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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亨利八世》    作者: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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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老谈勒索,请告诉我这勒索是属于哪种性质的,哪一类的。


凯琴琳王后我实在太冒昧,惹得陛下生气,但是陛下有言在先,不加怪罪,我才敢斗胆直言。臣民们所以怨声载道,乃是因为有诏书下来,强迫人人交出全部财产的六分之一,而且十万火急,立即征收,借口是筹划陛下去法国作战的经费。因而人们就口出狂言,把臣民的本分,唾弃不顾,人心变冷了,心里的忠诚冻成了冰,原来应该为您祝福的,现在也咒骂起来了,以致人们失去了臣民应有的驯顺与服从,放纵意志的怒火。我愿陛下从速予以考虑,当前没有比此事更重要的了。


亨利王我以生命发誓,这件事是违反我的意旨的。


伍尔习至于我,我也没有超越出一致通过的决议的范围,若不是各位熟读法典的法官赞同,我也是不敢批准的。一些无知之辈既不了解我的性格,又与我素昧生平,竟自诩记录下了我的一举一动,并对我横加侮蔑,请允许我说,这种情况是有地位的人必然遭到的命运,有道德的人必然经历的荆棘路途。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有人恶意指责就停止我们必要的行动;这种人就像凶恶的鲨鱼,紧紧跟随着新装配下海的船,但是他们除了妄想,却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们所作的好事往往被一些由轻信而变成嫉妒的人们解释为不是我们作的,或不同意是我们作的;我们作的坏事往往因为正好迎合下等人的口味,就被他们高声夸奖,说成是我们办的好事。如果我们怕人们嘲笑我们的行动,对我们吹毛求疵,因而站住不动,那我们只好坐在这地方,就在这地方扎根,或者像一尊石像似的端坐着。


亨利王事情只要办得好,小心从事,是不会引起我们耽心害怕的;如果办的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事,结果如何,倒必须慎重考虑。您颁发的这道诏令可有先例可援吗?我看没有吧。我们不能剥夺臣民受到我们法律保护的权利,而随便按我们的意旨处置他们。每个人出六分之一?这种捐献听来是会令人发抖的,这岂不是等于把每棵树的树枝砍掉,树皮剥掉,树干的一部分锯掉?虽然树根留下了,但是树被砍成了这个样子,树里的汁液很快就会被风吹干。凡是对这件事表示不服的各郡,赶紧派人把我的文告送去,对那些不承认上次诏书的人,一律予以无条件的宽恕。我责成您去办理这件事。


伍尔习(向秘书)跟您说句话。派人把文告写出来,送到全国各郡,说明国王的恩典和宽恕。民众怨声载道,对我很不满,因此可以派人宣称:这次皇上收回成命,宽恕大家,是全亏红衣主教从中斡旋的。下一步怎么办,过一会我再交代给您。(秘书下。)总管上。


凯瑟琳王后真是不幸,勃金汉公爵触犯了陛下。


亨利王很多人都感到这是件不幸的事。这位公爵很有学问,口才出众,天资比别人都高;他的教养,不必求助于他人就足以使他成为一代大师的师傅和表率。但是请看,这些高贵的天赋一旦使用不当,思想腐化,必然变为罪恶,其面貌比起原来的秀丽来更丑恶十倍。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一个被人认为是奇迹的人——他的谈话往往使我听得入迷,一小时就像一分钟那样迅速过去——就是他,王后呀,给那一度为他所有的美德穿上了妖孽的服装,浑身漆黑,好像抹上了一层地狱的污秽。请坐在我身旁,听一听这位他所信任的总管说些什么,以荣誉为怀的人听了一定会悲伤的。(向伍尔习)请叫他把勃金汉所干的勾当再说一遍,多听一遍不会嫌多,但感情上的激动也是不会小的。


伍尔习站出来,鼓起勇气陈述一下您,作为一个以主上的利益为念的臣民,从勃金汉公爵那里得到的证据吧。


亨利王你可以毫无顾虑地谈。


总管首先,他时常这样:每天他总要说些恶毒的话,他说万一国王死后无嗣,他就要设法把王位据为己有。这些都是我听他亲口对他的女婿阿伯根尼勋爵说的,并且他还当女婿之面发誓,威胁着要向红衣主教大人报复。


伍尔习请陛下注意,在这一点上他的居心是何等险恶。他对陛下的生命,存心是十分狠毒的,虽然他的愿望孤立无援。此外,他还不以危害陛下为满足,还想危害陛下的朋友们呢。


凯瑟琳王后我的学识渊博的红衣主教大人,您说每一句话,都要存心仁厚一些。


亨利王说下去。如果我没有后嗣,他根据什么说他有权利得到我的王冠?关于这一点,你曾否听到他说过些什么?


总管他是根据尼古拉斯·霍普金斯胡诌的预言才这样相信的。


亨利王这霍普金斯是做什么的?


总管陛下,他是沙特勒斯寺院的一个僧侣,是勃金汉公爵的忏悔僧,他无时无刻不对公爵灌输一些有关王权的话。


亨利王你怎么知道?


总管在陛下到法国去之前不久,公爵正住在“玫瑰”府邸,在圣劳伦斯·普尔特尼坊。有一次他问我,关于皇上出巡法国的事,伦敦市民都在说些什么。我回答说,大家生怕法国人不守信义,危害皇上的安全。接着公爵说,市民们的顾虑有道理;又说恐怕有一位圣洁的僧侣的话要应验了;他说,“这位僧侣时常派人来见我,要求我允许我的私人牧师约翰·德·拉·卡尔在适当的时候去听他讲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后来,卡尔去了,他郑重地叫卡尔宣过誓,用过了印,命令卡尔,除了我以外,不准把他所说的话吐露给任何人知道;在获得了庄严保证之后,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请您告诉公爵,国王也好,他的后嗣也好,都不会昌盛;请他努力争取民众的爱戴;公爵一定会统治英国。’”


凯瑟琳王后假如我没有把您认错,您是公爵的总管,因为佃户们的不满,失去了您的职务;请您注意,不要因为怨恨,随便控告一位贵族出身的人,并且损害了您自己的、比出身更可贵的灵魂;我说请注意,是的,我衷心请求您。


亨利王让他往下说。说下去。


总管我以灵魂担保,我说的全是实话。我对我的主人公爵大人说,那僧侣可能被魔鬼的把戏蒙骗住了,我说公爵若老在这上面想来想去,想得太久了,怕会炮制出一些阴谋来,一旦相信阴谋能实现,很可能就有所行动。他回答说,“胡说,这对我不可能带来什么损害;”此外他还说,上次皇上生病,如果升了天,红衣主教和托马斯·洛弗尔爵士的头早被砍下来了。


亨利王哈?怎么,这么烂良心?啊哈,这个人确是想图谋不轨。你还能说出别的情况吗?


总管我还能,陛下。


亨利王说下去。


总管在格林威治因为威廉·布尔末爵士的事陛下责备了公爵之后——亨利王我记得这回事。布尔未是誓忠于我的臣仆,公爵却要占为己有。好了,说下去,后来怎样?


总管公爵说道,“假如我因此而坐了罪,比如说关进伦敦塔监狱,那我就一定仿效我父亲的办法。我父亲在索尔斯伯雷要求晋见窃国君主理查三世,如果理查答应,他就打算在假意向理查跪安之时,一刀把理查刺死。”


亨利王这简直是罪大恶极的叛逆。


伍尔习王后陛下,不把这个人关进监牢,皇上能自由生活吗?


凯瑟琳王后愿上帝纠正一切。


亨利王你好像还有话要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总管他说完他的父亲用刀子怎样怎样之后,就挺直了身体,一只手握住匕首,一只手张开着按在胸前,抬头望着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誓,大意是如果他受到虐待,他一定要比他父亲更进一步,他父亲有谋无断,他却要行动起来。


亨利王把他的刀插进我的胸膛,这就是他的目的。他现在被捕了,立刻付审。如果在法庭面前他能求得宽恕,那么他就得到宽恕;得不到,不要来向我求宽恕。白昼和黑夜作见证,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叛贼。(同下。)


宫内大臣法国的魔法把人们捉弄得这样神魂颠倒,可能吗?


山兹不管多么荒唐可笑的新风尚,即使没有丝毫男子汉气息的风尚,只要新,就有人仿效。


宫内大臣根据我的拙见,这次渡海到法国,我们英国人得到的全部好处只不过是学会了几招挤眉弄眼的本领。但是他们学得很到家,当他们把脸皱起来的时候,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发誓说,他们一定当过培平和克罗塞略斯④的大臣,包括他们的鼻子在内。可神气啦。


山兹他们一律采用新的请安姿势,走起路来一颠一跛,一个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走路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得了马腿上生的内肿病或是马脚痉挛症呢。


宫内大臣不但如此,他们的衣服式样也是邪门外道,正派的基督徒是不穿的,真该死啊,大人。


托马斯·洛弗尔爵士上。


宫内大臣怎么啦,什么新闻,托马斯·洛弗尔爵士?


洛弗尔说实话,大人,我没有听见什么新闻;我只听说宫门口贴出了新告示。


宫内大臣说些什么?


洛弗尔要改造那些游历归来的时髦人物。宫里只看到他们决斗、高谈阔论和他们带来的一帮裁缝啦。


宫内大臣我很高兴宫门口贴出了这样的告示。现在可以请这些法国大人们相信我们英国的朝臣虽然从来没见过巴黎的卢佛宫,也照样有智慧。


洛弗尔告示上的条例说道:他们必须抛弃从法国学来的那套弄臣装束的痕迹,取消帽子上插的羽毛,以及他们的无知头脑认为是光荣的一切行为,例如决斗、花炮;他们就用这套外国学来的“智慧”来欺凌比他们更高尚的人;他们必须完全放弃对网球、长统袜、胖短裤的信仰,这些都是国外游历的标记;他们必须恢复正派人的理性。否则,就滚回去,去找他们旧日的吃喝玩乐的朋友吧。我看这样一来他们这套荒淫无耻的行为,他们的这些“专利特权”,就会在他们的“喂、喂”⑤声中,在人们的嘲笑声中,像块破布头一样,被扔掉了。


山兹到了该给他们吃药的时候了,他们的病传染的范围太广了。


宫内大臣取消了这些漂亮的装饰,对我们的贵妇人来说,可是个损失啊!


洛弗尔可不是么,说不定多么悲痛呢,两位大人。这帮狡黠的嫖客对于怎么颠倒妇女有一套神速的伎俩。唱一支法国歌儿,拉一手提琴是最灵不过的办法。


山兹什么提琴,见他们的鬼去吧。这些玩艺儿取消了,我十分高兴,要改变这些人的性格,肯定是办不到的。像我这样一个老老实实的乡下贵族,老早就在风流场中吃了败仗,这回可又能拿出我的朴素的歌儿来了,别人也愿意来听一会儿了,圣母在上,人们也会承认我的音乐才是真金实货呢。


宫内大臣说得对呀,山兹勋爵。您倒是像个没有换牙的马驹,真是老来少哇。


山兹对的,大人,只要还有牙床,我决不服老。


宫内大臣托马斯爵士,您方才要往什么地方去?


洛弗尔到红衣主教府去;大人也是被邀的客人呢。


宫内大臣哎呀,对啊。今天晚上他请客吃饭,而且要大张筵席,请了许多贵族和贵妇;我可以向您担保,到那里一定会看到咱们国内的许多美人的呀。


洛弗尔这位出家人确实胸襟博大,手笔阔绰,就像哺育我们的大地一样;他的雨露恩泽普及万方。


宫内大臣无疑他是很高贵的;过去,他的嘴是很恶毒的,因此名誉不像今天这样好。


山兹很可能,大人;今天他作得起好人。以他这样一个人来说,不守教规固然不好,吝啬却是更大的罪过;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应当十分慷慨才对,他们在这里是给别人做榜样看的呀。


宫内大臣说得对,他们是起表率作用的,可惜现在像这样伟大的表率还不多。我的画舫在外面伺候,请大人同行吧;好托马斯爵士,来吧,不然我们要迟到了。我可不愿意迟到,我和亨利·吉尔福德爵士今晚被邀作司仪呢。


山兹大人请。(同下。)


华盖下设一小桌,供红衣主教伍尔习之用;另设一长条桌为客席。安·波琳及各色各样贵族、贵妇人、妇女等宾客自一门上;亨利·吉尔福德爵士自另一门上。吉尔福德各位贵人,红衣主教大人向你们全体致意,欢迎大家。他要把今天晚上献给各位,要使人人感到快乐、满意。他希望所有在这里的花团锦簇的贵人们没有一个带来一丝一毫的忧虑心情;他希望,首先,在座的好侣伴,其次,好酒和主人好意的欢迎,能使诸位善良的人们人人快活。


宫内大臣、山兹勋爵和托马斯·洛弗尔爵士上。


吉尔福德大人,您来迟了。我一想到这一大群美人儿,就像插了翅膀一样。


宫内大臣哈利·吉尔福德爵士,您是青年呀。


山兹托马斯·洛弗尔爵士,红衣主教的脑子里只消有我一半的凡俗思想,他就应当设一席跑马快筵,在座的一定有人坐立不安,希望筵席早些结束啊。我以生命发誓,这一群美人儿可真甜蜜。


洛弗尔我倒希望大人听过其中一两位的忏悔。


山兹可惜没有。我让她们悔过的办法是很舒畅的。


洛弗尔怎样舒畅?


山兹像鹅绒软榻那样舒畅。


宫内大臣亲爱的贵人们,愿意入席么?哈利爵士,您坐在那边,我来管这边;主教大人马上就到。请您不要怕冻,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就好比冬天。我的山兹勋爵,您倒是个能叫她们活跃的人;请坐在这两位贵人的中间吧。


山兹一定,谢谢大人;对不起,亲爱的贵人们。如果我说话有些粗野,请你们原谅,这是我父亲的遗传。


安他也疯疯癫癫么,大人?


山兹咳,疯得厉害,疯到家了,而且疯狂地闹恋爱。但是他不咬人;他跟我现在一样,会一口气吻你二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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