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生来的秘密
爱不是神的诅咒，更不是父亲的怨恨，那是自然的心感受到大地的悲伤与哭泣以後，为了愈合大地的痛苦而生出的感情。
他们生来就是相爱的，身体为寻求一体而努力，这一份爱情是神的礼物，也是世界的礼物，相爱如命运，不能逃避，也不想逃避。
“……所以，最後的结果就是，我是多余的，我这些年的等待都是徒劳的？”
悲哀的帕兰夏多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当一个人的等待变成无尽的绝望，当黑暗中生出的小小希望变成更深更痛的绝望，他已经什麽都没有了，世间最大的悲哀不是死亡，而是绝望，他被无尽的绝望包裹著，一生的追求在此刻变成了泡影。
“是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当做什麽都不知道，继续做你的公爵，我也不会再针对你，失去了獠牙的你，不配成为我的对手。另一选择，将你的力量交给我，我会用它唤醒萨卡。在我的心中，萨卡不仅仅是父亲和创造者，他也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我和艾斯都希望能唤醒他。而你，是让他醒来必不可少的药物。”
帕兰夏多闭上眼，落寞的眼神令人无奈。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萨兰点点头。
“你慢慢考虑吧，我也不急於知道你的结果。整个城市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同党会在你考虑的时候被一点点的剿灭。”
倒也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明白败者的命运的帕兰夏多惨淡一笑。
“你是想要用他们威胁我，还是告诉我一个事实？胜者得到一切，败者一无所有，这是世界的规律，我败给你，他们的生死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按照你的希望去做吧，我不会伸手阻止，我只会看著他们，看他们如何努力抗争，看他们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生物，死了也不值得可惜。
萨兰明白帕兰夏多的意思，即使败给了自己，他也不会後悔。
拖著沈重的步伐，他走出了房间，但在门边，他却不忘笑著告诉萨兰。
“艾斯是真心的很爱你，即使被我强抱的时候，呼唤的也是你的名字。所以，让我看见你的真实能力，让我觉得他选择你是正确的，好吗？”
不带炫耀，只是一个失败的男人想要知道自己的敌人为何成功的温柔，只是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听见这一句，萨兰还是忍不住的抓紧手，指甲掐入肉中，血流了出来。
“你放心，我会让你明白，艾斯的选择是多麽的正确！”
“好的，等你真正的证明了你的优秀，我也会将我的全部血肉都交给你，让你用它唤醒我曾经深深的爱恋一生的萨卡。”
不後悔不迟疑，以生命做出诺言的时候，帕兰夏多再现了最後的萨拉斯兰的人应有的骄傲和沈稳。
头也不回地走向生命的终点，正是帕兰夏多自幼便崇拜的萨兰公国最後的大公留给後世最迷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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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到了深夜，首相的府邸也灯火通明，帝都发生的恶性刺杀事件导致了严重的後果，身为国家的要员，首相自然不能安歇。
被传唤的是泽依贝尔公爵的心腹伊兹。
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刻出现在首相府邸的他，冷静地向首相汇报著公爵的近况。
雷蒙格微笑著，问出一个问题。
“你确定泽依贝尔公爵没有卷进帕兰夏多殿下的计划中？”
“是的，爵爷的生活处於我的监控之下，殿下的使者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爵爷，就被我送走了。”
虽然拥有名门管家的风度，却在提及自己的主人毫无敬意的伊兹本就是雷蒙格最得意的间谍之一，他不曾对任何人产生敬意，但他却对工作有著无限的热情，雷蒙格小心地驾驭著他的野心和能力，以此获得更多的情报。
──雷蒙格是个唯才是用主义者，他也不强求属下的忠诚，并为了国家的利益，选拔了一大批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得到任用的人才。
泽依贝尔是个昏庸无能的人，但基於艾斯沈睡的地方在他的辖区内，皇帝将他的地位提升为公爵，并特别指派雷蒙格的得力部下伊兹以管家的身份监管整个领地。本就无力管束妻子的泽依贝尔对自己的管家也是言听计从，泽依贝尔公爵夫人虽然是个棘手的人物，却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将事情拆穿。
公爵夫人去世以後，整个领地更是完全落在了伊兹的控制下，可惜的是，泽依贝尔公爵已经失去了价值，伊兹真心地厌倦了这个工作。
伊兹对自己的上司存在好感，这是同类之间的好感。
表面上，帝国处於宠臣政治的危险中，但伊兹知道，皇帝从没有放松对权力的掌控，只是他故意将大部份琐碎的事情的决策权交给了首相，於是所有的苛责都压在了首相的身上，却没有人认识到，一切的事情都是皇帝的决定。
首相不论受到怎样的苛责，都能保持现在的地位，因为皇帝不能轻松找到第二个如此听话的棋子，但在世人眼中，却成为了首相威胁皇权的证据。
曾有幸得到觐见皇帝的机会的伊兹，虽然也曾被皇帝的美貌深深地迷惑，可同时感受到的华丽之下的冷酷与令人战栗的本性，也让他永世难忘。
一旦首相失去了利用价值，或是已经到了不再被任何人谅解的境况，皇帝会杀死首相吗？
“伊兹，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现在最让我头痛的是帕兰夏多死去以後，他的领地的治理工作。如果你认为你能力能够胜任，我可以把你调到那里。但你也要有觉悟，虽然帕兰夏多是我们的敌人，对他的领民而言，他却是个优秀的统治者，你将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压力下。”
这是惩罚，还是挑战？
伊兹很快就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虽然在泽依贝尔公爵的手下工作，对我的能力而言是一种浪费，但我本身却觉得这个工作非常的有趣，甚至有时候会认为即使一生只是个管家也不错。”
“你的意思是──”
知道自己的能力的极限也是一种美德。
伊兹微笑著推脱了。
“是的，我不会向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太多的工作提出挑战。”
“你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我欣赏你，也希望你不要对你的管辖范围以外的事情多做评价！”
雷蒙格冷笑著，伊兹的心也揪紧，果然，自己在私下调查首相夫人的事情，被首相发现了。
首相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的外遇对象是谁，但他保持了沈默，压制不住好奇的伊兹却希望知道答案。然而，这件事情和其他所有的事情一样，被首相知道了。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所以，请原谅我。”
认输也不必丢脸，伊兹明白自己必须做什麽，也知道什麽事情不能做。
“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影响我对你的评价，只是不能合理的压制好奇的人，不会爬到更高的地位。伊兹，你的新的任命会在庆典完全结束前下达，希望你更好地表现自己。”
伊兹感受到了杀气。
如果自己不能在合适的时间以正确的形式表现自己，是不是会被首相杀死？
但首相所说的“更高的地位”是──
伊兹有些明白了。
当一位君主发出耀眼的光芒的时候，必须有人承担他的光芒背後的深重黑暗。若不是首相即使粉身碎骨也不後悔的决绝，也不会有皇帝今日的辉煌。首相将皇帝的一切罪孽背负，将罪行作为荣耀佩戴。
帕兰夏多公爵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任，也许那个人就是首相！
伊兹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但是他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无情地肆意利用首相的皇帝，是不会手软的！
於是，首相所说的“更高的地位”是……
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伊兹不敢再想下去，政治的问题不是一个间谍应该关心的事情。
倒是雷蒙格，站起来，带著难得的微笑。
“林帕克，你进来吧！”
伊兹不免心惊，首相是什麽时候觉察到林帕克的存在的？
最重要的是，林帕克明明是──
林帕克进入了房间，他倒也不是非常的英俊，但微笑的可亲脸蛋容易令女人萌生好感，柔软的短发更增添了几分童真残余的气味，在首相阴沈的府邸，他是温暖的阳光。
但也就是这位青年，传闻中，是首相夫人的情人。
伊兹带著好奇观察著青年，青年微笑著，低头，将茶具放好，躬身倒茶，他的动作带著谦卑和冷静，竟完全不因为首相罕见的微笑而动容。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仆人吗？
或者说，首相从一开始就知道全部的事情？
此时，林帕克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林帕克，我有一些事情要和你交流，所以，不需要急於离开。”
林帕克的脸色明显变化了一下，但是他什麽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等下去。
“偷听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对吗？你太愉快了，连手中的茶已经冷掉也没有觉察。”
欢快地说著，看见首相的小动作的伊兹走到门边，堵住林帕克的退路。
林帕克的回答却是出乎伊兹预料的冷静。
“因为我很矛盾。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入。您的夫人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您为了国家的要务而繁忙。只是个普通人，我希望您能将更多的时间陪在夫人身边，而不是在夫人最需要您的安慰的时候，整夜地为您最重要的陛下操劳！”
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他调整了呼吸，缓慢地道歉。
“对不起，我说了不应该说的话，但是──首相阁下，您何必如此的冷落夫人，不论你怎麽的不在意，她也是您的夫人！”
“林帕克，你没有说任何不应该说的话，只是，这种时刻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们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一次的事情令我苦恼，孩子丢失了，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无情地回答著，雷蒙格的回答蕴含著某种意味。
他甚至拿起一杯茶，走到林帕克的身边，喝了一口。
“冷掉的茶也有冷掉的茶的风味，虽然我更加习惯热茶。但在这令人激动的时刻，冷掉的茶正可以给我过多的热情一些降温。你应该知道我所指的快乐，不仅仅是婚姻即将结束的快乐，还有──”
“住口！”
无礼地训斥著，林帕克此刻的表现超出了他的身份。
“为何如此愤怒，因为你和我一样，并不是真心的喜欢那个女人，对吗？帕兰夏多公爵的心腹，为了帮助他的主人，竟然伪装成仆人，在我的府邸工作那麽多年，都是默默无闻？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如果不是已经效忠帕兰夏多，我也忍不住想要将你留下，可悲的是，你对你的主人的忠诚不能逆转，对吗？”
这一次，林帕克没有否认。
“忠诚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永远也不能被外力改变。所以，首相阁下，谢谢你对我的能力的肯定，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装出喜欢夫人的样子。”
“说出这样的话，会有人痛苦的。”
冷冷地笑著，继续喝冷掉的茶的雷蒙格，将一直都被掩藏的秘密揭示。
“的确，我对她的冷淡，足以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怒火。但为了政治利益，我到底给了她应有的尊严和尊重，所以，当你做出让她怀孕的事情的时候，我也不能再容下你了。即使我爱惜你的才华，可是，国家的颜面也不能被玷污。”
林帕克静静地看著他，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雷蒙格的话击碎了他的平静。
“茶里面有毒，你是个小心的人，每一次只放一点点，但你不知道，我对毒药是免疫的。为避免被刺杀，我一直都服用少量的毒药培养身体对毒药的抵抗力。我为了国家，什麽都不曾在意！”
然而，也是此刻，因为计划落空而绝望的男人的眼中有了温柔，又一个人走了出来。
“你──”
愤怒的人是库可拉娃，早就在密室里面等待的库可拉娃痛苦地走出来。
她指责的对象是雷蒙格。
“你太无情了！”
“我只是个政客，不能有情。”
冰冷的回答换得女人的嚎啕大哭。
“但我是女人，我是希望得到爱情的女人！是他让我再一次看见了活著的价值，我本以为完全枯萎的生命因为他的出现再一次绽放。可你却把我最後的希望也毁掉了。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我也不想为他求情，我只求你在杀死他之前杀死我，我不想……不想看著他死在我的面前……却……却无能为力……”
“库可拉娃，你不要求这个男人，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冷静地走到女人面前，林帕克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晶莹的泪珠落在了指尖。
“不要为我哭泣，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我只是做了一个男人必须为他所爱的女人做的事情。我是个无能的男人，我不值得你为我留下如此珍贵的眼泪。”
“但你根本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你不是我第一眼看中的男人，却是唯一走进我的心的男人。我要的只是你，如果你死了，也请不要急著走，我会立刻追上你的！”
深情地告白著，泪水涟漪的此刻，却不能融化敌人冰冷的心。
因为，敌人是──
没有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