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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海伦·凯勒信件集(9)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三
致卡罗琳·德比小姐
兰瑟姆，1898年9月11日
……我们这里气候宜人，风景优美，能在平坦的道路上疯跑一气真叫痛快，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会不会受伤。今天早上我骑着我的双人自行车行驶了十二英里!道路很崎岖，我摔倒了三四次，现在我简直咸了一个小瘸子!现在我几乎整天都待在户外，划船、游泳、骑车等等有趣的运动都被我玩了个遍。
我真的学会了游泳和潜水——只是样子不太好看!我能在水下游一小会儿，感觉很自如，我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淹死了!这算一种进步吧?而且我现在身强体健，皮肤黝黑，无论船(桨)多么沉重，我几乎都能绕湖划上一圈……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四
致劳伦斯·休顿夫人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8年10月23日
我们下决心来波士顿后，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可以说得不到片刻的安宁。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以后，这是我第一次有时间给你写信。
可怜的老师忙得不可开交，她又做搬运工，又做邮递员，还要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我真希望我们不要这么麻烦地搬家……
……我正在读《伊利亚特》、《埃涅阿斯纪》，还有西塞罗的作品。我还做了很多代数和几何习题。《伊利亚特》关在真实，这部优雅的作品具有孩童般单纯率真的特质。而《埃涅阿斯纪》则表现得更加庄严而矜持，她就像一个始终生活在深宅大院中的美丽的少女。我觉得《伊利亚特》很像一个活泼的青年，他把整个世界当做了自己的游乐场。除了星期六，凯斯先生会在每天(下午)三点半来这里。他说他愿意暂时做我的老师。
这里整整一个星期的天气都很阴沉。不过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房间的地板上洒满了阳光。过一会儿我们要去公园散步，我希望兰瑟姆的森林就在(前方)拐角处!可是，唉!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也只能满足于在花园里溜达溜达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乡间的田野、牧场，以及肃穆的松林，看起来似乎处在一种封闭而沉闷的环境之中，它们目光短浅的生活着，它们甚至不对它们狭隘的生活产生任何怀疑。令人遗憾!假如它们能意识到自己的局限，那么它们一定会逃进森林和旷野过新生活的。
而那些具有“城市化”和“自我意识”的树木也不例外。我常常为这些“赶时髦”的树木感到难过。它们就像每很多虚荣的人一样，更喜欢拥挤嘈杂的城市，而不爱恬静自由的乡村。你知道吗？我怀疑它们看不起自己的乡下亲戚，因为这些穷亲戚们从来没有“见过世面”。这些并非无稽之谈!你也许会认为我正像离开我热爱的兰瑟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既想离开又不愿离开那。我十分怀念红色农庄和那里的一草一木，可是在这个大城市里又有我的老师和书本，也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我发掘。这里的人们终其一生拼命奋斗，只为了在残酷的环境中求的幸福。无论如何，我希望自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无论它是富贵的还是贫穷的……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五
致威廉·肖夫人
波士顿，1898年12月6日
我和老师都对姑娘们的嬉戏感到好笑。她们胯下“暴躁的战马”。再加上她们那一身简陋的骑士服，一定有趣极了!如果它们的样子像我所了解的“锯齿马”（自行车）一样，那么就可以用“苗条”来形容它们了。现在我将我唯一的伙伴聚拢在麾下，包括那些强大的武士、须发皆白的哲人，还有飞扬跋扈的上古英雄，他们会像其他姑娘们一样唱歌、跳舞、嬉戏!虽然我的那些古代朋友们既聪明又有趣，我由衷欣赏他们所生活的那个时代
但是我决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不切实际的奢望上。当然，我偶尔也会产生不满的情绪，但是我不会让这种不快影响到我对生活的向往。如你所知，因为慈爱的上帝始终在我身边，他慷慨地给予了我生活中的一切，他把我的生活变得甜蜜而温馨，所以我的生活总是过得充实而快乐的。同他无尽的祝福相比，所有的不幸都如过眼云烟般散尽……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六
致威廉·肖夫人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8年12月19日
……我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只顾往自己的杯中添加快乐，而不去想还有那么多人的杯中空无一物。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一个自私、贪婪的女孩的痛苦了，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感到羞愧。为了求得他人的认可，我们必须将我们的心愿公之于众——事实上，这是一种令我难以摆脱的天真幻想。但是我已经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快乐是有限的，它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这让我心里十分难过，我想我应该学会遗忘，哪怕暂时也好。我已经享用了很多的快乐，所以，我应该为像小“奥利弗·退斯特”这样的穷孩子争取到“更多的”快乐，多为他们想一想……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七
致劳伦斯·休顿夫人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8年12月22日
……我猜凯斯夫人可能跟你讲了我的“日常新闻”。如果是这样，你应该知道，为了迎接哈佛的考试，我已经学完了所有的几何课程，代数课程也差不多学完了。我想说，凯斯先生几乎和我敬爱的莎立文老师一样重要，他启迪了我的思想，拓宽了我的视野——在这一点上，他比其他人做得更多。过完圣诞节，我还要把这两门课认真复习一遍。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高兴的消息，那就是我喜欢上数学课了。因为，现在我可以很轻松地求解复杂的二次方程了，真是有趣极了!我认为凯斯先生是一个十分出色的老师，是他让我领会了数学的魅力，我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八
致劳伦斯·休顿夫人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9年1月17日
……你看过吉卜林的《基奇纳的学校》和《美梦成真》这两部很有味道的诗歌吗，它们甚至令我也产生了梦想。我相信你你一定看过了戈登纪念碑学院的那篇报道，戈登纪念碑学院是英国人在卡托姆建立的学校。我始终相信，上帝的祝福一定会通过这所学校传达给埃及人民，这种祝福最终也会传达给英国人自己。于是我的内心深处不由得升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我自己的国家也应该效法这种作为，我们应该将“缅因州”号所损失的勇敢子孙转化成对古巴人民的美好祝福。”难道哈瓦那的学校就没有资格为“缅因州”号的勇士们树立一座不朽的纪念碑吗?难道祝福就不能眷顾到所有人的头上吗？我们这样来设想一下，在一个可怕的黑夜，“缅因州”号停泊在哈瓦那港，当她被神秘力量摧毁的时候，她会指向前方那栋迷人的建筑说，那就是“缅因州”号纪念碑学院。这是美国人为了使古巴人和西班牙人接受教育而兴建的学校!这真称得上是一座基督教民族狂热心理的纪念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所谓的憎恨和复仇，也寻觅不到传统信仰的踪迹，因而对错与否似乎无从评判。这是一场多么荣耀的胜利啊！另一方面，我们又有对这个世界发出战争宣言计划，一旦准备妥当，我们就会告诉古巴以及古巴人民，我们会对一个自治民族负有道义上的责任……
海伦·凯勒
信件六十九
致约翰·黑茨先生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9年2月3日
……我上星期一经历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那天早上，一位热心的朋友事先得到了馆长的许可，带我去参观了波士顿艺术博物馆。她说馆长允许我可以触摸馆内的雕像，这样我就能近距离接触那些来自《伊利亚特》和《埃涅阿斯纪》中的老朋友了。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我去了那里，馆长亲自接待我，还领我参观了一些最好看的雕像，其中有帕特农神殿的密涅瓦，梅第奇的维纳斯，还有一身戎装的狄安娜，她手擎箭囊，身边站着一只雌鹿。我还看到了阿波罗，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石柱旁斩杀巨蟒，他的手臂以胜利的姿态迎接着可怕大蟒的进攻。哦，他真是英气逼人!最不幸的是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小儿子，在两条巨蛇的缠绕下，他们奋力挣扎，手臂伸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我还看到了可怜的尼俄伯，她把她最小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恳求残忍的女神不要杀死她最后的心肝宝贝。我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维纳斯的出现让我喜出望外，她看上去仿佛刚刚从泛着泡沫的海水中缓缓升起，她的曼妙身姿犹如一曲来自天堂的乐音。所有的场景都是那么衷婉而逼真，令人触景生情。
此外，馆长还热情地向我展示了佛罗伦萨洗礼会堂青铜大门的复制品，我触摸到了优雅的门柱，还有门上所雕刻的怒吼的狮子，非常精美。如果有朝一日有机会我要去佛罗伦萨游览一番。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她会给我看一些埃尔金爵士从帕特农神殿带回来的石雕复制品。可是我更愿意到原址去看残存下来的真品，因为它们不仅仅是一首颂扬诸神的赞美诗，而且是一座歌颂希腊荣耀的纪念碑。它们具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象征性。
而且我认为从原本属于它们的圣殿中被强行搬离(或复制)，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行径……
海伦·凯勒
信件七十
致威廉·韦德先生
波士顿，1899年2月19日
在收到《田园诗》的第二天，我就想给你写封信，我要告诉你收到你寄来的书是多么让我高兴!啊，我真的要特别感谢你才是。谢谢你不辞劳苦地为我所做的一切。现在各类图书正陆陆续续地从英国寄来。我已经收到了第七册和第八册《埃涅阿斯纪》，还有一册《伊利亚特》。能拥有这些书真是和种幸福，这样我用的课本差不多都被做成浮雕文字了。你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吧。我听到大家为盲聋人所做的善事，就感到十分开心。我越能感受到人们的慈悲心，我学到的东西就越多。想想看，就在不久之前，人们还认为向盲聋人传授知识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很快情况就改变了，今，如有那么多贫穷而不幸的人正在接受教育，他们终于可以窥见到生命的美丽与真切。“爱”总能找到禁锢灵魂的牢狱，“爱”也会引导着灵魂进入自由与思想的世界!成百上千颗善良而饱含同情的心凝聚在一起，不可能的事也变成了可能。
如果是教一个盲聋人学习拼写，手语字母比“双手字母拼写法”更加便捷，而且不那么惹人注意，而对于那些具有视力的人而言，这种方法要比手语字母更容易掌握，就是说，它可以让大部分的文字看起来像是一本由大写字母写成的书……
海伦·凯勒
信件七十一
致劳伦斯·休顿夫人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9年3月5日
……现在，令我焦虑不安的是，老师的眼睛仍然不见好转。事实上，我认为老师的视力变得越来越糟了，一抹阴云正笼罩在我的心头，不过老师表现得勇敢而坚忍，她是不会放弃希望的。本来是该为6月份的考试做准备的时候了。但我感到十分伤心，因为老师牺牲自己的视力完全是为了我。我觉得我应该彻底放弃上大学的想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知识都会带给我快乐，何况还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但老师不会听我的话，所以我迫切地希望，休顿夫人，我想请您出面说说她，请您尽量劝说老师要注意休息，而且要对眼睛做进一步治疗。此外，我想，无论用什么方式，我要让罗杰斯先生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我刚照完了一些照片，如果效果好的话，我愿意挑一张给罗杰斯先生寄去，你说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萨金特的照片，其实这指的是一次摄影肖像展。我多么希望能亲自感受到它们的魅力和色彩!能亲眼看一看这些好看的照片啊!但今我欣慰的是，我并没有因此而丧失掉应有的快乐。至少我还可以借助朋友们的眼睛看到它们，我很幸运这也能让我陶醉在这些优美的照片之中，想想看，我的朋友们会把最精彩的画面“呈现”在我的手心里，这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快乐啊。
我有一本“浮雕文字”的《丛林故事》，这实在是一本令人耳目一新的好书!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故事情节之中，仿佛在同这位天才作家对话。我们真是谢天谢地，吉卜林先生没有离我们而去!他笔下的自然世界是如此地真实、迷人而雄浑壮美……
海伦·凯勒
信件七十二
致大卫·11．格瑞尔博士
纽伯里大街12号，波士顿，1899年5月8日
……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安心入眠。因为知道每一个白天，我都在努力实现梦想。幢憬未来，我从来没有感到距离目标如此之近。
我已经读完了第九册《伊利亚特》，现在我正开始看《奥德修纪》。我的希腊语得到了明显的进步。《埃涅阿斯纪》和《牧歌》我也在看。有些朋友对我说，我把那么多的时间放在希腊语和拉丁文上面实在有些傻。但是我相信，假如他们意识到荷马与维吉尔向我展示了一个怎样奇妙的世界，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伊利亚特》除了讲述战争，几乎就没有什么了。面对刀枪林立、兵喊马嘶的战争场面，人有时候也会感到厌倦的。所以我想我喜欢的应该是《奥德修纪》。它讲述高贵的勇气的，一个痛苦的灵魂屡经磨难，却仍然将信心坚持到底。
当我读到这些壮丽的诗篇，我常会感到惊奇——为什么那种伟大的思想就像撒向人间的种子，它们或者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或者被人们像玩具一样抛掷玩耍。荷马，创作的战争颂歌点燃了希腊人的勇气。而这些颂歌中所蕴涵的高尚美德却并没有对人类的精神生活造成广泛的影响。相信直到有一天，随着意志的磨炼和智慧的增长，一个民族会发现这些种子的价值，等他们开始精心培育的时候，世界将会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我现在为迎接6月份的考试正在努力复习，我想我还要做很多努力，心里才能有底，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小妹妹和弟弟要来北方和我一起过夏天。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感到高兴吧，我们会住在兰瑟姆湖区的一栋小屋里，我敬爱的老师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她已经有十二年没有休假了，她正在经受眼疾的折磨，我们都认为她应该彻底放松一下，想想看，她把所有的时间都化作了照耀我生命的阳光。所以现在她把所有的挂念和责任卸掉，哪怕暂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