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与虎谋皮
莎拉可没有时间和贵族青年们玩轻佻的爱情游戏了，整个帝国的贵族大多已经到了帝都，现在的帝都，人际关系极其复杂，为了国家的利益，周旋期间，也是一个麻烦的任务。
帕兰夏多公爵借口身体不适，进入帝都以来一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皇帝因为厌恶和他接触的缘故，也没有强行要求他出席，於是，莎拉的工作量再一次加重了。
统合大领主的意见，安抚小领主的心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著。
──※─※─────※─※─※──────※─※─※─────※─※──
从罗严达姆侯爵的公馆走出时，她已经有些疲惫，但接下来要拜访的华兹华尔更是个麻烦的人物。
路过玛拉广场时，风中传来优美的音乐，她忍不住地探头，看著玛拉。
玛拉，一个被後世誉为奇迹的女人，一个人类女性，在战乱中夺取家族的权力，并借助战争的力量将家族扩张，无爱无情，美丽冰冷。
莎拉曾经听母亲提及这位女性，她有著冰冷的眼睛，虽然外表是常见的温顺驯良淑女，却有不属於女人的尖锐和远见。
听她的故事的时候，莎拉不觉得她夺取家族的行为是错误的，索菲特家族的规定扼杀了女人的才华，仅仅因为是女性，於是不能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如此不公平的家规，确实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此刻，鸽子的哨声带走了风的焦躁，一位绅士有礼貌的走到她面前，发出邀请：
“您好，莎拉夫人。我的主人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您，希望您能接受她的邀请。”
“但是──”
管家本欲说出女主人的身份，对方却抢先道歉了。
“因为希望和您的见面不受打扰，我的主人已经通知与您有约的华兹华尔公爵，今天的约见取消。”
温和中蕴含不容许拒绝的蛮横，到底是哪一位贵族女子竟敢如此的放肆！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只是寻常的贵夫人的打扮的女子，金色的长发盘起，面容被黑色的纱巾遮掩，衣著和披巾都是精致而华丽。
……仿佛只是个寻常的贵妇人。
但莎拉不会这样看待，这名女子的身上流淌著坚毅，即使使用了纱巾也不能遮掩她的冷酷。
而且，她──
女人撩起纱巾，这一刻，莎拉知道自己的惊讶从何而啦。
她的面容竟和玛拉的雕像有可怕的相似，但两个人的相似并不完全是容貌的相似，气质的雷同令人无法评价，虽然她的五官比玛拉更加犀利，可是印在两个人的眼中的寂寞是一样的。
她绝对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贵妇人！
当莎拉观察眼前的金发女子时，女人也用仿佛完全只是单纯的好奇的眼神观察著这位美貌的女贵族。
基卡喜欢莎拉。
莎拉衣著华丽行动优雅，但在紧束的红发之下是一个傲慢与不逊的灵魂，红色的眼睛让基卡嗅到杀戮的味道，优美的形体蕴含将男人的践踏的傲然。
这就是莎拉，独一无二的不败女王。
但无礼也不能长久，基卡微笑著，拉开裙裾，温柔地行礼，并作自我介绍。
“莎拉夫人，请原谅我不通过预约就和您见面的莽撞。我的名字是基卡，相信您已经从您的同僚处知道我的存在了。”
莎拉没有任何的表示，基卡不愿意揣测她的心思，平静的说下去。
“这一次的约见或许会让您对我的印象不佳，但事情已经到了相当糟糕的境地，为了我的利益，更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不得不出面干涉了。”
彬彬有礼的言辞，其後是冷酷的算计。
莎拉很清楚以基卡为首的黑色势力在这场皇室内斗中的举足轻重的位置，这一次的事情想要解决也需要她们的帮助，基卡夫人更是早就在她的拜访名单之上，没想到她竟如此焦急，甚至主动上门，倒也让莎拉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
此刻，总是熙熙融融的广场只余下她们两人的马车和随从，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莎拉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衡量基卡的实力了。
强壮的男人搬出圆桌和椅子，管家送上优美的茶具，这仿佛午後茶的优雅不能掩盖谈判的本质。
“基卡夫人，您和我熟悉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莎拉夫人指的那个人是索菲特家族最後的主人玛拉小姐？”
基卡直接的说著。
“是的。”
“我和她有一定的亲缘关系，虽然在她有生之年没有见过面。”
用羽扇随便地扇走悲伤，情报的交流正式开始了。
基卡对身边的男子耳语，男人露出少许的为难，最终还是将一张地图铺在了桌上。
看见地图的时候，莎拉也惊呆了：想不到她已经把整个帝都控制得这麽紧密，果然是低估了她的能力。
“上个月，帝都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经过我们的努力，已经获得陛下的谅解。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仍然没有解决。那件事情的引发者是我的部下洛伦佐。”
基卡做出悲伤的表情，虽然相信她的表情蕴含部分真心，但莎拉还是认为她的表情包含虚伪的成分。
“洛伦佐是个不知道世界的黑暗的孩子，他真诚的爱护著自己的妹妹，在妹妹因为卷进政治事件死亡之後，天真的他竟在一些人的蛊惑下，将一切归罪於你们的陛下。他的激动让他不能听从我的劝解，他已经脱离组织，成为了组织的敌人。”
“这就是你的谈话主题？洛伦佐既然脱离了组织，不论他做出什麽事情，我们都不会将你的组织牵连。”
莎拉渐渐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但是越接近越觉得遥远，反而有些担心了。
“如果您是首相，我自然相信您的正直。但是……雷蒙格首相一直厌恶我们的存在，如果洛伦佐的事情被他知道，他可不会相信洛伦佐已经和我完全脱离关系。我只是个生意人，我不想和政府为敌！”
虽然基卡的话语有些谦虚的过分，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哪一个普通秘密结社拥有和政治敌对的力量。
“确实，雷蒙格首相并不喜欢你们。”
“他对我存在私人的偏见。处於不正常的精神状态的洛伦佐，被他抓获，他便能得到最好的借口强行调查我的组织，我的心血将会遭遇最大的危机。”
莎拉必须点头，这个女人的分析是理智的，也是认真严肃的。
首相一直坚持著铁血政策，不但在各个部门机关反复清洗确保忠诚，对任何尚处於萌芽的动乱因素也不会留情。虽然从工作角度，首相的公而忘私的行为必须得到极高的评价，但正常的人都不希望成为像首相那样背负他人的怨恨活下去的生物。
“首相是我的同僚，对他的行事风格我不便做过多的评价。我敬佩他，他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人，但同时我也理解你的担心，即使我明白首相的裁判是绝对的公平严苛的。”
“太过严苛了，只会让每一个人都痛苦。”
嘴唇流淌悲哀的叹息，基卡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莎拉夫人，我希望您能暂时松懈这几个地方的治安戒备。您不必为平民的事情担忧，我以我的名誉保证，一定不会出现治安问题！”
“因为出现治安问题的时候，你也不能再保证了！”
混著愤怒的叹息，因为基卡的要求是无礼的，莎拉也知道基卡要做的事情是什麽了。
和表面的繁华不一样，在底下，一场黑暗的争斗正在缓缓展开，波及整个国家！
地下世界的两位王者，基卡和那杨格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而飘在帝都的晴空的春之城，一场更大的阴谋也在进行，人们因为利益被绑在一起，胜利的人未必会得到一切，失败的那人却注定将一无所有。
基卡要求松懈戒备的几个地方，正是祭典当天萨拉斯兰大道上最佳的狙击皇帝的位置，为了最终的成功，不惜做下以性命为赌注的约定，也证明了基卡不愿意後退的觉悟！
但是莎拉不能答应她。
庆典是非常重要的节日，无论从哪一种意义上，都是重要的。
在庆典期间，禁酒令将会得到完全的解除，除了官方组织的各种大规模的娱乐活动，民间的娱乐也是非常的疯狂。庆典期间，帝都所有的广场中央喷泉喷出的不是水，而是美味的果汁和酒，所有的食物都是免费的。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庆典期间皇帝将出现在民众前，他将主持庆典的中心──纪念仪式。
这是平民每一年的唯一一次和真实的皇帝接触的时刻！
首相一直都致力於皇帝的神化工作，在他百年的努力下，民众的心中早已经将皇帝与天上的神同化：
居住在天空的皇帝，活著的神，赐予繁荣和富足的神，有著世所罕见的美貌的神灵。
所以，将民众心中的膜拜再一次强化才是这个庆典的最终目的。
神化统治者，一向被认为是巩固政权的最佳手段，雷蒙格更是巧妙的利用战争带来的信仰破碎和神话中的矛盾，制造了一个荒诞却又深入人心的新神话：深居简出的皇帝，徘徊在天空的城市，超越人类想象的力量与美貌，一切都只会让人心生出更多的敬仰。
所以，庆典进行时，皇帝的出面是最为重要的一环，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考虑，莎拉都不能做出将皇帝的安危交给眼前的女人的豪赌决定。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保护我的陛下是臣子的义务，如果祭典日出现意外，你认为你有能力负责吗？陛下受到伤害，整个国家也会受到重创！我只对我的陛下忠诚，虽然不及首相的不择手段，却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越过我，伤害陛下！”
“夫人为何如此激动？我是绝对不会伤害陛下的，而且我们的陛下若只是因为失去了保护者就会被伤害，他也不配被称为是我们的陛下！”
基卡试图说服莎拉，虽然她的语言有少许的圆滑，内含的坚决却不能被动摇。
“而且，对首相的评价，您存在一个误区。首相绝对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的私心和他的公心结为一体，他将国家视为私人财产，国家、陛下都是他私心的所有物，所以他才能不惜一切的保护著！”
莎拉惊讶了。
原本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和玛拉相貌及其相似而对她萌生好感，却不想这个女人会如此的评价首相。
首相是个冷酷的人，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大公无私，所以尽管对他的严苛颇有微词，却也敬佩他的人格，偏偏眼前的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悲哀的是，这些话让莎拉产生认同感：雷蒙格确实是这样的生物，将国家和皇帝都视为私人所有物，冷酷而坚定地看守著。
但是，她也想到了另一件事，基卡和雷蒙格应该不存在交集，为何她能如此透彻的评价雷蒙格？
“而且，您应该很清楚您所侍奉的陛下的实力，虽然松懈保护也许会给陛下带来一定的危险，但──黑影和幻象都不是装饰品，如果真的发生了刺杀事件，正可以借此机会证明他是神的代理者。此外……”
基卡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
“迄今为止，首相一直有一位宿敌不能铲除。作为陛下的长辈，帕兰夏多公爵拥有不亚於陛下的地位和能力。但……即使我们清楚他一直在黑暗中策划对陛下不利的事情，可是，只要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将他惩治！为了统治的稳固，第二顺位的人是不能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
“不错，虽然我的提议会让陛下陷入危险的境地，但真正试图借机铲除的对象却是帕兰夏多公爵。公爵必须消失，但是让公爵的消失的计划是不可能完全处於水下。我们必须让他死亡，以一个高贵的理由！”
这个女人果然大胆！
莎拉赞赏地看著她。
“你要刺杀帕兰夏多？或者，你是借口刺杀皇帝，真正的剑指向帕兰夏多公爵？”
基卡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帕兰夏多都是最不好处理的存在。他是皇帝的长辈，是皇位最重要的支持人，也是皇位最大的威胁者。虽然从血统继承顺位上他一直威胁著皇位，却偏偏因为血统变成不能铲除的障碍！
如果只是暗杀就能除掉的对象，首相早就出手了。
帕兰夏多是首相以及任何一个意识到他对国家的威胁的人都无法使用常规手段铲除的人，首相想尽一切办法试探著他，可惜的是他本身并不愚蠢，想要把他抹消，确实有些难度。
“你太大胆了，而且这个计划不论成功或是失败，你都必须有面对死亡的觉悟！这就和你的初衷相悖了。”
莎拉相信基卡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在政治斗争中保护自己，可是如此危险的提议，只会让她处身危机。
即使铲除帕兰夏多是皇帝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帕兰夏多死後，为了国家的颜面，皇帝也必须严惩涉嫌的任何个人和组织，基卡为维护皇位和皇帝向帕兰夏多公爵拔剑，固然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可是──
她的初衷难道不是让自己的组织在这场政治变动中得到利益吗？
为何又要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
“告诉我，为什麽？你想要保护的，以及你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