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锁瞳术
我惊讶地愣站在原地。
“在瞳孔变色后，你有没有产生过以前没有过的记忆？”
我想起了那些梦境，心里不由一阵惊慌。
“有么？通常会在睡梦中时浮现。”舟舟近一步逼问。
“……有。”我不安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少，就只是些短小的场景和人的画面。”
“按照这个情况，你记忆恢复得并不是很理想。那些最先梦到的东西都是你原本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像是最先出现的人。除此之外，锁瞳术还会对人有极强的副作用……譬如，容貌发生改变，少则微变，多则面目全非，还有性格的变化，严重一些变化后与之前的自己完全像是两个人，这都是不可逆转的。原则上来说，锁瞳术通常用在控制傀儡和人质上，因为它能消除人的记忆并且进行人格重造，所以，这个法术在羲和是禁用的。而且能力足够达到施展此术的法术师，在羲和屈指可数”舟舟缓缓地说。
他的话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锤，敲在我的耳膜上，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巨响，全身的细胞都剧烈的震动着，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平静。
舟舟又说：“给你施锁瞳术的人，法术甚高，远在我之上。”
那日昏迷前的一幕幕像电影般在我面前回放。
哥哥说，［子木，我仿佛看到了流云，彩虹，又好像是深潭，在吸引着我进入属于你的世界……］
哥哥的手那时抚过我的眉心，眉毛，眼睑……
哥哥说，［子木，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
其实，我该是属于羲和的吧……
［对不起，哥哥只能保护你到今天，小影……］
哥哥只能保护你到今天。
哥哥只能保护你到今天……
……
当时那句隐约的话现在回忆起来竟格外清晰，像是原本笼着白纱，现在被人一把掀掉。
我忽然想到小时候偶然一次同妈妈看琼瑶的言情剧《还珠格格》，正好看到那一集——到小燕子跑去皇帝面前坦白，哭喊着说：“皇阿玛，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是格格，真正的格格是紫薇，她才是夏雨荷的女儿！”皇帝那个时侯那么震惊，连连退了两步，只身一人时回想起那一幕，小燕子的那句“她才是夏雨荷的女儿”如余音绕耳，在他耳边久久不绝。
我想这正好形容我此时的境况。我的耳边反反复复萦绕着哥哥的那句话——“哥哥只能保护你到今天……”那么犀利，那么尖锐，那么充满暗示意味！
“哥哥不会害我的，他不会害我的……”我喃喃道，不由慢慢后退，语速越来越快。头痛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些想法如同我脑海中的禁忌，只要我去深思，就会有无数个小拳头在往我脑中捶，击打着那块记忆扇区……
舟舟之前紧张地盯着我的反应，见我现在抱着头已几近神志不清，连忙起身过来将我扶住。我毫无意识地拍打着他，口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哥哥不会害我的，他肯定不知道！！舟舟！哥哥他对我那么好！！他肯定有苦衷！哥哥他不会害我的！！！头好痛！啊——！”到最后竟然歇斯底里乃至哭了出来。
伊卡紧张的在我身边乱窜，偶尔停下来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圆眼担心地望着我。
舟舟用手臂紧紧地箍住我乱晃的身体，在我耳边念了句不知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开始慢慢流失。
他松了口气，揉着我的后颈安抚我：“先安静下来……别害怕……”
在舟舟的软言缓语下，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疯狂状态是多么丧失理智与不可思议。
待我完全稳定下来，舟舟仍在拍着我的背，低声地哄我：“别害怕，有我在。”
我拽紧舟舟身上的青缎长衫。缎子极软，像是最柔软的水藻，舟舟身上有如同青草般干净的气味，让我安心。
他将我搂在怀里，像很小的时候哥哥经常做的抚着我的背，他轻声说：“若不愿说，可以不告诉我。我不会用读心术的，放心……”
“嗯……我的记忆，什么时候可以完全恢复？”我问道。
“……看情况的。快的话几个月就能回来，慢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了……”
“嗯。我知道了……舟舟，谢谢你……”我轻轻地说，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
他没有应我，只将我抱上了床，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旅舍的床铺冰凉，可舟舟确是热的。他身上的温暖将我团团围住，可能是激动过的原因，我竟然很快就睡去，而且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
伊卡枕着我的脚腕，同我一觉到天明。
早上起来的时候照镜子，赫然发现眼睛的眸子已经变了颜色！竟然又恢复到原先的褐色！我大声呼唤舟舟。舟舟迷糊的揉着双眼，打了个哈欠：“昨晚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施了变色术啦！”
“变色术？和锁瞳术有什么不一样的么？”我急着问。
“变色术是很小儿科的法术，功效只能维持一个月……只能改变瞳孔的颜色……”
“啊！这么好！那你每个月给我施一次变色术好啦！”我兴奋地跳到舟舟身边嚷嚷。
“嗯嗯……你再让我睡一会儿……我困……”
原来舟舟和我恰恰相反，昨晚他几乎一夜都没有入眠，我歉疚地替他盖好被子，扣上门，让他在好好的补眠。
零笑还要忙着做最后的准备。于是我和零乐这两个闲人就带着伊卡去逛帝玺。
亲眼看到风之晷的华丽比听说时要震撼何止百倍。我和零乐站在风之晷脚下仰望着这座巨钟，钛晶的框架在阳光直射下散出极其艳丽的金色，正巧指针将要从黄色段滑至靛色段，我抬着头用力地睁大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秒，巨钟的钟盘像一只巨大的水晶圆盒，在指针指向时段分界线的那一刻，钟盘瞬间泛出的白光使水晶呈现五彩色，紧接着，全盘原本温暖的淡黄，慢慢转变为清脆的靛青。
我“哇——”的长叹一声，此刻竟有极其幸福的感觉。
“看你的表情就觉得很快乐。”零乐忽然在我身边说。
“有么？”我依旧做着仰头的姿势，轻声问。
“嗯。很满足很满足的那种。”零乐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我只想把握现在的美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我甚至没有记忆，这对我来说那么可悲……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抓住我生命中的每一刻幸福，慢慢咀嚼回味，这样我就会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最后会变得很快乐，很快乐。”
零乐久久未出声，我转过头看他，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在撞上我的眼神时，他又马上侧头。
他说：“嗯，我也会努力让你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