种情况今天已经很多次了。
  卫青痊愈后,被天子任命为侍中。
  这是个让卫青气闷的职务。
  所谓侍中在他看来就是皇帝的跟班,整日都跟着皇帝转悠。其实在这个时候,侍中非同小可,小至分掌皇帝的车驾服饰,大至参赞顾问,是多少人眼红心热梦寐以求的职位。可卫青心里明白,做了侍中,最基本的——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在皇帝身边呆着!
  说穿了,刘彻就是要把卫青留在身边!不仅留在身边,他要他抬起头来看得见,转过身来找得到!
  这对于卫青来说,简直就是一道绳索。
  刘彻更是恼火!
  这个卫青,自从伤好后,无论自己如何明讲暗示,始终恪守君臣之礼。虽然对任建章宫宫监和侍中没什么大的反应。但是,不管在何时何地,他都多一步路不走,多一句话不说;谨慎小心之至!
  有时没有旁人,刘彻想跟他讲几句亲密点的话,他却只是笑笑,或是或否地敷衍几句,语言恭谨态度谦逊,象一杯无懈可击的温开水,令刘彻十分恼火。
  今天有些例外,因为,卫青在那里一直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似乎对某种情况十分感兴趣。
  刘彻知道那是什么:耀光台濒临建章宫演武场,这个时候正是建章宫最精锐的卫队——建章宫营骑操练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才不会眼巴巴地带卫青到这儿来批改什么鬼奏章!他就等着,等着卫青向他开口,哪怕只是请求让他去看看!
  可是卫青没有!
  刘彻出去,他恭恭敬敬低下头;刘彻进来,他正正经经站立;他就是没开口!
  这不,倒害得刘彻心里头毛抓抓的不是滋味。
  “卫青!卫青!”刘彻憋不住了。
  卫青从外面进来,站定在刘彻案前几步便行礼:“陛下,下臣在!”刘彻抬头看视,眼角一跳。
  原本卫青人便修长高大,从前因为身份关系,皆是短袍布衣;如今他身着青色丝绸长袍,领袖之处露出白色深衣,衣本鲜洁;整个人更是神采飘逸,秀色夺人。刘彻心中便不由得一动。
  “陛下?”卫青见皇帝叫了自己来,不说什么,盯着自己出神,便有些不自在,便小声询问道。
  “哦!”刘彻失态,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便道,“朕这半天批阅奏章,看得累了,卫青,陪朕去外面去转转。”
  卫青恭谨地道:“是!”
  “那个……!你说,去哪里好?”
  “听凭陛下吩咐!”
  刘彻瞪着他,半晌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臣对宫内情况不熟。”
  “你刚才在看什么?”
  “哦!”卫青有些意外,“看那边的演武场。”
  “那里在干什么?”
  “卫队们在演练武艺。”
  “你很想去看看?”
  “臣之职守是随侍陛下。”
  ……
  终于被恼火无名的刘彻瞪着他,叫道:“你想去看,是不是?”
  卫青莫名其妙:“是!”
  “哪你为什么不说?!”
  卫青更是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要说?”
  ……
  气得犯晕的刘彻恨恨地看着卫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去宣武楼!”
  宣武楼就在建章宫演武场的旁边,方便皇帝既可以亲自观看卫士们演武,又不受风吹雨淋日晒。
  皇帝领着卫青,韩嫣,公孙兄弟驾到,在那里接受了建章营骑们的参拜。然后,命人各自演练。
  虽然是各自演练,但皇帝在看,卫士们无不抖擞了精神,拿出自己看家本领来卖弄。射箭的,格斗的,对剑的……喊声阵阵倒也十分热闹。
  卫青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是好武之人,虽性子沉稳不外露,但眼中不由得已经露出兴奋之色。
  此时两名卫士正在射箭,只见他们挽弓搭箭,开弓如满月,“嗖嗖”两声,正中红心,众人一声喝彩,连刘彻都忍不住赞道:“好!”
  卫青微笑不语。
  这时,站在刘彻身旁的韩嫣笑道:“卫侍中觉得这二人箭术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我怎么觉得卫侍中说得有些勉强!”韩嫣道,眼睛亮晶晶的,“看刚才卫侍中脸有不以为然之色,看来是有什么独到的见地,不知可否说出来让韩嫣也受教一二!”
  卫青一怔,不知韩嫣何意,便望向刘彻。
  刘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光闪烁了一下,也说道:“若有见地,卫侍中但说无妨!”
  卫青无奈,只得开口:
  “那小臣斗胆。陛下和韩大夫不要见笑!
  臣幼时,师傅曾言道,‘两军对战,短兵不如长刃,步卒不如骑兵。’而对战之时,箭为战阵之先,往往起着先声夺人的作用。但我大汉军队,箭术通神者比比皆是,但为何与匈奴交战时,往往失准呢?”
  刘彻一听,心中一震,不由得问道:“对,这是为何?”
  “是因为匈奴人以骑兵胜,骑兵移动迅速,射箭往往失准。再加之,骑兵速度极快,往往第一轮射完,未及再张弓箭而匈奴已去得远了。而匈奴之兵,骑射尤佳。既可移动迅速,又可射箭杀人,此我大汉所短!刚才,卫青见这二位立射虽佳,但若对敌,恐怕还是骑射的好!”
  刘彻不由动容。对敌匈奴,驱虏开疆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汉军对匈奴,确实败多胜少,卫青此言,是深知两方战争情弊之言。
  “那以你之言,我大汉若想胜得匈奴,便应该重于骑射?”他双目炯炯,注视着卫青。
  “岂止骑射,我大汉应该有的是骁勇的骑兵!”
  “骑兵!骑兵”刘彻喃喃道。
  听了卫青的话,众人皆在心中慢慢比对汉匈的历年来军事的优劣,一时都默默无言。
  半晌,韩嫣方才笑道:“骑射之事,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不过,卫侍中勇武过人,恐怕骑射也是不在话下!”
  卫青忙低头抱拳道:“韩大夫谬赞了。卫青小能而已,岂敢贻笑大家之前!”
  “卫侍中何必太谦。”韩嫣言笑晏晏,俊美的脸上如春风拂面,转向刘彻,“嫣素习骑射陛下深知,卫侍中武艺超群陛下也深知,韩嫣不敢和卫侍中比刀刃拳脚,却大胆求陛下允许韩嫣与卫侍中一比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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