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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少年迈尔斯的海》    作者:吉姆·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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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前在法兰克林街有一间在楼上的小办公室,招牌上写着:手相、纸牌占卜及其他通灵预言。在我看来那比附近的保险公司、餐厅或服饰店有吸引力多了,但那儿除了她自己之外,从没出现过任何访客。最糟糕的是,她是出了名的预测不准的通灵人。

  在弗洛伦斯开始出席听证会,凭她对安全性的直觉来作证反对在公路出口匝道和圆环附近兴建房屋之后,妈妈说,不论准不准她至少也算出名了。弗洛伦斯甚至也反对在州议会湖附近建造豪华公寓,她说建筑物将会经不起未来某一起地震的考验。毫无意外,公寓最后还是建了,而且十三年来屹立不倒,除了在几次区域性的地震中天花板出现一道裂缝外,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我对她心生怀疑。我只需要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了,从她眼里反射出的光,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你看不出来她的目光究竟是在盯着你,还是越过了你,或是直接穿进你的心里。况且,弗洛伦斯比所有人都更能看透我的心思,害我在她身边时都不敢想得太多。

  “这是属于你的夏天,迈尔斯。今年夏天将会让你的特质清楚地显现出来。”

  自从学校放假以来,她就不时说出这样的话,仿佛她知道将有什么事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所以不断提醒我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她还一直强调,她不想成为我的负担。

  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把服侍她和帮她拿药当成是一种负担。为了回报我,她开始渐渐告诉我一些她认为我需要的东西,像是如何冥想、如何“在清醒时做梦”,以及如何看到“灵光”。

  我全试过了。我练习将脑子里的思绪全都踢空,结果不但没办法进入冥想,反而引来一些更疯狂的念头。我也试过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梦,除了让自己感觉像个疯子之外并没什么帮助。至于灵气呢,我照着她教的盯着某人额头中间一个想象的点看,直到视线模糊为止,但试了整整一星期后,我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反倒把别人搞迷糊了,反过来看我眼睛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弗洛伦斯发誓说。我身上的黄色灵光是她所见过最强的。我把这当成是一种赞美,但无论我在镜子中偷看自己多少次,还是看不到她所说的灵光。

  “诺曼怎么说的?”弗洛伦斯常常会问到法官诺曼·史坦纳。

  “什么东西怎么说?”

  “关于你救了那只狗的事啊。”

  “他说:‘不愧是我的牡蛎先生啊!’”

  弗洛伦斯笑开了嘴:“他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脖子上冒出了一层汗水,每次我坐在她的摇椅里都会这样。弗洛伦斯总把空调定在摄氏二十六度,而且老爱讲些让我害羞发热的事。

  “你有办法睡着吗?”她是唯一知道我失眠的人。

  “一点点,”我解释说,“通常可以从凌晨三点睡到早上七八点。不过昨天晚上完全没睡。”

  “你醒着看书,还是去冒险了?”

  “都有。”我说,“我读了一些科学家们有关巨鱿的疯狂争论。有些人认为它们是海里游得最快的生物,拥有喷射推进器般的呼吸管,外加两颗疯狂跳动的强力心脏,让它们可以像赛跑选手一样以每小时超过四十公里以上的时速向前猛冲。你可以想象有两颗心脏在你身体里赛跑吗?但是你知道,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们游泳,所以也有其他科学家坚称,它们可能行动很迟缓,而且以它们的尺寸来看算是相当弱的动物,因此只能在深海里漂浮盘旋,瞪着巨大的眼睛傻等着,直到有东西游进触手可以抓到的范围,才将猎物拉进嘴里。它们的嘴和鹦鹉的鸟喙很像,只不过大了十倍,而且强壮到连钢索也咬得断。有一件事我们倒是能确定——抹香鲸可以把它们整只吞下,完全不管它们的触手里是否充满了增加浮力用的氯化铵,尝起来就像漂白水一样。很恶心吧,对不对?”

  我告诉她克拉马教授前一天刚打来电话说,他们研究了我发现的那只巨鱿,但所得相当有限。“他们很兴奋地想看看它肚子里有些什么,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巨鱿到底吃些什么。你猜发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也许它才产完卵正在禁食状态中,谁知道呢?巨鱿原本叫做kraiken,意思是‘被连根拔起的树’。如果你画画看就知道,这个称呼还真妙。”

  弗洛伦斯听得很专心,她静静地听我说话,然后慢慢体会,不像其他大人老爱讲——我懂……总之……无论如何……好吧——这些填补空白的话,或是发出嗯啊、哼啊和叹气声,除了证明他们根本没在听之外,一点意义也没有。最后,她缩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告诉我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然后半闭着她那鱼一样的大眼,说未来两周内即将有大事要发生,而且就在海湾里。

  “比巨鱿还大吗?”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困惑。

  “不同意义上的大。”

  “什么意思?”

  她不喜欢被逼问,只是淡淡地说道:“而且今年秋天会有一次反常的涨潮。”

  “什么时候?”

  “九月八日。”她泄露天机般地说,“潮水会高到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我移开视线。也许弗洛伦斯以前有点通灵能力,至少是曾有过类似的能力,但她的天赋显然在没有向她告别的情况下,早已消失无踪。在她身边我没理由还要刻意压抑自己的思绪。含糊且令人迷惑的预言是一回事,但要是跨足到蕾切尔·卡逊那精确、严谨的科学世界,她就真的越界了。

  潮汐表是十分精确的。潮汐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再是未知难测的事了,不像日出偶尔会比预期的提早一小时。况且,九月的潮汐是众所周知的和缓。

  “即便是科学有时也会出错的,迈尔斯。”

  我脸红了,希望她至少能垂下眼睛,不要看着我。

  她发现我又盯着她的伤口看,“谢谢你没有对任何人提到这个小伤口。”她说。

  这就是典型的弗洛伦斯。她不会要求你帮她保守秘密,而是事先表示感谢,预防你说出去。她用奉承夸赞来代替麻烦别人。

  “如果州政府的人知道我偶尔会这样跌倒,”她说,“一定会要我搬到老人之家的。”

  我不知道她是在预言,或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奇怪的是,我也感到害怕。不只是因为我无法想象失去她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同时这也印证了我最近越来越强烈的一种感觉:我脚下的世界一切都在改变。我指的不只是爸妈有关离婚的谈话,九月安琪很可能就要离家去上大学了,也许法官会决定他不再需要那么大的房子。就连海湾本身似乎也变得不太一样了——变成了在日落房产兴建豪宅的那些有钱人的战利品。

  我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好办法,但在这个夏天剩余的时间里,我的目标就是要阻止事情再继续改变下去,要让我的海湾完整如初。

  或许弗洛伦斯听到了我的想法,也或许她只是要对抗自己心中的恶灵,她泛红了眼眶,用肿胀的指节朝我招招手唤我靠近她,让她可以不必起身就能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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