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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南山记》    作者: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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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浪帮中抢出两人,将郑岱扶了下去。一时又上来一胖一瘦两个老者,手持薄刀,使一路八卦连环刀法,与卢覃斗在一处。走了十一二招,卢覃叫声“着!”,两老者双双中剑,一中手腕,一中腰间,虽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却是无法再战。
  程子墨一面抵挡攻向自己的剑招,听得那边惨叫连连,忍不住转头去看,见卢覃出招狠辣凌厉,接连有人伤在湛青剑下,不由得大是不以为然:“这些人是出自误会才来找你拼命,你出手这般不留情面,伤了这许多人,这梁子可结得愈发大了。”他这一分心,剑招不免迟滞,与他对敌的一名独浪帮帮众瞧出便宜,当即挥剑直入,径砍他腰胁。程子墨退后一步,左足微幌,右足飞出,正中那人手腕,那人一柄剑脱手,斜斜飞了出去。程子墨未及收足,右首抢出一人,手提厚背大环刀,向他腿上便砍。当的一响,却是卢覃伸剑将这一刀挡出。
  卢覃叫道:“程子墨,你没心思打架,趁早走路是正经。”程子墨心想独浪帮众人一心要杀的是卢覃这个凶手,自己寻隙逃走,恐怕卢覃更加陷入了重围,当即摇头道:“你先走。”
  正当此时,哗喇一声巨响,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这一下出其不意,人人都是一怔。卢覃反应甚快,看准独浪帮人群中露出一条缝隙,纵身窜了出去,足尖在院墙上一抵,飞身便上了墙头。
  其时独浪帮众人四下里团团围住了宅子,几十个火把照得半空亮晃晃地,卢覃在墙头一立,见东南角上人相对少些,深吸一口气,正欲发足奔去,忽然间细风袭面,四枚钢针分别向他上中下三路射来。



21 风雨如晦
  程子墨见卢覃跃上墙头,正欲寻隙跟上,忽见空中几点银光微闪,一时惊惶得仿佛心都停跳了一拍,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心暗器!”便见卢覃身子一折,从墙头摔了下去。
  程子墨大惊之下,再顾不得手底下是否会伤着人命,刷刷刷几剑将围住自己的三四人迫开,几步抢到了院门边。众人大叫:“截住他!休要让他走了!”程子墨听得背后风声,有人一刀往自己背上招呼过来,他也不回头,听风辨势,一剑向后递出,正中那人手腕。紧接着左旁有人一剑刺来,程子墨不及回剑,避开剑锋,伸指在他剑身上一弹,那人拿捏不住,一个踉跄,程子墨抢上一步,飞足踢中了他腰眼。这一脚他使足全力,那人哇哇大叫,整个身子向后飞去,将后面的三四人都带倒了。
  程子墨舞动长剑护住门面,冲出门去,却见墙根下空荡荡的,并无卢覃的踪影。四下一望,只见数丈开外,十来个持着火把的独浪帮帮众正发足向东急奔,隐隐听到有人叫道:“那姓卢的奸贼往这边去了!大夥儿快追!”
  他心中一松,想卢覃既然逃走,则多半并未被毒针打中。欲待另寻一路逃走,到东城门外小客店去同云嘉会合,到底未曾亲眼见到卢覃是否受伤,终归放心不下,一犹豫间,还是跟在独浪帮众人身后追了下来。
  他内功高出独浪帮众人甚多,不一会儿工夫便越过众人,赶到了前头。众人追得一阵,奔进了一个小树林。此时天空中雷声大作,片刻间便有黄豆大的雨点浇将下来,把独浪帮帮众手中火把均打灭了,树林里漆黑一片。
  程子墨正彷徨无策,哗喇一声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隐约见到前方几十步有一个人影,依稀便是卢覃,程子墨大喜,当下发足向那人奔去。那人听到他脚步声,当即收步,转过身来。程子墨刚刚奔近,突然间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无声无息地自对面刺了过来,刹那间便到了他胸腹间。他大骇之下,已不及拔剑招架,急步向右跃出,剑锋堪堪贴着他衣襟飘了过去,眼看着这一剑剑势已尽,不知怎的剑身徒地一转,又折了过来,直奔他左臂而来。程子墨身子急侧,那剑却如毒蛇般沿着他左臂蜿蜒而上,由臂至肩,程子墨避无可避,但觉颈间一凉,剑尖已抵上了他脖颈。
  正当此时,黑暗中剑光疾闪,宛若一道电光,直逼程子墨对面那人而去。程子墨只觉颈间一阵刺痛,那人已回剑自守,叮的一声两剑相交,紧跟着叮叮叮密如连珠的数下撞击。程子墨心知是卢覃相救,定一定神,依稀辨明两人身形,拔剑上前相助。
  这时候大雨如注,浇得三人都浑身湿透,林中本就昏暗无比,雨水又顺着头发眉毛流入眼睛,几乎甚么都看不清,全凭剑上一点光芒,和混杂在雨声中若有若无的风声,来辨明对方招式来势去向。这等交手原极是凶险,但对手武功实在太强,程子墨自忖便是白日相对,也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唯有趁对方也目不见物之际冒险行击,或有一线胜望。
  又交得几招,那人斜舞剑圈,纵身跃后,程子墨正要上前进击,模模糊糊地瞥见他左手仿佛伸向腰间,心念急闪,大叫一声:“不好!”飞身向旁一扑,抱住了卢覃便向地下滚去。但听得嗖嗖细响,数根钢针自头顶飞了过去。
  那人一击不中,当即纵身上前,提剑便向程卢二人的所在砍去。程子墨来不及起身,勉强挥剑挡格,那人左手倏出,竟用两指捉住了他剑锋,右手剑招一吞一吐,忽地转了个弯,削向他肩头。程子墨要想保住这条手臂,非撤手放剑不可。无奈中五指一松,向后一让,长剑便被那人夺了去。乌黑的长剑如一条墨龙一般夭矫递进,向程子墨当心袭来。
  突然间那人闷哼了一声,急步后跃。噗通一声,却是程子墨那柄剑落在地下泥水里。大雨滂沱中又是一道闪电而过,只见那人转身发步急奔,瞬间便没入林间黑暗中。
  程子墨和卢覃在地下滚得一身泥水,狼狈无比。眼见那人去得远了,两人从泥涂中站起身来,回想方才情形,兀自心有余悸。这一番相斗为时虽短,却是生平第一的惊心动魄,两人对视一眼,不自禁的双手相握。
  卢覃低声道:“我发针射中了他。”程子墨一怔道:“你哪里来的针?”卢覃道:“从唐仲杰身上拿来的。他这样子的针筒共能发四拨八枚针,我见里面还有两针,便顺手拿了出来。”程子墨吁了口气,想那人虽中了毒针,想必自有解药,笑道:“幸好有唐大侠的毒针救命,否则我们俩今夜就双双毕命小树林了。”
  卢覃道:“你脖子上的伤怎样?”
  程子墨摸摸颈侧,触手粘乎乎地甚是疼痛,道:“伤了一点儿皮肉,不碍事。”他回思方才黑暗中如鬼似魅的那一剑,越想越觉得心惊,问道:“那人使的真是金乌剑法?当真邪门的紧。”
  卢覃道:“有些是,有些不是。伤你的那一剑用的是金乌派的玄晖炁心法。最后那一剑,是金乌派‘阳歌天钧’剑法中的一招‘凿壁偷光’。”停了一停,叹道:“‘阳歌天钧’是我派中最高深的一套剑法,纯以‘朱曦罡气’运使,外人决计偷学不来。这人武功高明之极,我派之中,恐怕只有师父,陆芝陆师叔和大师兄严汾,才有这等身手。”
  程子墨道:“那人杀了沈泽一干人,却栽赃给你,方才又接连痛下杀手。嗯,他是想杀了你,却推到独浪帮头上。你几时结了这般仇家?”
  卢覃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不知道。”
  程子墨握着他的手,只觉他手指微微颤抖,想是想到了下毒手之人多半便是他本门中的师父师兄,不由得颇为他难过。
  两人沉默了片刻,雨水仍是不住地倾泻下来。卢覃道:“走罢。”
  程子墨精神一振,道:“是,咱们出城去找云嘉去。”
  
22 道阻且长
  两人出得东城门外,在那小店客房里找到了等候的云嘉。云嘉见到两人狼狈形状,不禁颇为惊讶,及待看到程子墨脖颈上长长一道血痕,更是吓了一跳。一面找出金创药来,一面埋怨两人不许自己跟去。程子墨心道:“幸好你没跟去,否则怕是还要多饶上一个。”
  程子墨颈上剑伤虽长,入肉却是甚浅。云嘉一面替他清理上药,一面问道:“对手是什么人?”程子墨与卢覃面面相觑,只是苦笑,这一晚两人差一点连命也送了,却连对方的面貌如何都未看见。
  程子墨三言两语,将汪家老宅的事情说了。云嘉越听越惊,道:“这人知道你们今晚会找去汪家老宅,才事先假借师哥的名头,骗沈泽他们前去。”程子墨道:“多半唐仲杰说出汪家老宅来,也是他的授意,否则唐仲杰怕他怕得这么厉害,怎会轻易说出他的下处?”
  卢覃道:“唐仲杰露的破绽太大,我们既然能看破那人假扮沈泽的诡计,那人多半也会想到咱们下一个便要疑心到唐仲杰。”说到这里,三人都是惕然心惊,敌人武功高强,更兼心计过人,己方的行踪都被他抢先料定,而直到现下,自己对他的身份来历仍是一无所知。
  云嘉道:“那个独浪帮的杨厉,多半是那人故意放回去报信的。他怎地又说,那个凶手杀人之时,程师哥也在一旁?想必是那人假扮卢师哥杀人,让手下却扮成了程师哥。”
  程子墨笑道:“要假扮卢覃可不容易,别的也罢了,他这双眼睛别人可是冒充不来。是以那人只能背对着杨厉,再叫个人扮成我的模样,以确其信。”说着不禁向卢覃看了一眼,见那双颜色清浅的眸子被烛火一映,有如玛瑙般温润剔透,凝睇流眄,秀美难言,不禁心中一动,寻思:“原来他生的这般好看,我从前却是不觉。”
  卢覃道:“这是一则,另一则便是要程兄也身涉凶嫌,这样程兄无论怎么替我开脱,别人都不会信了。”
  云嘉愣了一愣,叹道:“这人的心机忒也深了。”
  卢覃道:“他这般深谋周划,必不能就此作罢。咱们略歇一歇,天亮便赶路罢。”
  云嘉诧异道:“赶路?到哪里去?”
  卢覃笑道:“自然是逃命去。”顿了一顿,又道:“可惜咱们的那几匹好马在慧剑门没带出来,不然逃跑起来更方便些。”
  云嘉道:“咱们这就回慧剑门取去。”
  卢覃不置可否,问道:“云嘉,你先前出来的时候,没人见到罢?”
  云嘉笑道:“师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慧剑门的人这会儿定然还以为我在房内睡觉呢。”
  卢覃摇头道:“那人既然能收服唐仲杰为已用,必定在慧剑门还安了其他眼线。恐怕你一走便已发觉。以这人做事之周密,这会儿肯定已经将那几匹马看住了,咱们再去,徒然自赴死路。”
  云嘉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儿,问道:“师哥,你说那人的玄晖炁心法,已经能在转换内息后发出内力伤敌,这要多久才能练到这等地步?”
  卢覃道:“要能一掌打死宋义那样的对手,至少两三年罢。”想了一想,道:“倘若那人本身内力深厚,恐怕还能更快些。”云嘉沉吟不语。
  程子墨道:“便是要逃,也总得有个去向。卢覃你可已有了主意?”
  卢覃沉默了片刻,道:“现下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回金乌堡一条路。”
  程子墨想起他在林中说道,“这人武功高明之极,我派之中,恐怕只有师父,陆芝陆师叔和大师兄严汾,才有这等身手。”脱口道:“可倘若是你师父……”
  卢覃道:“倘若是师父要取咱们性命,那便无法可想。回不回去,都是一样。”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相信是师父。”
  未待程云二人答话,又道:“也不须要到金乌堡。亳州的虚日鼠堂便是我师父直属的部下,只消到了那里,便能将消息传给我师父知道。”
  云嘉插口道:“可是这里到亳州也不下千里,咱们没了马……”
  卢覃伸手按住了他手,道:“没有马,咱们路上想法子便是。现下已然不早,你先去睡罢。”
  
23 局天蹐地
  三人熄灯歇下,程子墨翻来覆去,只是想着林中那人神出鬼没的身手,却如何睡得着?不知不觉五更将尽,外面天便朦朦胧胧地亮了。他以手支颐,抬起半个身子,看着身边那人。云嘉呼吸均匀,想是睡得正熟,一缕晨光落在他脸上,为他长而卷翘的睫毛投下长长的影子。程子墨凝视他俊美的脸庞,心道:“此行不论如何,我总要护得你平安。”
  他听得身后轻轻响动,知是卢覃起来,翻身坐起。卢覃向他低声道:“程兄,我有几句话同你说,咱们到外面去,让云嘉再睡一会儿。”程子墨随他走到门外,将房门轻轻掩上,两人倚门而坐。
  卢覃道:“程兄,你见过昨夜那人的身手,倘若白日相逢,你以为咱们胜算如何?”
  程子墨一宿无眠,心中便是盘算此事,见卢覃问出,便道:“昨晚若不是你出其不意发针伤了他,咱们现下多半早成了地下之鬼。云嘉武功算不得一流好手,依我看,咱们便是三人联手,也未必胜得了他。”
  卢覃道:“正是。此去亳州不下千里之遥,即便在路上买到马匹,日夜兼程,也总要数日,路上若被他追及,可大是凶险不过。”
  程子墨点头道:“正是。这人武功心计都十分厉害,又有手下相助,要想平安逃到亳州可颇不容易。”
  卢覃道:“本来咱们若是分头逃走……”
  程子墨摇头道:“这人昨天下手这般狠毒,分明是要置咱们于死地,未必是只要对付你一个。”
  卢覃道:“这人的用意,咱们到现在都不甚明了。虽说我心里怀疑陆师叔和大师兄,却也不能断定不是另有其人。”顿了一顿,道:“程兄,这次把你无端卷了进来,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程子墨怫然道:“你若当我是朋友,便别说这等话。再说云嘉现在是你们金乌派的人,遇上这等事,我岂能置身事外?”
  卢覃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该把云嘉带出来的。”眼望程子墨,缓缓道:“程兄,倘若咱们路上果然遇上那人,力斗不敌,我希望你能护着云嘉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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