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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断情

书籍名:《燕临天下》    作者:粼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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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子卿并不喜欢花柳之地,所以进了宜红院,给了门房点钱,打发了那些扑过来的莺莺燕燕。

秀水坊,这件雅室凭水而见,镂空的窗子外有个悠长的甬道,若兴起,可在此处饮酒行乐,又能赏湖色美景,倒也是藏身窃听的好去处。

柯子卿自斟自酌的等着约好的人。得了丞相薛德的力挺,朝中人对这个新近的侍郎虽颇有微词,但嘴上仍然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他常年处在军中,没想到皇上竟将他收入朝中,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此,柯子卿猛一灌酒,觉得心头闷热,一手扯开衣领透口气,无意间碰到胸前挂着的一个物什,摸出来捧在手心里,细细的抚过每一个边角,末了郑重的吻上去,眼角滑出一行轻泪。

那是个麒麟玉,淋漓剔透,血一般的鲜红,正中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粼”字。

忽然感觉有气逼近,知道是等的人来了,遂把玉收入怀中,站起身来。

门帘一挑,闪进一个玉冠黄袍公子,正肆笑着打着折扇。

“柯大人,别来无恙!”太子燕清流举手一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柯子卿面无表情的跪下行礼。

燕清流也不虚扶,面上的笑容不达眼底:“既然不在朝中,你我也别讲这些虚礼,随便坐坐便成。”

柯子卿站起身正要入座,燕清流眸光一闪,抓过柯子卿的手拽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已经情不可耐的摸搓着他的樱唇,凑到他耳旁,轻呵一口气道:“有没有想我?”

柯子卿一阵战栗,一双手握成拳,边推拒边冷言道:“太子请自重!”

“自重?”燕清流“呵呵”一笑,一手卡住柯子卿的细腰,一手扼住他的下颌:“我可对你的味道记忆犹新,上瘾的很呢!”

猛地低头吻住他,双手则不断地抚摩着柯子卿的脸,脖子,胸部……直至……全身,灵巧的解开柯子卿的衣带,伸进薄薄的衣裳内,肆意揉捏。

“不要!”柯子卿一掌打在燕清流肩上,燕清流没防备,退后几步蹲坐在椅子上,一时有点发懵。

柯子卿拢着衣裳,喘着粗气,用一只手背狠狠的擦着嘴唇,直到搓下一层皮,泛着晶亮的光。

“怎么?现下想着为人守身如玉?”燕清流也不恼,拿起桌上的酒杯轻啜一口,斜睨着他:“为燕清粼?人家现在可恨你入骨呢!”

柯子卿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燕清流似乎不满他这种态度般,拿着酒杯向柯子卿慢慢地走过去,柯子卿且行且退,直到倚在墙上无法动弹。

燕清流欺身向前:“你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是薛德的走狗?”伸手滑过柯子卿白皙的脸庞,“尽管你这副模样很招本太子欢喜,不过本太子可不是那只老狐狸的玩偶!”接着,一手狠狠的攫住柯子卿的下巴:“美人计?哈哈,难道你长得有我的粼儿般可人?真不知他怎么会看上你。啧啧,你不会也上过薛德那只老狐狸的床吧?他能满足你,嗯?”

“你……”柯子卿再也不顾及君臣之礼,一把推开他:“薛丞相有恩于我,你休得污蔑他!如今,我已助他扳倒卫少天,他于我已无瓜葛,至于与太子一事,请莫在刁难臣,就当作……当作春梦一场,还是,太子想让圣君以为大燕储君豢养佞臣呢?”柯子卿冷眼瞪去,气势上也不落半分。

“啪!”燕清流怒极,一巴掌把柯子卿打翻在地:“哼,真够下贱!你下毒害粼儿一事我还未跟你清算,你倒在这神气甚?”

“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亲弟有这等龌龊想法,自己又有何神气?”柯子卿倚着墙角坐着,抬手擦擦嘴边留下的殷红。

“哼,这天下都将是本太子的,还能逃得了他?只要本太子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封他作皇后,谁人能管?更何况,父皇跟卫少天那等龌龊之事已为先例,我可不会忍心委屈粼儿,自会跟他共拥江山!”

萧剑听到这儿,脸变了又变,不敢抬起头来,只用一双眼睛瞟着主人。燕清粼斜斜的靠在镂窗外的甬道墙壁上,闭了眼,不知道是种什么情绪,只一双握在扶手上的手,青筋暴露。两人都屏息而匿,隐在黑暗中像寂寞的影子。

“你以为他稀罕?”柯子卿讥讽道。

“稀不稀罕你倒不必操心,只是若让他知道你有心致卫少天死地的话,你说他会怎么做呢?”燕清流倒不理会,“你倒是傻,父皇会杀卫少天?你别做梦了!那可是他的爱人呢,不过,也亏了卫少天,不然粼儿怎么会如此梨花带雨惹人怜呢!哈哈……”

“你知道了圣君的隐秘,就不怕我泄密?”柯子卿厌恶的瞪着他。

“你不会。”燕清流站在门边转过身来,“因为你已经跟本王上了一条船呢,弄不好还会把薛德那老不死的搭进去。你可别忘了,这件事可是你在床第卖弄的时候告诉本王的,恐怕你也拿此事威胁卫少天了吧?哼,若他告诉圣君,恐怕你死的更快!”

柯子卿一双手握在身侧,眼神也更加冷漠。

燕清流斜睨他一眼:“今晚我找你可不是跟你叙旧情,只是提醒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做奴才就有个奴才样儿,小心别上错船、站错队,你害粼儿这帐我这可记下了,你最好识相点,本太子可想当个有贤臣服侍的明君呢!哈哈……”说罢扬长而去。

柯子卿无力的坐在酒桌旁,自嘲的弯着嘴角。

立于窗外的燕清粼早已郁愤在心,一口闷气如何也压抑不住,竟咳出声来,萧剑一惊,急忙伸手到燕清粼后心,缓缓的渡着真气,但这一举一动却露了行踪。

“咣啷”一声,柯子卿从窗内越出,一剑劈来,萧剑提剑一当,刀光剑影中,看清来人面目,柯子卿忽然脸色一白,骤然停手:“清…三王爷!”

柯子卿既惊喜又胆怯,已经有快半年没见到他了,如今他…他…他清瘦到如此?

此时,隐在暗影中的燕清粼,缓缓踱出来,右手似有若无的抚过腰间的佩剑。

“丞相的走狗?”燕清粼自言自语着,走到栏前。

“太子的男宠?”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极目远眺。

“父皇的干将?”懒散的合起双目,嘴角一吊。

“舅舅的仇人?”手轻抚过风吹乱的青丝,叹一口气。

“佞臣的养子?”漠然的转过头,讥讽一笑。

“那——”忽然眼中射出一道阴狠,直剌剌的锁住柯子卿:“又是我燕清粼何人?”

话音一落,燕清粼忽然隐去那份愤怒,而面容一柔,浮出一抹艳丽的轻笑:“美人计吗?有意思儿。”

“清粼,我……”柯子卿欲上前,被萧剑横剑挡住。

“闭嘴!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柯大人?”燕清粼的声音没有起伏,右手却缓缓地抽出腰中的剑来。这是卫少天送给他的苍雪剑,通体雪白,夜里看去竟有透明之感,每当杀气近身便会微微低鸣。剑若出鞘,必气势凌人,摄入心魂。

“拿起剑来。”燕清粼嘴角吊着笑,仿佛在温柔的说:你来了。

柯子卿眉间痛楚一闪:“我柯子卿决不会对你举剑!”

“哦——!”燕清粼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我倒忘了,你喜欢对我用毒!”说罢左手挽着垂在肩上的碎发,打着卷儿,斜睨着他:“可对否,柯大人?”

柯子卿咬着嘴唇:“我若说不是,你可信我?”一双黑瞳直射入燕清粼戏谑的调笑中,没了踪影。

“哼,你说呢?”燕清粼眼色一暗,一挑长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招式平常,剑招却奇快,转眼间已到柯子卿身前,后者向后一跃,举起剑来硬生生挡住。

“清粼,你……”柯子卿一句话未说完,燕清粼剑招激变,向柯子卿面门刺去。柯子卿身形一矮避过剑锋,冒死伸手揽过燕清粼的腰身,带到怀里。燕清粼下身一弓,抬腿毫不留情地顶进柯子卿下腹,趁他吃痛无力时转出身来,挽个剑花,立在一旁。

萧剑纵前一步,“主子,让属下来,免得脏了主子的手!”说完提剑刺去,柯子卿堪堪让开,却还是让剑锋削着了衣服前襟,一个物什露了出来。

血红的麒麟玉,在月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萧剑自然认得,面色一狠,挥剑滑过他颈间,柯子卿未站稳,防不得,萧剑接着一脚踹到他胸口,趁势夺过断了线的麒麟玉。

“你就是用它威胁舅舅的?”攥在手心里,燕清粼一阵窒息。

燕清粼早就猜到,卫少天如此睿智,怎会凭空被柯子卿要挟?这块麒麟玉是燕清粼满岁时卫少天亲手为他戴上的,天下只此一块,燕清粼从小到大从不离身,它就像燕清粼的生命载体,玉在人在,玉亡人危。可想,当卫少天见到麒麟玉时的不置信,与无力颓气。

柯子卿咬咬牙,眼光灼灼:“对,我与他不共戴天!只要能致卫少天于死地,即使是天上皓月我也会舍身取之!”

燕清粼冷冷一笑:“是么,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西南陷入水火,你以为谁会为你背负这些血债?!”

柯子卿一愣,望着燕清粼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惶恐。

“是我,是我燕清粼!!”燕清粼嘴角一阵抽搐,“算我瞎了眼!!怎么会相信你这种人?”

说完,手一用力,麒麟玉化为两半,摔在地上。

柯子卿被他吼得楞在当下,有丝恍然。

他从没有想过,若大燕因此而灭国,受责难的不会是卫少天,而是燕清粼,因为正是燕清粼这个软肋,才让柯子卿得逞。他从未想过,但却不死心。

“你有无爱过我?爱过,对吧?”柯子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艰难的说着。

他怕,他怕是自己葬送了彼此。

燕清粼面色一寒,嘲讽的看着他:“伤我舅舅的人,便是我仇人,何谈情爱呢?柯大人,下一剑,本王可不会留情了。”

柯子卿猛地咬紧嘴唇,望着一脸恨意的燕清粼,心下泛苦: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罢了,能死于他剑下,我亦幸哉。

但真的举剑对阵时,柯子卿拿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竟如此…恨我么?

闭起眼,深吸一口气,迅速攻出一剑。

这剑直逼燕清粼死穴,而他所处的甬道极为狭窄,实在避无所避,燕清粼冷笑一声,将剑平平送出。你想赌,不过是倾力一搏,我燕清粼陪你!

柯子卿见燕清粼使出的招式,嘴角竟然扯出一个旁人不能察觉的笑意。他在剑快刺上燕清粼的瞬间转了角度,擦燕清粼肩膀而过,可自己却不躲避燕清粼的剑锋,甚至故意迎上。

燕清粼大吃一惊,忙抽手,可那剑势显然难以完全掌控,瞬息间没入柯子卿体内。柯子卿听着那细不可闻的皮肤撕裂声,等着剑穿心而过,他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燕清粼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一双手牢牢的攀上燕清粼的肩膀:死都不放手!

但剑没有刺入心脏,最后一刻燕清粼用内力一激,堪堪斜没入柯子卿肩胛,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想死?”燕清粼冷冷的甩开柯子卿,右手攫住他下颌,盯着柯子卿因疼痛苍白的脸,左手忍不住握成拳:该死!燕清粼暗骂自己一声,竟…竟下不了手!

“粼……”柯子卿眼神迷离,“我…我也不愿…你杀了我…我吧!”

“杀你?”燕清粼摇摇头,“不需要了,你已经——”燕清粼一顿,右手一指自己的心脏:“在这里,死了。”

柯子卿眼中死灰一片,伸手抓紧他,嘴唇却哆嗦着不知说些什么:“你…求你…别…”

一把放开失魂落魄的柯子卿,燕清粼苦笑道:“真是傻了,我又何必为你脏了这双手呢。亏我听说你率几百轻骑孤军奋战时,担心得夜不能寐,想我燕清粼自认英明睿智,没想到会被你玩于股掌之中,真是可笑之极!”

燕清粼自转身背对着他:“从今儿起,你我形如陌路,你若伤我舅舅,我必杀你!”说罢绝尘而去。

萧剑停在当下,握紧手中的剑:“主子不杀你,我……”

“萧剑!”门外一声怒喝,萧剑恶狠狠的瞪了眼早已失神的柯子卿,随之而去。

疾驰数十里,燕清粼体力不支,身子一晃摔下马来,沿着山坡滚落到底。

“主子!”萧剑飞身下马,几个轻跳扑到燕清粼身上,把他抱进怀里,连滚几圈,遂用手中匕首悬住身体。

“咳咳……”燕清粼急促喘着,一手抓了萧剑的衣襟:“剑…剑,怎么办,我…我杀不了他,杀不了,他怎么能……怎么能……”轻轻靠在萧剑怀里,燕清粼抖着双肩,愣是没哭出声来。

萧剑爱惜的抱紧他:若主子下不了手,那让属下来。

只是缘起之时,缘灭之始。这世上情缘有多少是不伤人?无非作茧自缚了了。

小心翼翼的将燕清粼抱上马,萧剑把手放在他后心处缓缓输着真气,拿披风仔细裹了才扬鞭而去。到三皇子府时,萧达早已在外面等候,一见燕清粼被抱着回来,当下慌了神,上前拉住萧剑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主子这是怎地了……”

萧剑待要解释,只听燕清粼轻舒了口气道:“府里有人来吗?你在外面作甚么?”

萧达本以为燕清粼睡着了,听见问话忙扶着他下马:“回主子,李德富总管来了,皇上正传您进宫。”

燕清粼身形一滞:“父皇传我?”

“李公公说不知为何皇上龙颜大怒,现在宫里乱成一团,还发作了太子,正等着您去救火……”

燕清粼心下计较,回神间李德富已经奔了出来跪在他脚下:“殿下,您可回来了……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这么差……,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伺候的?!要是殿下有个闪失,你们死个百回也偿不了……”

燕清粼头痛的捏了捏额角,打断李德富尖锐的噪音:“行了,李公公先进来喝杯茶吧,容我换身衣服随你进宫,”说罢瞥了眼萧达,“再说,我也有些话想问问李公公。”

话虽然不是对萧达说得,燕清粼却示意他跟着来,萧达一凛,稍稍犹豫片刻,也跟进府。

在观雨阁廊前的暗影里,燕清粼倏忽凑到萧达耳畔:“去唤醒沐容。”接着,便一脸无事跟李德富一起走进阁里。

萧达有些僵硬的留在当下,深呼吸几口,转身而去。

看来,是时候了揭开这层纱了,至于这之后的风暴只能听天由命了。

夜近二更,太子府前停下轿子,一排奴仆跪于一旁,轿帘一挑,长随顺子伸手去扶太子下轿。

“滚!”一声怒吼,顺子立刻跪地请罪:“太子息怒。”

燕清流自不理会,自己强撑着下了轿,摇摇晃晃着往府中走。顺子急忙跟过来:“主子,让奴才扶您吧,您这样强撑如何是好?万一伤口……”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燕清流也不停,扔下这句威胁,仍然一步一挪的向前移动。顺子不敢莽撞,细细的在后面跟着,唯恐太子摔倒。跪地的奴仆不敢吭声,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数蚂蚁。

好容易挨近府门,燕清流已经痛的浑身是汗,微喘着气,他仿佛看到天在转,地也在转,使劲闭了闭眼,燕清流艰难的迈出一步,谁知正好卡在门前挡板上,身体不自主地向前摔去。

“太子!”顺子尖叫一声,却已来不及赶来扶助。燕清流自嘲的一笑:要倒了吗?终是不顶用,浑身是伤,还差这点儿?

却没成想,没碰到冰凉的地面,反而落在了一个温暖瘦弱的怀抱里,燕清流睁着沉重的眼皮拼命向上望去,好熟悉又好模糊的面容,竟不禁伸手摸去,是温温的触感,和一声叹息。

“唉,二哥,你这是何必?”颤抖的抓住燕清流抚在脸上的手。

燕清流安心的闭上眼睛,累极的靠在深前人的怀里,暖暖一笑:“清粼,你又何必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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