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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阴谋

书籍名:《燕临天下》    作者:粼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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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卫少天的确不在大将军府。

清凉殿中,卫少天斜倚在软榻上,半闭的凤目不知是睡是醒。烛光中人影一闪,沁妃青莲碎步的走进来,挑了挑灯芯,从小顺子手里接过鼠灰长裘,便蹑手蹑脚的走到榻旁,轻轻抽走卫少天手中的卷集,把长裘仔细的盖住那瘦削的身体。

沁妃思及哥哥受的苦,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手抚上她的面庞,温言道:“怎得垂头丧气?”

沁妃忙敛了愁苦抬头,只见卫少天苍白着脸笑着说道。

沁妃鼻子一酸,趴进卫少天怀里,小心的护着他的腹部,闷声道:“圣君到底想些什么?为什么又要你受这苦?”

卫少天没有言语,把沁妃圈在怀里,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低低地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他没死。”

“谁?”沁妃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接着脸色一白,自言自语道:“不会吧?哥哥你开玩笑?”

卫少天若有所思地套上软靴,走到阑窗前,深吸一口气:“他现在不叫柯焕然,而是哲赛。”

“哲赛?边州之战的敌方将领?”沁妃大吃一惊,随即语气一转:“那柯子卿岂不是……”

“他与焕然并无关系,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卫少天最近精神不济,没站多久就回身坐到窗旁的贵妃椅上。

“谁的……”棋子?沁妃本来想问,却忽然止了口。这还用得着问?能在卫少天旁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棋子,天下也没有几个人,可为什么这么做?沁妃不解的转头望着一旁兀自品茗的哥哥,圣君可是爱惨你的,怎么会这么做?

卫少天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不觉一笑:“其实,我倒并不怪他,看到焕然没事,心里反而……”安心了?卫少天本想如此说,却终究未说完,抬头看沁妃坐在一旁迷惑的眼神,遂拉了一下她的手,道:“想听我在边州的事儿?”

沁妃忙不迭的点头,卫少天一边拉她到椅上做好,一边略有沉思:“或许真是爱得深了,他才会如此芥蒂,你别怪他,他是一国之君,总的体恤些个。”

沁妃心疼得偎在他怀里,点点头。

圣元十五年四月,凉庭哲赛大军被围已一月有余,疲惫不堪的敌军开始作垂死挣扎,每日清晨必会开城门、放吊桥进行挑衅。凉庭人身形魁梧高大,擅长单打独斗,尤其是那个首当其冲的布吉副将更是无比嚣张。

三天挑衅,大燕折损四员大将,今日,卫少天站在吊桥一端,骑着那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神情冷冽,手持长刀,白袍白甲,身形修长挺拔,倒像是一位降临人间的谪仙,他要为大燕挽回颜面。

布吉一看他便知是威震八方的大燕镇国将军卫少天,嘴角列出一个笑容,持戟纵马上前攻来,人未至,卫少天已经感觉到那阵迎面而来的强烈劲风。

这股巨大可怕的劲风气势,令对手的眼睛都没办法睁开。难怪宫城等四员副将勉强支撑几个回合,就被对手斩于马下。

不过在他靠近前,卫少天一直没有动,布吉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力量将对方吓住,更加笑的猖狂得意。结果在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五步左右的时候,卫少天动了。他伸手一拍马鞍轻松跃起,躲过布吉向他腰部砍来的长戟,转身朝布吉迎面砍去。

布吉身体庞大,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人影,脖颈掠过一丝凉意。

死定了。

卫少天抓住布吉头颅的顶心发,将其拴在马鞍旁,夹了夹跨下的照夜玉狮子,前行几步,挥动长刀大吼:“尔等大将已被斩杀,再战何益?!”

凉庭军顿时没了气焰,只干瞪着威风凛凛的卫少天。

身后大燕将士顿时沸腾起来,大声怒吼,地动山摇。

此时,城门一开,一人一骑纵马过来,卫少天以为是前来挑战的将领,遂拉马止步等他前来,等那人进入视线时,卫少天只觉得呼吸一滞,恍如隔梦:来人骑着青花骢,黑袍黑甲,春日骄阳之下,一派慵懒之色。

这副神情卫少天永生难忘,此人不是柯焕然是谁?

只见他停在距卫少天三步之遥的地方,抿嘴一笑:“还是如此骁勇,少天。”

如此熟悉的话语如同闷天雷在耳边炸响,卫少天一个不稳险些坠下马来,纵马而来的柯焕然长臂一捞,将来人箍在怀中,低声调笑:“你竟如此想念我到心神不稳?”

卫少天还未回过神来,柯焕然倏地扳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下去——

“呜……”卫少天惊得双眼圆瞪,身体僵硬,竟任由那柔软的物体压在自己唇上,直到对方湿热的舌头探进他嘴里,卫少天才惊醒,猛地推开独自沉醉的柯焕然,接着便攒紧拳头,往他的下巴挥去。

柯焕然没防备的吃了一拳,差点掉下马来。他摸着自己肿痛的下颚,望着气喘吁吁的卫少天,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与卫少天大眼瞪小眼。

而双方的将士早就看的呆若木鸡,卫少天紧咬着下唇,最终掉马与他擦身而过,柯焕然也不阻拦,在他经过时,轻抚过卫少天的手,塞进一张纸条。

卫少天攥紧双拳,腿一用力,疾驰而去。

卫少天疲惫的回到大帐。安虎伶俐地上前帮他脱下盔甲,一边说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属下这就给您端上来。”

卫少天没什么食欲,还是点点头。

坐在桌边,卫少天夹了一口菜,还未放进嘴里,一股油腻之味突然让他不能忍受,猛地放下碗筷冲到帐角,呕了出来。

这可把在一旁伺候的安虎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扶住卫少天:“将军,您怎么了?”

卫少天摇摇手,示意他把菜端下去,站在案旁望着烛火发愣:难道又……

他下意识的抚上小腹,接着摇摇头,不可能……每次他都很小心的,风泽平的要丸也及时用……

但是,如果是元烈故意呢?

想到这儿,卫少天心里一惊,那几天的元烈实在是太奇怪了,若他想的话……

他这边想得入神,却没有发现一道黑影已经闪了进来,立在一旁看他皱着好看的秀眉,独自苦恼。

柯焕然兀自一笑,上前轻轻的拥住他,在耳边呵气道:“想什么?”

卫少天身形一僵,缓缓抽离,转过身来望着眼前人,凤眼半眯:“原来你没死。”

柯焕然痞痞一笑:“为了见你,我可费了不小周折。”

折腾了这场大战呢!

“你……你把百姓的命当成儿戏?”卫少天虽然初始见他时心有欣喜,可他不糊涂,柯焕然不可能无理由的站在这里。

“见到我,你都不惊喜?”柯焕然沉下脸,闷声说道。

“我……”接着腹中泛起一阵酸水,伏在案边干呕起来。

柯焕然急忙端过桌上的茶水,俯身将卫少天抱在腿上,一起坐进竹椅,为他顺着气,一边轻劝他喝点水。

折腾半天,卫少天脱力一般依在柯焕然肩上,微微喘着气,意识到自己的暧昧姿势,顿时脸上一红,挣扎着要下来,可是刚刚呕过一阵浑身无力,根本形不成威胁。结果柯焕然掐着他的腰,恶狠狠的说:“又是燕元烈的?”

卫少天脸色一凝,别开脸道:“他也许不知道。再说,不管你事。”

“不知道?那你以为我能站在这是托了谁的福?”柯焕然攫住卫少天下颌,让他看着自己:“你难道以为我有什么养子?那燕元烈不过是想借我牵制你,他那狠心之人,可曾信过别人?连你也要防之又防?”

卫少天望着他,面色一苦:“你何必说得这么明白?他是君,我是臣,纵使再亲密不也脱不了这关系。”

柯焕然心下戚戚然,怜惜的吻着他鬓角:“跟我走可好?”

卫少天暖暖一笑,举手抚着柯焕然侧脸:“你可知,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人,我与元烈牵绊太深,纵使防我,他不会害我。你不必担心,看你还活着,我也放心。”

“你这人好狠,明明在我心里长根生芽,却从不怜惜,我哪点比不过燕元烈?”柯焕然自嘲道。

知他不是故意如此说,卫少天仍不忍伤他:“焕然,何苦逼我?”

把头轻轻靠在柯焕然怀里,眼睛不知望着何处,卫少天缓缓道:“我躲了他八年,结果他鸿雁传书每日一封从不间断,他知我担心粼儿,虽无心无情,却只对粼儿情有独钟。你道我能不感动?我从小与他相伴,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孰能说清?”

轻叹一口气,卫少天转过眼神望着凄然而笑的柯焕然:“若能早遇到你,我必不犹豫。”

柯焕然温暖的手抚上他的面:“你瘦了好多。”

遂垂下头,湿润的触感在唇上流连,很温柔的吻,那是种恋人间的怜惜。卫少天眸中闪过一丝痛苦,若沉沦便沉沦,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份。

“看了那么久,不厌?”送走柯焕然,卫少天浑然无了睡意,倚在榻上看着最近的战报,而柯子卿显然已经在帐外呆了许久,只是他不愿搭理这个听墙角的人罢了。

柯子卿身形一顿,接着便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你的目的?”卫少天也不含糊,直截了当。

“将军与敌军将领深夜幽会,这罪名难道还不大?”柯子卿靠在帐口,冷冷的瞪着卫少天。

卫少天也不恼,径自起身,坐在案边喝了口茶:“我与你有仇?”

“灭门之仇!”柯子卿恶狠狠的说到。

卫少天眉头一皱,他这些年来东征西战,不知伤过多少人,只要是燕元烈想要攻克的,他都义无反顾,所以这仇如何,他也不想问。

“哦。那你想如何?”卫少天眉头一挑。

“通敌将领怎么会打胜仗呢?”柯子卿斜睨着一派慵懒的卫少天。

“你让我弃城?”卫少天背形一僵,面色严肃起来,“我若不从呢?”

柯子卿也不说话,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事来,冲卫少天晃了晃:“可识得此物?”

卫少天抬眼一看,接着愣在当下:“麒麟玉?你…你把粼儿如何了?”他豁的站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无力的坐倒。

“只是让他中了点毒,现下自然没事,可若你回去的晚了,可就难说了。”柯子卿声音中微微发颤,猛地攥紧双拳。

“更何况那柯焕然走时,似乎掉了点东西。”卫少天抬起头来,只见是一张锦绣宣纸,上书大燕西南要塞的防卫要处。

卫少天一惊,这种秘密本该只有圣君,他和薛德知道才对,难道薛德为了陷害卫少天,竟……卖国通敌?!

对,通敌!想到这儿,卫少天不禁倒吸口气。

可柯焕然竟也参与进来?卫少天不禁苦笑:柯焕然,你还是想逼我离开,原来还是如此不死心。

罢罢,你们既然玩这些劳什子把戏,我又何必做那跳梁小丑?更何况这西南之地本就是柯焕然的故乡,交他手上也未有不妥。只是,燕元烈,你何必将粼儿牵扯进来?

“我这样做了,你便报仇了?”卫少天淡淡一笑。

柯子卿看他如此风轻云淡,心下一愣:“丞相说了,像你这种人,一旦没权,会比死更难受!”冷冷的说了这些话,也不理他:都快成阶下囚了,还做这些样子给谁看?

“丞相?”卫少天心下苦笑,原来如此,燕元烈终于下定决心除掉这个老臣了?抬眼看着这个跟自己处了不短时间的年轻人,原来竟是别人的眼线。我卫少天看来真是老了,还是因为扯上柯焕然就乱了心神。兀自抚着额头,卫少天苦笑道。

“你不必多言,我照做就是。”

燕元烈,你瞒我八年,现下通过这种形式告诉我柯焕然还活着,是否在暗示,你允许我知道时我就会知道?你让我无觉陷入此境地,是否也是在暗示,你对我的所有权?你如此有自信,是否也在暗示,只要你想让粼儿知道此事,只要你允许就可以?燕元烈,你又将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京城,恐怕要变天了。

据说,燕元烈闻卫少天叛变而大怒,派了御林军拿卫少天,结果御林军统领周青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返京,不敢有丝毫冒犯。而卫少天因旅途劳顿身体状况不好,一路上晕晕沉沉,又担心燕清粼的毒,他急赶行程,幸好有王太医在身边才没出大事。

而回京后,卫少天歇息在清凉殿,形同被幽禁。燕元烈是想保护他,可想到其中牵扯的阴谋,卫少天就没来由的烦躁,加之知道粼儿病重,焦急之下病卧半月之久,郁愤心情可想而知,自然对燕元烈也不会有好脸色。

说到这儿,卫少天望着怀中已然入睡的沁儿,微笑着摇摇头,遂起身抱她坐上殿外的软轿,琉璃向他作个万福,便一起消失在暗色中。

立在园中,卫少天举目而望,夜空飘过几片乌云,却不见了星斗。明日要变天?春寒料峭,燕都的夏天来得格外晚,一阵夜风吹来,卫少天不禁瑟缩,蜷起手臂揉搓着,忽然身上一暖,接着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有股熟悉的龙涎香味,卫少天安心的闭目靠着,即使外面风浪再大,这里总会宽广而温暖。

“小心寒着。”燕元烈怜惜的抱着卫少天,唇有意无意的吻着他的颈项。半晌才闷声问道:“可恨我?”是我,而不是朕。

卫少天一声冷哼:“恨死……呜……”

剩下的话全被突如其来的吻吞掉,燕元烈吻着怀中发抖的人儿,心中暖活活,爱之深,恨之切,我愿你恨我,也不要拿我做空气,不理我。

少天,你说我该拿你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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