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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美-451的记录仪(12)

书籍名:《云图》    作者:大卫·米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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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诺卡是向风岛东北部最繁忙的城镇,瞧,前辈们为了能躲过海水涨潮,把它建得很高,不像科纳和半个希罗一年的多数时候都是被淹的。荷诺卡的男人们多数是生意人和制造商,噢,他们信仰星美,但是他们狡猾地分摊了风险,因为他们也信仰希罗的神,所以我们山谷人觉得他们的一半是野蛮人。他们的首领叫元老院议员,权力比我们的院长的还大,是的,他有一支十到十五人的战斗部队,都拿着很棒的叉子,职责是执行议员的命令,而且议员不是大家选出来的,不,是那种不开化的子承父业。荷诺卡正好处在希罗和哈诺姆人、山谷人和成为奴隶之前的蒙基尼人,还有内地部落的中间位置。镇上前辈人的城墙被修葺一新,被风吹掉的房顶也被一遍遍地整修,但是你在它刮风的狭窄街道上自由漫步时还是能够想象四处都是飞艇和来来往往、不用马拉的马车。最后是交易大厅,一座大得令人啧啧称奇的建筑,院长说那里曾经叫做教堂,供奉一个古老的神,但是关于那个神的信息在陷落中也一并遗失了。教堂的墙很结实,彩色的玻璃也很漂亮,它坐落在一片安静的绿色中间,那里有很多石板,用来圈养绵羊、山羊和猪什么的。集会期间,议员的守卫把守镇子的城门和商店,他们还有一处带铁栏杆的监狱。但是从来没有战士袭击过商人,除非有人偷东西或者破坏了和平或法律。我猜,在大岛,除了九折谷,荷诺卡比其他任何地方的法律都多,尽管法律和文明并不总是一码事,不,比如说,科纳人有科纳人的法律,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文明。



那次交易会上,我们山谷人为自己和下议院做了一笔极好的生意。我们用从山上部落弄到的二十袋大米换来了先知的油布,是的,还用从帕克的牧场里弄来的奶牛和皮革换来了金属制品。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说麦克尼姆是个外乡人,没有,我们说她是住在波罗陆峡谷山上隐士家的奥特莉,我们说她是个草药医生,碰巧能用天生畸形来解释她暗黑的皮肤和洁白的牙齿。我们说先知的工具是我们在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找到的沉船上的东西,但是没人问你们从哪儿弄到的这个东西,然后期待一个诚实的回答。碎嘴子老妈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在九折谷外倒是堵得挺严,所以有个叫里昂的爱讲故事的人还问我,上个月登上莫纳克亚山,那个来自艾利派奥山谷的扎克里和我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显得非常吃惊。是的,我说,我是那个山谷的扎克里,但是我讨厌这种生活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要跑到任何靠近那座山山顶的地方,不。我说我和前世的阿姨奥特莉一起去那儿寻找一些珍稀的叶子和根,但是我们走到没树的地方就再也没往上爬,没有,而且如果他听说的不一样,那,我本人要跟他说你听到的是假的。里昂说话挺友好,但是我的兄弟哈里特告诉我说,他看见里昂和大胡子里瑞在一个烟雾弥漫的小巷尽头嘀咕什么,我觉得回家后我得把他的事儿告诉院长,看她怎么想。我总是能觉察出里瑞要动什么马脚,而且用不了几个小时我就能发现了,哦,我真是太聪明了。



麦克尼姆和我很快就把所有羊毛织物和毯子之类的都换出手了。是的,我换到一袋上好的麦卢卡咖啡、一些不错的塑料管、饱满的燕麦,还从一个皮肤黝黑的科莱科莱女孩那里换到几袋葡萄干以及一些工具,我现在记不起来了。我觉得科莱科莱人不算很野蛮,尽管他们把死人埋在他们居住的长屋下面,因为他们相信这样死去的人就不会感到那么孤单了。后来,我帮着下议院换了一会儿东西,然后到处逛逛,跟周围一些商人打个招呼,野蛮人不都是坏蛋。我听说麦肯基人空想出一个鲨鱼神,还把杀死的羊砍掉腿扔到海湾里祭祀。我还听过人们常讲的故事,说科纳人在他们通常打猎的地方以东犯下的一些暴行,那些故事给我们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我发现一群围观者聚集在一个人周围,挤到近处才看见是麦克尼姆,或者叫奥特莉,坐在一个凳子上给人们画脸部素描,对!她用素描画换一些便宜的小东西或者一点粮食,人们开心得不得了,惊奇地看着他们的脸变戏法般跃然纸上。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说,下个画我!下个画我!人们问她是从哪儿学的,她总是回答说,不是学来的,兄弟,只是多练习而已。她把丑人的脸画得比实际漂亮,但会画素描的草药医生奥特莉说艺术家历来都是这么干的。对,说到面子问题,美妙的谎言总是比满是伤疤的事实要好。



夜幕来临,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商店,抽签决定谁站岗,然后派对就在一个叫酒吧的特别的地方开始了。我早早站完岗,带着麦克尼姆及沃尔特和比斯姑父一起逛了几个地方,后来乐师们就把我们吸引回了教堂。人们喘着气在里面挤来挤去,那里还有班卓琴、长得像鲶鱼的小提琴手和一把少见的名贵夏威夷吉他。每个部落都带来好几桶烈酒,表明他们的富庶。还有好几袋赐福草(注:指大麻类植物。),因为,呃,有希罗人的地方就有赐福草。我沉浸在沃尔特的烟斗中,从我们自由自在的向风岛到科纳背风岛有四天的行程,但它像是花了我们无数个四天一样,是啊,那天晚上赐福草宝贝好像让我回到了摇篮,接着响起了敲鼓声,要知道,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鼓。莲花池家的福迪和两个山谷人敲的是羊皮和木头做的手鼓,希罗大胡子们使劲捶打的是松软的鼓,荷诺卡的一家人拍打的是克兰格腰鼓,哈诺姆人拿的是他们的贝壳沙锤。这场鼓的盛会拨动了年轻人快乐的神经,我也是,是的,而且赐福草会带你去一个充满沉重的"砰砰"、"嗡嗡隆隆"和"乓一乒一乓"的世界,后来我们这些跳舞的就只知道拼命跺脚,血直往脑门上涌。往事在眼前重现,每一下鼓声敲响,我身上就脱落一条生命,是的,我看到了我的灵魂曾经投胎过的所有生命,一直到陷落前遥远的过去,是的,我是在飓风中骑在一匹奔跑的马上看到的,但是我描述不出他们的样子,因为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不过我清楚地记得那个皮肤黝黑的科莱科莱女孩和她部落的文身,是的,她是一棵被吹弯的小树苗,我就是那飓风,我吹得她弯下身来,我吹得越厉害,她弯得越深挨得越近,然后我化身成乌鸦拍打的翅膀,她则成了吞噬我的火苗。当这棵科莱科莱树苗用她柳枝般的手指环绕着我的脖子,她的眼睛发出石英一样的荧光,她还对着我的耳朵低声说,对,我会再来的,对,我们会再来的。



快起床,孩子,我老爸着急地拍打着我,今天早晨可不能赖床,你这个臭家伙。那个泡沫般的梦一下子破了,我醒来时恰恰就盖着让人发痒的科莱科莱毯子。黝黑皮肤的女孩和我肌肤相亲,是的,就像一对滑腻腻的蜥蜴在吞咽着对方。她闻起来有葡萄藤和熔岩灰的味道,那对橄榄形的乳房上下起伏,看着她我感到无限温情,好像她是在我身边熟睡的自己的孩子。赐福草让我的头脑依旧不清楚,尽管已经是清晨的薄雾时分,我还是听见狂野的派对上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对,在丰收的交易会上,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我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是啊,酸痛,感到一切都还好,就是身体被掏空了,你知道睡在漂亮姑娘身上是什么感觉。附近有人在做早饭,烟雾缭绕,于是我把裤子夹克什么的都穿好,科莱科莱女孩睁开含情脉脉的眼睛,小声说,早上好,羊倌儿,我笑着说,我去拿吃的来,她不信我的话,于是我决定要证明她错了,要在我拿回早餐的时候看她微笑。在科莱科莱商店的外面,城墙边上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路,但是我分不清南北,我正在那儿迷惑该往哪儿走的时候,突然一个荷诺卡守卫从城墙上掉了下来,差一点砸死我。



我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一根有交叉羽翼的箭柄从他的鼻子里伸出来,箭头已经穿透了头部。噢,它的箭头一下子把那个早上,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打入恐怖世界。



那些此起彼伏的狂野派对是战斗的声音,对!烟雾缭绕的早饭是燃烧的茅草屋顶,对!那时,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族人,于是我跟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向山谷人位于镇中心的商店,一边还大声喊道,科纳人!科纳人!嗯,那个可怕的名字猛烈地拍打着黑色翅膀传遍荷诺卡。我听到一声巨大的破碎音,然后是一声气势汹汹的吼叫,我意识到镇子的大门被推倒了。我到了广场上,但是巨大的恐慌堵住了我的路,恐惧,对,恐惧和广场上的热浪让我又折返回来。我在狭窄的小路上兜圈子,但是科纳人的吼声、马蹄声和皮鞭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海啸一样席卷着烟雾蒙蒙,燃烧着的巷子。我记不得来时的路,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突然咔嘣一声!我被一个乳白色眼球的老妈子撞到沟里去了,她像女妖精一样拿着一根发簪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休想用你的脏手碰我,但是当我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她却一动不动了,面色苍白,只见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胸口,突然间"哇喔",一根鞭子绑住了我的双腿,又一声"哇喔",我就飞了起来,再一声,我一下子摔了个倒栽葱,一声"哎呀呀",石子路磕破了我的头,是的,比用该死的冰冷凿子凿还疼。



我醒来的时候,年轻的身体感到了上了年纪才会有的巨大痛苦,是啊,膝盖摔坏了,一个胳膊肘不听使唤,还擦破了皮,肋骨断了,两颗牙齿没了,下巴也脱臼了,头上的那个包像是我长的第二个头。我像一只要被屠杀的羊被戴上了头罩,手脚都被死死地捆着,平放在一堆其他可怜人中间,对啊,像我这样受到如此伤痛的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车轮子吱吱呀呀,铁蹄子得得地响,每一下颠簸都让我的头痛不已。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我们成了奴隶,就像我失去的哥哥亚当一样,被用车运回科纳人的地方。我并没有因为还活着感到特别高兴,我除了疼没有任何感觉,像一只被钩子钩住,流血不止,五花大绑的肥鸟,非常无助。一只扭动的脚踩住了我的睾丸,于是我小声说,这里还有清醒的人吗?瞧,我以为自己还可能像只兔子一样从那个洞里逃出去,但是近在咫尺的一个科纳人碎嘴鸭似的厉声说道,闭嘴,绑着的家伙们,否则我以我的刀发誓,我会把你们这些狗屎的舌头全部都割掉!夹缝中一股热流流经我的胳膊--压在我上面的人撒尿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尿冷却后变得拔凉拔凉的。我暗暗数了一下,说话的有五个科纳人,还有三匹马和一笼小鸡。我们的奴隶主正在谈论他们在袭击荷诺卡期间糟蹋过的女孩,由此我知道我已经被蒙住头有半天或更长时间了。我一点也不饿,但是,噢,我口渴得跟灼热的灰烬似的。我记得其中一个科纳人的声音,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阵轰隆隆跑过的马蹄声,然后有人说你好,队长!或是,先生或战斗进行得很顺利!我于是明白了科纳人不仅只是发动了对荷诺卡的一场突然袭击和洗劫,而是正要夺取整个大岛北部,是的,那就意味着也包括山谷。我的九折谷。星美,我暗暗祈祷,慈悲的星美,请保佑我的家人和亲戚。



终于,睡意袭来,我睡着了,我还梦到那个科莱科莱女孩,但是她的胸部和腰窝是雪和熔岩组成的。我再次在那辆车里醒来的时候,发现下面的一个奴隶已经死了,他正在吸走我身上的每一丝热气。我喊道,嗨,科纳人,这有个死的,扔掉一些沉重的拖累,或许拉车的马会感激你的。赶车的科纳人因为我的如此好心地关怀,用鞭子抽打了我顶上的一个男孩子,他痛得叫起来,他或许就是那个撒尿的家伙。我根据鸟儿的欢唱,知道临近傍晚了,是的,我们在车里待了一整天。



过了好久,我们停了下来,我被拖下车,有人用叉子捅了我一下。我大叫一声,在地上蠕动着,我听到一个科纳人说,这个不管怎么说还活着,然后我被拎起来,靠在一块房子大小的石头上。又过了一会儿,我的头罩被摘掉了。我坐起来,在肃穆的黑暗中眯起眼睛仔细看。蒙蒙细雨中我们在威美亚之路上,而且我知道确切的位置,是的,你看,这就是那个斜坡上的池塘.我们靠着的那块小屋大小的石头正是麦克尼姆和我一个月前见到老柳时,在那儿见到的同一块。



接下来,我看着科纳人扔掉了三个死了的奴隶喂野狗和乌鸦,而且我知道为什么之前觉得一个声音很熟悉了,瞧,抓我们的其中一个人是里瑞的兄弟,那个讲故事的里昂。活下来的十个人里,只有我一个山谷人,不,我猜大多数是哈诺姆和豪伊人。我祈祷被扔掉的三个人里不要有我的表亲科博里。我们都是年轻人,是的,看来他们在荷诺卡杀掉了所有年长者,我猜包括麦克尼姆,因为我知道在那样一场激烈的战斗中,她不可能活下来或逃走。一个科纳人往我们的脸上泼了一杯池塘里的水,我们张开嘴想喝掉每一滴发黑的水,但是那还不够湿润一下我们干渴的嗓子。首领命令他们的马童扎好帐篷,然后对瑟瑟发抖的俘虏讲话了。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涂着油彩的家伙说,你们的生命,是的,你们的身体,成为科纳人的财产了,而且你们作为大岛,也是今后整个夏威夷岛的真正继承人的奴隶,越快接受这一点,你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首领告诉我们,我们的新生活要有新规矩,但是幸运的是这些规矩都很好学。第一条规矩是,奴隶们要照你们的科纳主人的命令做事,要快而且不能反对或者问为什么。违反这条规矩,你们的主人可以根据他的意愿对你进行或轻或重的惩罚,直到你学得更加听话。第二条规矩是,除非你的主人问你话,否则奴隶不能讲话。违反这条规矩的话你的主人会割掉你的舌头,我也会的。第三条规矩是,你不要在计划逃跑上浪费时间。下个月卖掉你们时,会在你们的脸颊上烫上你主人的印记。你永远不可能混作纯种的科纳人,因为你不是,说实话,所有向风岛的人天生都是该死的怪胎。违反了这条规矩,我发誓,抓住你们的时候,你们的主人会砍掉你们的手脚,砍掉你们的命根子塞在你们的嘴里,然后把你们丢弃在路边喂苍蝇和老鼠。你们可能觉得这样听起来离死亡很近,但是我这样干过几次,死得出乎意料得慢,相信我。首领说所有好主人都会时不时杀掉一个非坏即懒的奴隶,提醒其他人偷懒会有什么下场。最后,他问有没有人不同意。



没有人不同意,没有。我们爱好和平的向风岛人身体上已经被伤痛和饥渴击倒了,精神上也被亲眼看到的屠杀和可以预见的被奴役的未来击倒了。没有家人,没有自由,什么都没有,到死只是工作,痛苦,工作,痛苦。那么我们的灵魂在哪里才能得到重生?我想我有没有可能会碰到亚当,或者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什么的。一个淘气的夏威夷男孩开始哭哭啼啼,但是他不过只是个九岁或十岁的孩子,所以没人制止他,实际上,他是在为我们所有人流泪,是的。乔纳斯很可能也做了奴隶,萨希和凯特金也是,但是这是很残酷的想法,你看,她们两个都是很漂亮的女孩。但妈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科纳人要她有什么用?我不想回忆荷诺卡那个拿发簪把我推到沟里的女人,但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里昂走过来,对着那个淘气的男孩儿说"不许哭",可他哭得更厉害了。于是他笑了,然后使劲脱掉我的先知靴。他穿在自己脚上,仔细欣赏着。羊倌儿扎克里再也不用到莫纳克亚山找东西了,那个叛徒说,所以他也不需要这个了,不需要了。



我什么也没说,但是里昂不喜欢我什么也不说的反应,他用我自己的靴子踢我的头和私处。我虽然不确定,但我猜他是仅次于首领的二把手,至少没人敢质疑他夺走我的靴子。



到了晚上,科纳人在火上烤小鸡,我们每个人为了能用舌头舔一滴小鸡油,都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我们那时冻坏了,尽管科纳人也不希望让把我们在市场上出手前弄得太不像样,但他们想让我们身体一直保持虚弱,因为我们有十个人.他们才五个。他们打开了一桶酒,喝个不停,然后撕开美味的嫩鸡肉,然后又喝。他们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们,接着派了一个科纳人拿着一根火把朝我们走过来。他依次抓住我们每个人,他的族人叫嚷着"好"或者"不好"。最后,他解开了淘气的夏威夷人双脚上的绳索,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营火。在那儿,他们让他取暖,喂他鸡肉还给他酒喝。那时候,我们这些被遗忘的奴隶都给饥饿、疼痛和斜坡池塘里的蚊子掏空了。



突然听到嘶--的一声,里昂倒下了。另外四个人大笑不已,你看,他们还以为他喝酒喝多了呢,但是接着,嘶--嘶--两声,另一个科纳人的两眼之间多了两个红点,他也倒下去死翘翘了。一个戴头盔穿斗篷的科纳人拿着一把像是胫骨一样的东西大踏步走到空地上,用它指着最后的三个抓我们的人。又是嘶--的一声,科纳男孩被放倒了。首领抓起他那把叉子,冲着戴头盔的使劲儿投掷过去,只见那人一个俯冲,好像还在空地上就地打了个滚,那把叉子只是撕开了他的斗篷,没有伤及他的身体。嘶--的一声,一道深深的大口子撕开了首领的身体,他的身体分成了两半倒了下去。震惊之余,我燃起了希望,但是"啪"!最后一个科纳人的皮鞭缠住了那把致命的胫骨一样的东西,然后"啪"!那把枪像变戏法一样从拯救者的手里飞了出去,落到抓我们的人手里。接着,最后一个科纳人把武器对准我们的拯救者,靠近些,这样他才不会错失目标。我看见他的手扣紧了扳机,嘶--!最后一个科纳人的头不见了,他后面的那棵面包树成了嘶嘶响的一堆灰烬,火苗噼噼啪啪燃烧着,在雨中冒出团团雾气。



他的身体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像是一只正在学走路的孩子,然后……"扑通"!原来,他错把枪口当成枪屁股,结果把自己的脑袋给轰掉了。我们那个神秘的科纳拯救者坐起来,轻轻揉揉胳膊肘,摘掉头盔,可怜地看着五个死去的家伙。



我太老了,不适合干这个了,麦克尼姆皱着眉冷冷地说。



我们给其他奴隶松了绑,让他们去吃科纳人的东西,麦克尼姆在她马上的鞍囊里为我们备足了需要的东西。那些没有沦为奴隶的家伙尽其所能要求各种帮助。我们从五个人身上拿走的东西只是从里昂脚上脱下来的我那双靴子。战争中,麦克尼姆告诉我,你首先要担心你的靴子,其次才是食物什么的。



又过了好长时间,在背风的科哈拉山上渺无踪迹的灌木林里,我们找到了一片前辈遗留下的废墟,生起一小堆火,我的拯救者给我讲述了她的故事的来龙去脉。



故事不长。科纳人袭击荷诺卡的时候,麦克尼姆不在山谷人的商店里,不,她在城墙上面朝大海,突然一支燃烧着的箭把她手中的那本素描本射飞了。城门倒下前,她赶回山谷人的商店,但是比斯姑父冲她喊我不见了,于是她又去找我,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我的亲戚。她的马和头盔是从一个科纳首领那里弄到的,他冲进了一个小巷就再也没出来。穿着科纳人的东西,在一片混乱中,麦克尼姆虚张声势地逃离了早已血流成河、一片火海的镇子。没有战斗,没有,只不过更像是围捕,要知道,议员的部队比谁都投降得早。麦克尼姆骑马首先往背面的山谷方向跑,但是在奎奎哈勒附近集结着要蜂拥进入山谷的科纳人,于是她掉转马头沿着威美亚之路往内陆走,但是这条路上岗哨很多,如果被截住,她也不能装成科纳人。麦克尼姆转向南方,想去希罗看看那里是不是还没有被占领。但是星美让她又多驻留了一段时间,所以她才凑巧看到路过的一辆推车,上面伸出了两只脚,而且在那两只脚上穿着先知的靴子,她知道只有一个向风岛上的人穿着先知的靴子。她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救我,她还一度因为要绕开一群马,跟丢了那辆车。如果不是因为科纳人酒后大声说话,在夜色里她即使路过也找不到我们。噢,她为了救我冒了多大的险啊!你为什么不躲起来,找机会逃走呢?我问。



她做了个鬼脸,意思说这问题真愚蠢。



是啊,但是我们该怎么做?我很激动也很害怕。山谷被洗劫而且被付之一炬,很可能……而且即使希罗还没沦陷,它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的朋友只顾用绷带和一些东西照料我的伤口,然后举起一杯药用石到我的嘴边。这会帮你恢复受伤的身体,扎克里。别再喋喋不休了,快睡觉。



在一处漏雨的前辈的屋子里,树叶穿过了窗户上的洞,我被一个男人低声唤醒。我身上的十几个地方都在痛,但没那么厉害了。清晨很凉爽,有背风岛的感觉,但是我却记起了向风岛正在遭遇的险恶新时期,噢,我痛苦地想,为什么要醒来呢。房间另一头,麦克尼姆正在通过她的记录仪跟那个严肃的先知讲话,我第一次搜麦克尼姆的东西时他把我逮了个正着。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感到很好奇,只见在记录仪的窗户里,他的颜色更加美丽和明亮。他很快看到我起来了,抬头示意。麦克尼姆也转过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比昨天好。我走过去看那个特别的智者。我的关节和骨头有些疼。麦克尼姆说我已经见过这个先知,她说他叫多菲塞特。我说没忘,因为他上次太吓人了。窗户里的先知听我们说这话的时候,消瘦的脸也只是稍稍柔和了一点而已。哦,我真希望我们不是在这么严峻的时刻见面,扎克里,多菲塞特说,但是我要请你带麦克尼姆走最后一段路,到"扎染布的手指"去。你知道路吗?



是的,我知道,在波罗路山脉上的最后一个山谷以北,有一条指向东北的长岬。船是不是停泊在"扎染布的手指"等麦克尼姆?



两个先知交换了一下眼神,停顿片刻。多菲塞特说,很遗憾,我们要告诉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坏消息。先知岛上的记录仪和船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复电报了。



电报是什么?我问。



消息,麦克尼姆说,窗口,记录仪采集的东西,就像是我们现在正在跟多菲塞特的讨论。



我问,是不是记录仪坏了?



可能要糟糕得多,窗户里的先知说,最近几个月,一种来自安克雷奇以西的瘟疫逼近了先知岛,是的,一种我们先知也无法治愈的可怕疾病。两百个得这种病的人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看来我们在夏威夷的先知们以后行动得靠自己了,因为船很可能来不了了。



但是阿纳菲怎么样了,麦克尼姆的儿子?麦克尼姆的表情让我真希望刚才在我问话前就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



不知道也得活下去,我的朋友说,语调那么凄凉,我都快哭出来了。我不是第一个这样活着的人,而且也不是最后一个。



唉,那一席话把我没意识到的那丝希望都给断绝了。我问多菲塞特,整个夏威夷有多少先知。



五,这个男人回答说。



五百?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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