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血有肉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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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埃康·德·蒙田（１５３３-１５９２）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着名的思想家和散文家。出身新贵族，祖上是波尔多市的富商。蒙田曾担任法院顾问，当过波尔多市市长。后辞职回乡，深居简出，闭门读书。此后，也曾游历瑞士、﹑意大利等国，考察各地人情风俗。
从一五七二年开始，蒙田将读书心得、旅途见闻和日常思索笔之于书，日积月累，写成着名的《随笔集》两卷，于１５８０年出版。１５８８年，经作者修订的《随笔集》第２卷和新着《随笔集》第３卷问世。几百年来，蒙田的《随笔集》对欧洲乃至世界都产生过很大影响，英国的培根﹑、莎士比亚以及法国１８世纪的启蒙主义运动都反映出蒙田的思想影响。他是文艺复兴时期推动人文主义思想向前发展的思想家和作家。
内容精要
蒙田的《随笔集》共１０７篇，各篇长短不一，长达十万余言，短则千把字，结构散漫自然，内容却包罗万象，大至社会人生，小至草木鱼虫，远至异国他乡，近到古堡书房，无所不谈，无话不说。尽管如此，《随笔集》的内容概括起来主要有三个方面：１畅作者对自我的书写和表达。他在《随笔集》的卷首语中就告诉人们，他为了让大家了解他的为人和个性，他要描述自已，把他简单﹑自然和平凡的生存方式，他的弱点和天然本相，在书中活生生地表现出来。《论闲逸》便讲述他对优游自在的休闲生活的看法；《论哲学即是学死》通过大量的旁征博引，讲述了他自已的人生哲学；而着名的《热爱生命》则表达了他对生命价值和意义的独特思考。２畅作者对古代作家及着作的阅读心得和由此而来的思想感情。如《论隐逸》，他就通过阅读和征引古代诗人贺拉斯、维琪尔、柏尔斯、鲁克烈斯等人诗歌，阐明了人之隐逸的真正目的和正当途径。３畅作者所理解的现实世界。如《新旧世界》一文，描述了他对美洲大陆土着民族的认识和理解，真诚地讴歌了他们勤劳智慧的品格，并且深刻地批判了殖民主义对他们的无耻掠夺和欺骗。
蒙田的散文传达出明显的怀疑主义和人文主义思想。“我知道什么”是蒙田在《随笔集》中反复强调的一句名言，他告诉人们：人的认识没有穷尽真理，对真理的探索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漫长过程，一个世纪不能认识的事物，后来的世纪会认识的。他的怀疑主义矛头直接指向了中世纪教会的经院哲学；另一方面，他在《随笔集》里针对教会对人的压制，提出了宽容的理念，对人们追求世俗幸福和享乐的愿望表示同情和理解，并且还指出个人的幸福同其他人的幸福，同社会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他说：“一个在生活中不为别人着想的人也不会为他自身着想。”所以，在蒙田的散文中，个人和社会达成了和谐一致。
精彩片段
热爱生命
我对某些词语赋予特殊的含义，拿“度日”来说吧，天色不佳、令人不快的时候，我将“度日”看做是“消磨光阴”，而风和日丽的时候，我却不愿意去“度”，这时我是在慢慢赏玩、领略美好的时光。坏日子，要飞快去“度”；好日子，要停下来细细品尝。“度日”﹑“消磨时光”的常用语令人想起那些“哲人”的习气。
他们以为生命的利用不外乎在于将它打发、消磨，并且尽量回避它，无视它的存在，仿佛这是一件苦事、一件贱物似的。至于我，我却认为生命不是这个样的，我觉得它值得乐颂，富有乐趣，即便我自己到了垂暮之年也还是如此。我们的生命受到自然的厚赐，它是优越无比的，如果我们觉得不堪生之重压或是白白虚度此生，那也只能怪我们自己。
糊涂人的一生枯燥无味，躁动不安，却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来世。
……
（选自《有血有肉的语言》，梁宗岱等译，西苑出版社）
名言佳句
我凭自己的切身经验谴责人类的无知。我认为，认识自己的无知是认识世界的最可靠的方法。那些既已看到自己或别人的虚浮的榜样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无知的人，就请他们听听苏格拉底的训诫去认识这一点吧。（《众师之师》）
灵魂如果没有确定的目标，它就会丧失自已，因为，俗语说的好，无所不在等于无所在。（《论闲逸》）
阅读赏析
蒙田生活在一个新旧交替的转型时代，当时的法国社会摆脱了中世纪的黑暗统治，人的个性和人的理性已经觉醒，神权观念和经院哲学遭遇到空前的质疑和批判，蒙田在《随笔集》中表现出来的怀疑主义精神就是对宗教迷信、偏见和迫害的否定，他在随笔中表示要揭去事物和人的假面具，重新审视一切。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蒙田的远见卓识不仅在于他否定宗教迷信，还在于他已经预见到正在形成的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和矛盾，并对资本文明的掠夺性与贪婪性进行了分析批判，表现出一个人文主义作家对人类命运的深刻忧虑和宏大思考。
《随笔集》的博大深邃也表明，蒙田是一个特立独行、勤于思考的伟大的哲学家。蒙田的随笔虽然包罗万象，但说到底仍然是要表达他的人生哲学。他的人生哲学绝不是人云亦云的东西，而是源自生活经验并提升而成的思想结晶。俄罗斯着名作家赫尔岑曾经说过，蒙田的人生哲学是“基于生活和自我思考，基于对往事的总结，部分地也是基于对古代作家的理解和长期实际研究之上的自由观点。这种观点直截了当地面对着生活，从生活中汲取材料，得出看法”。所以，面对生活﹑面对现实、面对自我是蒙田随笔的写作资源和根本立场，正是这种写作资源和根本立场使他的随笔达到了天马行空、随意挥洒、汪洋恣肆、行云流水的自由境界；与此同时，又使他的随笔具有一种真实自然的亲和力，娓娓道来犹如清风悦耳，谈人生、谈自己、谈他人、谈社会、谈自然、谈历史，无所不谈却不枯燥饶舌，能给我们许多的启示和悦愉，难怪《随笔集》几百年来其思想和艺术魅力不减当年，仍然广为流传。
《热爱生命》是一篇精妙的短文，只五百多字，便把一种极其智慧和达观的生命态度，表达得丰盈灵动，鲜活自然。文章一上来就开宗明义，肯定了生命的永恒价值，指出人的生命是大自然的厚赐，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惟其如此，我们应当颂赞生命，而不能虚度此生。然而，热爱生命并不等于要长命百岁。蒙田的理性主义精神启迪我们：人应当有达观的生命态度，因为“生之本质在于死”。也就是说，人终有一死，生于尘土又将归于尘土。因此，人就应有一种超越死亡的达观精神，既乐生又不惧死。不仅如此，人要真正享受生命的乐趣，还须讲究方法，因为生活乐趣的大小同我们对生活的关心程度是密不可分的。实际上，蒙田在这里已经触及到了一个现时代很流行的词，这个词便是：生命质量。
专家建议
蒙田的人生哲学里面多少有一种中庸的保守主义的东西，这与他个人的隐居生活不无关系。阅读时应有一定距离。
推荐版本：《有血有肉的语言》，梁宗岱等译，西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