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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咫尺天涯(2)

书籍名:《坚持》    作者:尼尔·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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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果我是她,得知他还来见我肯定会疑窦丛生。难道她不知道特雷弗有多爱我?后来我想,当然她是知道的,特雷弗一定什么都对她说了。那她为什么还放任他来见我?如果我是她,一定会如坐针毡、寝食不安。

  转念一想,我不会的。我无条件地信任特雷弗。他从来不会轻贱承诺,也从不轻视爱与忠诚。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如果我是贝丝,我也会放手让特雷弗按自己的方式与我结束,而不是让他为难,逼他当着未婚妻的面残忍地向我宣布婚讯。他肯定不忍心伤害我——也不忍心伤害她——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伤害降至最低。

  这就是贝丝的想法?全权交由特雷弗自行解决?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将无比欣慰,因为她懂他,爱他,他与她在一起求仁得仁。而和我在一起就不会这般和风细雨。为此,我对特雷弗和贝丝都心存感念。

  贝丝肯定已经整装待发,准备飞向巡回演出的下一站,在那儿她会与特雷弗会合,让他拉起她戴着戒指的手,在朋友堆里奔走相告。毫无疑问她会和特雷弗一起呆到周末。我知道他们的行程安排,可是我没有向他确认这一点。现在再打听这些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多少有点像是在窥探他人的隐私。突然之间,我最亲密、最珍爱的人的私人生活已和我毫无瓜葛,成为我再也不能涉足的禁地。

  “贝丝一直在等你。我知道她一直在等。”

  他困惑地皱紧双眉,抬头看着我。

  “我没事。”我轻柔地说,声音平和、纾解,充满宽慰,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自怜或怨怼。我为自己没有因为分手而变得恶形恶状倍感自豪;我与他的了断干净利落,没有让他心怀愧疚,我也没有摆出任何我想要把他从贝丝身边夺走的不堪姿态。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会好的。我会的。我会好起来。你们会很幸福的。”

  他移开目光,接着又转过来。

  “我想这样对我们三个都好。你的决定很正确。”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咬着嘴唇又低下头,双手攥住杯子。一滴眼泪落在杯中,浅浅地漾开一圈涟漪。

  我耸了耸肩,不再故作坚强。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永远是别人的女友二号,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不可改变。然而,回想一下,我在梳理思绪时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刚才满脑子想得都是要控制情绪,不要失态。刚才那一耸肩的动作,不知特雷弗又是怎么看待的。

  他注视着我,有些疑惑不解。他像是在反省什么,甚至有点不安。他张着嘴,可最后终究还是沉默。

  特雷弗还是定定地看着我,张嘴欲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怨气,甚至有瞬间的盛怒。他抬起掌根用力地按住太阳穴,别转头去。然后手指滑下来盖住眼睛,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真的?”他问得咬牙切齿,其实并没期待我的答案。如果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我几乎错以为他语带讥讽。

  “真的。”我低声说。

  他神情戒备,仿佛在探究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我无法理解。然后他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他微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容有些哀伤,有一会儿他睁大了双眼,好像在思忖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我们就这样无言的坐了几分钟,各自盯着自己的杯子。然后特雷弗打破了沉默。

  “我想和你做爱。”他的声音里没有激情;语气单调平淡,听上去空洞而遥远。

  “我不能。你就要结婚了。”

  “求你。”他加重了语气,含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我坐着想了片刻。“你想和她在一起还是和我在一起?”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和她。”

  我猛地抽了口气。他的回答像枚锐利的针狠狠地刺痛了我,好一会儿我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慢慢消化他所说的话。当意识到我没有权利和他在一起时,我的心绞成一团。可后来我点点头,反而感到一种异常的平静与解脱。他想和她在一起,不是我。那么离开他是正确的选择。

  对特雷弗而言,他有意无意中地给予我一份厚礼。无论是仅仅出于诚实,出于他对恪守忠诚的本分,还是出于真知灼见的善意,或是根本就包藏祸心,他简洁明了的回答让我从犹疑、悬念、愧疚和悔恨中抽身而出,以后的人生道路我可以轻装上阵,重新开始。

  而此时此刻,我被入骨的凄冷包围着。尽管我习惯了独自悲伤,但我的悲伤终究只是自己的。我知道,特雷弗将会生活的很好。我抽起双腿,紧抱双膝,就像母体中的胎儿一样,那是一个人坐在床上时惯有的姿势。

  “我不能。也不想说再见。我受不了。”

  我把脸深深埋进臂弯。我不能和他做爱。他只想和她偕老,不是我,明知这样还和他做爱,对我肯定会万劫不复的。就算他告诉我他更想要我,但他还是贝丝的,不会成为我的,也许他从来都是贝丝的,我不曾真正拥有过他。但是,我还是没有哭。悲伤再次击退了眼泪。

  他的手指压着眼皮,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他掰开我的手指,取走杯子并排放在那儿。他关上灯。黑暗中他无怨无恨地说:“很公平。”

  我们和衣并排躺下,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都没有睡好。从他压抑的抽泣声中我知道他还醒着。我躺在他的怀中,睁着干涸的双眼,感受着他的战栗,聆听着他的喘气,当疼痛与失落排山倒海般将我淹没时我只有尽情地悲伤,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各自痛苦着,谁也安慰不了谁。我们都顾念着彼此的自尊,于是只好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另一个已经睡着了。我们不能戳破彼此的痛苦,因为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侵扰对方。拂晓时分,我和他终于在筋疲力尽中睡着了。

  闹钟响了,我们默默地起床,喝了几口茶后轮流冲浴。牵着潘西散步的时候我们几乎也没说什么话。

  而后,我们走到街角,紧紧拥抱。当车子靠站时,我们松开了手。

  “过些日子我会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能不能弄到票。”他说。

  我含笑点头,转身上车。公交车会把我带到霍华德站,在那里我转乘斯科基飞车。车门在我身后砰地关上。

  特雷弗奔到街对面的车站坐车去市中心,在喜来登酒店和同事们会合,然后晚上再和他们一起坐车到举行演唱会的体育馆。绿灯亮了,汽车缓缓启动,我转头透过玻璃窗看着特雷弗站在站台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塌着肩膀,紧闭双眼微微仰起头。然后,他从我的视野中失去了踪迹。

  他说到做到,过了几天他打电话告诉我拿到了两张周三的票。电话里我们没有多说什么,他是用后台的付费电话打的。他很快道了声再见匆匆收线。

  周三的演出是三场中的最后一场。从周一到周三,我白天上班,特雷弗晚上工作。他没有理由再来找我或给我打电话,所以我们只有到周三才有机会见面。白天我如同行尸走肉,晚上彻夜难眠——我由嗜睡变成了失眠——我竭力想挨过纷乱的情感纠葛,把混乱的思绪理出头绪。可是我居然还有心思为拿到门票看保罗·卡麦特尼的演出兴奋不已,我对自己的心态倍感困惑之余又深觉羞耻。我奇怪自己竟这么热切地盼望和特雷弗最后一次见面。我知道等到演出结束,灾难性的冲击会把我一举掀翻在地。这个念头让我无比恐惧,我只好不去想它,消极地躲避着。可是它会在夜半时分突然跃入脑海,如同梦魇般将我突然惊醒。

  我不知道该怎样对特雷弗说“再见”和“谢谢”。如果我送他一份礼物,出于对贝丝的忠诚他肯定会丢弃一边,或转送他人。可我还是想送一盒糖果或一瓶酒,只是附近没有什么店可买糖果礼盒,而保安也不会允许我带着酒瓶入场。幸好附近有个花店。我买了一束用鹅黄色包装纸扎起的雏菊,带着它来到演唱会现场。

  我和丹妮丝站在门票预售处的窗口前,周围的人群左推右搡,不断地挤压着四周的围线。

  “霍莉?萨尔维诺。”我对窗后的女人说,想到座位可能在二层楼座,不由扫兴地皱皱眉。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写着我名字的信封,那是特雷弗的笔迹。她把信封推到窗口。

  “哦,老天。”我和丹妮丝异口同声。我抓起信封一把撕开。

  “座位在哪儿?”丹妮丝在耳旁尖叫。“快打开!看看在哪儿?”

  我瞪着门票。“十排中间。他给了我们两张十排中间的座位。”

  “我的老天,”丹妮丝不可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她一下子跳起来,四处乱蹦。“哇!”她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推进门。

  “他肯定削尖了脑袋才弄到这么好的位子,”丹妮丝拽着我穿过人群,我喃喃自语。“我爱死他了。”

  “我也是,”丹妮丝附和道。“天知道我有多爱他。”

  我们找到了座位。丹妮丝在她的位子前坐下,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一脸骄矜地四处观望,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正坐在保罗·卡麦特尼演唱会十排中央的位置。我带着送给特雷弗的雏菊来到舞台一侧,招手找来一个工作人员。他跑到后台很快把特雷弗叫了出来。

  “嗨。”我把花束递给他。他看着花,有些不知所措。他到底会怎么对待这束花?彼时彼刻,他到底会如何处置我送的东西?

  他点点头,接过花束。

  “谢谢你为我做得一切。”他能明白我这句掏自肺腑的谢谢所包含的无尽含义吗?

  “不客气,”他说,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身后。他要走了。“是我的荣幸,真的。”

  然后,我从他脸上看到了落幕:他已经离开了。我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过去,他再也不会回头。他正渐行渐远,慢慢走向贝丝。我站在那里,帷幕已经落下。

  “我还有事,”他说。“照顾好自己,答应我要好好的。”他向我致意,往后退去。“摇滚!”他大吼一声,骤然转身,很快隐入后台。

  之后,我又看到了那束送给特雷弗的雏菊。保罗·卡麦特尼拿着它们走上舞台——因为那张鹅黄色的包装纸所以我不会认错——然后将花敬献给琳达?卡麦特尼,后者把它们放在钢琴上一直到演出结束。谢幕时,琳达站起身,高高地举起花束。她大喊一声,随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花束被抛向了观众席。

  我双手掩着嘴。多不可思议!这是人生当中不可错过的瞬间。如果在花束落地前说出我的心愿,那么就会如愿以偿。

  “请一定让特雷弗幸福,”我飞快地低语。既然已经作出了牺牲,我就要让我的牺牲有所价值。

  整场演出,观众们大部分时间都站立着。有时候我们必须站到座位上,才能越过前面搭坐在同伴肩膀上的女孩看清楚台上的情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小喇叭声不绝于耳,头上的镭射灯不停地旋转闪烁,花束在人群上空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它朝着几十双连枷般甩动的手臂坠落。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于是在一片嘈杂中我大喊:“还有我,也请让我幸福!”

  话音刚落,花束恰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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