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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样吧，”戚少商还是先开口了，“你先洗，等你洗完了我再洗。”
“好。”这次，顾惜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过，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你可不可以暂时回避呢？”
第十章
戚少商本来是准备到隔壁找息红泪商量一下事情，可是，当他打开房门时，就发现自己的决定错了。
只见客栈走廊里、楼梯间，到处都是席地而睡的人，根本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怪不得刚才那个小二走得那么匆忙，再不快走，怕是要困在这楼上了。
怎么到雁门关的人这么多？戚少商不解地关上门。
“没办法，我出不去……”话音突然顿住，眼前的画面令戚少商突然赶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房内，倒满热水的浴桶边，蒙蒙热气中，一个肌肤白皙的人儿正站在旁边，一腿微抬，正要入浴。那微卷的发丝早已放下，披散在腰间；漆黑的双眸、微红的双唇，在烟雾笼罩下显得迷蒙而诱人；尤其是那动人的曲线，衬上如雪肌肤，简直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听到说话声，顾惜朝一惊，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戚少商。
“你不是出去了？！”
“我……我……”戚少商愣愣地看着那诱人的风景，目光不自觉地顺着腰线滑下，直直地看向那最私密的地方。不幸地，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反应，而且还是非常剧烈的反应。
发现他的视线停顿的地方，顾惜朝不由得慌乱起来，一下子乱了分寸。
“你、你在看哪里！”
他急忙跨进浴桶里，想尽快躲进水中。谁知，太过慌乱，他竟然踩滑了！来不及大叫，就见他直直地向着桶壁撞去！
这个时候，再伶俐的身手也无能为力。
顾惜朝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痛楚，却意外地落入了一个柔软而结实的物体内。
慢慢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戚少商的怀里！
“小心。”
戚少商在他撞上去前，冲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本想多说几句让他小心的话，可是一低头，那诱人的风景竟然近在咫尺，喷鼻血的冲动立刻涨满戚少商全身。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将顾惜朝扶住。
“……谢谢。”虽然声音小得想蚊子叫，但是，确实是那两个字。
戚少商很难相信这两个字出自顾惜朝之口，于是再次低头想确认，却意外地看到了一抹鲜红。
“这……是什么？”
黑发垂在身后，露出顾惜朝左肩上的一条鲜红血痕，不算长，却有两寸宽，一看就知道这伤深入骨髓。
顾惜朝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
“这是伤，旧伤。”不露声色地离开他的怀抱，退到浴桶另一边；手轻轻扶上那道血痕。
“是……是谁伤的你？”戚少商突然心痛起来，是谁，能够伤顾惜朝如此深？
“谁？”顾惜朝像听到笑话似的笑了，旋即又冷了下来，“你不知道？”
“我？”戚少商不解。
“伤我的兵器，是逆、水、寒，”顾惜朝直视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伤我的人，是戚、少、商！”
戚少商不由得全身一震。
“还记得那场金銮决战吗？”顾惜朝自嘲地一笑，“你用逆水寒斩断了我的剑，然后重重地砍在我的左肩，几乎斩断了我左手的经脉。谭无忧救了我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让我的左手恢复从前。不过，”看着伤痕，他的表情愈加淡漠，“这道疤痕倒是没有办法去了。”
是他吗？戚少商每听他说完一句，心痛就加剧一分。真的是他吗？
他不愿伤他的，真的，就连连云寨的弟兄们死在自己面前，他也从未想过要伤他。他破碎了他的美梦，更不是向伤他，而是，不愿意看着他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他会嫉妒。
突然之间，一直郁结于心的情结一下子解开了。
戚少商，原来，你从邀他加入连云寨起，就动了情了，而且是那种胜过之前对红泪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情……
可是，为什么，伤你的竟然是我？！
“对不起……”喃喃地道着歉，身体不由自主地贴近对方，手自动抚上那受伤害的证据。
“你不用说对不起的。”莫明的，听着那一声声道歉，顾惜朝的眼竟然酸了，自晚晴死后便仿佛干涸的眼眶，竟然湿润起来……不行，他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示弱？摔开他的手，顾惜朝坐在浴桶里，脸上露出不在乎的表情。
戚少商没有动，看着他。
“反正我已经好了，你就不用说这些于事无补的话了，再说，”顾惜朝慢慢擦着身子，掩饰着心底的酸楚，“你不是说过，我们是知己么？”
“不对！”
顾惜朝手一顿，愣愣地看着戚少商。是么……我们，果然连知己都做不成了……
猛地转过身，顾惜朝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桶壁。“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像我这样罪恶滔天的人，竟然想跟名满天下的戚大侠做知己！”早就知道结果如此，却偏要自取其辱……他这是怎么了？“你放心，我洗完澡，立刻就走，绝不再在你面前出现！”是的，他早该离开了，去完成自己的计划，去重新让世人认识他顾惜朝。
猛地站起，顾惜朝不再看戚少商一眼，随便擦了擦身体，便拿起衣服穿起来。
戚少商心慌意乱地看着他。那个“不对”，本是他无意之中脱口而出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不对，明知道该好好解释，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顾惜朝很快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了看，然后，关上房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如钩银月，顾惜朝只觉心中怅然。
正要跃出，衣袖却被一股力量拉住，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
“难不成，你想现在就替你那些好兄弟报仇？”顾惜朝冷冷地看着身后的他。要也无妨，他顾惜朝既然敢跟着他，就不怕他动手！
“我……我喜欢你！”
两人立刻同时瞪大了双眼。
顾惜朝以为自己听错了，傻傻地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说了出来，也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顾惜朝。
“你……”顾惜朝咽了口口水，“你刚才说什么？”
戚少商沉默地看着他。还要再说一次吗？他还有勇气再次说出口吗？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应该说的是“我讨厌你”才对。顾惜朝想到这里，心底又开始泛酸。他转身摔开戚少商的手。
“我喜欢你！”见顾惜朝真的要离开，戚少商不假思索地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
顾惜朝呆住了。
他喜欢他？
戚少商喜欢顾惜朝？
为什么？
他可以恨他，可以怨他，可以欣赏他，可以讨厌他……可是，他怎么会喜欢他？他们都是男人，而且，还是恩怨难分的两个人！
戚少商慢慢走过去，将他紧紧抱住，仿佛害怕他突然消失。
“你怎么会喜欢我？”顾惜朝冷冷地开口，“你怎么能够喜欢我？你凭什么喜欢我？”拉开环住自己的双手，顾惜朝依旧背着他。
“为什么不会？为什么不能？”戚少商不解地问。
“你忘了？连云寨之仇，弟兄们之恨，报效朝廷之责？”顾惜朝握紧袖中的拳头，“还有，你忘了我的亡妻晚晴，还有躺在隔壁的红泪？”突然跃起，顾惜朝在戚少商还没反应过来的片刻间，已跃过五六根大树。
“惜朝！”
看着慢慢不见的人影，心知是追赶不上了，戚少商只得怅然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第十一章
雁门关外，十里坡，辽军大营。
“……明晚子时，望春亭前，恭候大驾。”辽王看完纸条，高兴却又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女。“你家公子怎么知道本王想见他？”
“我只是个奴婢，怎可擅自揣摩主人的心意？”晚儿微一行礼，转身走出大帐。
走出大营，还能依稀听见辽王得意的笑声，晚儿冷冷地看了看身后。
她是真的越来越搞不懂公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明明是他非要接近那戚少商，却没几天便心烦意乱地回来，而且还要她立刻联络辽国，他要尽快跟辽王见面。
难道，公子已经下定决心助辽灭宋了？晚儿心中一紧。她已经没有家了，不想再失去国家。
可是，公子是真的决定了吗？
慢慢返回，晚儿心中更加疑惑了。
“顾惜朝走了？”息红泪惊讶地看着只有戚少商一个人的房间。只一晚，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还是，他们终于真正决裂了？息红泪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可能是后者，否则，戚少商的表情不可能如此淡然。
“红泪，”戚少商认真地看着她，仿佛要说什么严肃的话，“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息红泪问道。
戚少商深吸一口气。
顾惜朝离开后，他一夜未眠，以为他会回来。尽管，非常渺茫。
同时，他开始思考顾惜朝的话，非常认真地思考着。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顾惜朝已经付出了代价，相信无论对黄泉的弟兄们，还是对朝廷，都应该相抵消了；至于红泪……他本来想慢慢地让她忘掉自己，谁知又遇上了她，看来，只有直来直去了，就算真的伤了她，自己也只能任由她恨自己了。
“你……你回毁诺城去吧！”
“你！”息红泪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让她现在回去？他让她离开？他已经……不需要她陪在身边了？“你……你再说一次……”声音慢慢开始颤抖起来，如果，这是场梦，那么，她应该立刻醒过来！
“我说，”戚少商有些为难地侧过身去，“你，该回毁诺城了。”
“……为什么？”声音越发颤抖，仿佛主人即将崩溃当场。
“我想，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形势凶险，”戚少商努力露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脸，“你虽然武功不弱，可是行军布阵又不懂，不如……”
“为、什、么？”一字一顿，仿佛贯注了所有的情绪。
“我怕两军对垒，会伤了你，而且……”
“戚、少、商，”息红泪慢慢走近他，表情平静，“告诉我，为什么？为了什么，或者，为了谁？”心底的痛不断加剧，可她仍然暗示自己，也许，真的是他出于对她的关心。
看着息红泪的故作镇定的脸，戚少商突然有些不忍，可是话已出口，伤害已经造成，就算去刻意弥补，也永远会有一道痕迹留在那里。而且，他发现，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已经满是那青色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对不起，红泪。”除了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因为顾惜朝，对不对？”
“你！”戚少商一惊，“你怎么知道？”
息红泪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身子一晃，急忙用手撑在桌上。真的让她给猜中了……真的是为了顾惜朝……为什么？她和他多年的感情，难道竟比不上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身为仇人的男人！
“红泪，你怎么了？”戚少商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挥开。
息红泪勉强调整好内息，重新站好。
如果是其他女人，一定还会问许多个为什么，为什么会移情别恋？为什么自己会不如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对头？为什么……可是，她不会，因为她是息红泪，是毁诺城的城主，是闻名武林的绝代佳人，追问变心的情人为什么变心，只不过是自取其辱，她才不屑这么做！
转过身，息红泪慢慢走向门口。
“红泪……”还是重重地伤了她。戚少商有些后悔。他真的不愿伤害她，毕竟，在遇到顾惜朝以前，他对她的感情，是真金难比的。
息红泪走了。
没有纠缠，没有哭泣。
静静地走了。
从此，毁诺城的大门永远紧锁。
从此，戚少商的名字成为毁诺城众人的最大禁忌，无论何时，无论谁，只要说出其中一个字，杀无赦！
戚少商看着窗外无声的枝叶，不禁一叹。
如今，只剩最后一个障碍了。
走到窗前，戚少商无奈地看着蓝天。
活着的人，怎么跟死去的人，一较高下？
你知道答案吗？
晚晴姑娘……
子时，雁门关外，望春亭。
“就这些条件？”辽王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绝世风采的青衣公子。
“对，”轻轻拨弄着石桌上的古琴弦，顾惜朝淡淡地说，“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保证，七天之内，替你拿下雁门关。”
“嗯……”只要拿下雁门关，就能直达中原，但他大辽偏偏就啃不下这块骨头，但是，这条件就……“返魂术是我大辽国师的不传之密，不过，只要本王出面，你又愿拜国师为师，相信不难；阴沉木虽是世间神品，人间难寻，巧的是本王宫中恰有一棵完整大树变成的阴沉木，分你一半又如何？只是这第三件……”
“大王，”顾惜朝轻笑，“说实话，如果不是打探到你确有能力办到这三件事，草民也不至于出言难为了。说起来，这三个条件中，我反而认为，这第三件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那是顾公子不知啊，”见对方坦言早已调查清楚，辽王也不避讳，直接说了，“本王的表兄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人。且不说他是西夏的王子，单是他那个性，就叫人头疼不已，就连本王都没少吃过他的亏！”
“这么说来，大王是没有办法办到这件事了？”顾惜朝低头看着琴弦，“唉，看来，顾惜朝真是没有为大王效力的机会了。晚儿！”
“是。”晚儿出现在亭外，恭敬回答。
“明天替我联络西夏王，顺便，”顾惜朝仿佛根本忘了辽王的存在，从怀里拿出一张牛皮卷纸，“把这三个条件告诉他，只要他点头，就把这《大宋兵力分布图》送给他作为信物！”
《大宋兵力分布图》？！
辽王瞪大眼睛，贪婪地看着顾惜朝手中的卷纸。
“且、且慢！”
“怎么？大王想说什么吗？”顾惜朝的手停在空中，声音依旧平淡。
“我、我答应你！”如果他能得到那张图，就算没有这个顾惜朝，要拿下大宋这片江山，相信也是指日可待了！
“好！”顾惜朝干脆地收回手，大赞一声，将卷纸放回怀里。
“你……那个……”辽王意外地看着他。他以为，自己答应了，这张图就应该在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