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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书籍名:《为君沉醉又何妨》    作者:落熔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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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朝中突起波澜,四皇子瑛王遭人弹劾,言其拥兵自重,有不轨之心,并直指其家中私藏龙袍帝冠,皇帝闻之震怒,令人搜查瑛王府邸,除却在府中搜到了一座小小的地牢外,什麽也没能查获,但私设牢狱已触犯律法,瑛王削去大将军职务,念其战功赫赫,降封神威将军,罚俸三年。
  
  这一局未能扳倒瑛王,太子党个个气愤填膺,摩拳擦掌,梁殊一计不成心生二计,誓要将萧怀瑛置於死地。
  
  谁知世事难料,梁殊还没来得及动手,瑛王那头抢先一步,秘密禀报皇帝,说是抓住了一名在瑛王府偷衣服的小偷,经审问,小偷供认指使者为丞相梁殊,并称梁殊请来一位巫师,在家中装神弄鬼,偷瑛王衣服是为了作法,欲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瑛王。
  
  这件事非同小可,皇帝顺水推舟,当即下令搜查丞相府,也是梁殊气数已尽,其时尚未得著消息,正与庆州来的凌知府在相府的後花园饮酒嬉戏,又有几名半个月前毛遂自荐上门请舞的舞师正在园中跳著夷族的面具舞,被前去搜查的刑部侍郎苏清岚率人当场逮住。
  
  其後,苏清岚又在梁殊小妾的卧房中搜出一个小小的木头人偶,人偶心脏处插了一根细细的绣花针,面像刻得栩栩如生,有眼睛的一瞧便能认出正是四皇子瑛王。
  
  萧怀瑛在金殿上大呼冤枉,称自己被巫术所控,性格逐渐暴戾,竟然不知不觉中在府内设下私牢,全是这邪物害人,求父皇为己申冤,还其清白。
  
  又有萧怀瑛麾下部将与璁王琨王出殿做证,言近段时日瑛王性格大变,常常不知所云,待人狠毒,私设牢狱之时形若疯狂,确实有受控之相。
  
  人证物证俱全,梁殊谋害皇子、排除异己之心昭然若揭,昔日的夥伴盟友作鸟兽散,太子见此事闹得太大,唯恐受其牵连,私底下派人提点梁殊,只要他将所有的罪名一力揽下,定佑其妻儿的性命,梁殊心知大势已去,耐何幼子尚未成年,为保血脉,果然答应了太子的条件。最终,诺大的相府树倒胡狲散,梁殊获罪下狱等待秋斩,家产充公,妻儿发配边陲,参与巫蛊者一律处死,三族之内全部受其牵连,终生不许参与科考,基本上断绝了梁氏一门的入仕之路。
  
  与梁殊一起下狱待斩的还有几天前刚刚赶来京城面圣、於相府一并被抓的庆州知府凌文俊。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一段时间内,探花府来了一位脸皮极厚的不速之客,凌文湖本不想与那人见面,偏偏小晏性子敦厚,未曾禀报主子,便将那人放了进来。待凌文湖看清来人的长相,心下顿时哀叹不已,暗暗埋怨小晏糊涂,却又不敢肆意撵人,只得委委屈屈地尽地主之仪,让座奉茶。
  
  萧怀瑜示意家仆将带来的包裹搁在案上,挥挥手,那家仆行礼後离开。凌文湖瞧著这一番举动,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想问又觉得不便开口,只在心中直骂老天爷不长眼,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朝廷内闹得风声水起,自己也过上了安生日子,偏偏又把这尊瘟神送来了。
  
  他在自己家里总不能故技重施,长跪不起,况且萧怀瑜悠悠闲闲,喝完茶後竟十分自在地携起他的手往後面的小花园走去,凌文湖气得直翻白眼,又不敢无礼撒泼,只得任其拉著手,心下几乎将无辜的老天骂穿一个洞。
  
  探花府院落不大,却独得风景,府中十数株桃树虽已花残,然一眼望去,荫荫翠色,夺目养眼。院墙边摆著蔷薇架,这时节正开第二茬新花。墙靡随风轻摇,小小的花朵层层叠叠,雅致清新,惹得瑜王连连赞叹。
  
  凌文湖不明白萧怀瑜究竟在搞什麽鬼,处处小心奉承,原想将人糊弄走自己便可解脱,谁知瑜王在探花府转了一天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让探花郎大为光火,一肚子气埋在心里撒也撒不出来。
  
  过夜,小晏怯怯地跑来请示是否留瑜王用膳,探花郎尚未答话,萧怀瑜已十分自觉地接口道:“不必太客气,平时吃什麽今日便照吃什麽。”
  
  凌文湖终於忍不住了:“王爷不回府吗?小人送王爷回府可好?”
  
  萧怀瑜大惊小怪地瞪起眼:“本王没说要回府啊!”他对凌文湖一往情深,几个月前以为探花郎对他并无情意,设宴亦不愿往,颇为伤怀,竟闹得旧疾复发,险些一命归阴。可病好後又觉万分难舍,索性下了决心,纵使凌文湖不喜欢他,也要缠到其动情为止。不料几日前碧影湖上的一番试探,让他得知凌文湖对己之意实不输於自己暗怀的深情,实是欣喜非常,遂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赖在探花府里,死也不走。
  
  凌文湖当然不清楚面前这位飘然若嫡仙的龙子凤孙心里暗藏的无赖招数,他眼珠子一转,笑容可掬:“王爷有所不知,小人薪俸微薄,府里膳食粗陋……”我就不信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王爷会吃得下粗茶淡饭。
  
  话还未说完,萧怀瑜已开心地接口道:“无妨无妨,本王并不喜欢大鱼大肉,粗茶淡饭正合我意。”暗道什麽破记性,当初在四哥的别院里,我不是经常与你一起用膳吗?
  
  凌文湖几乎要骂娘了,幸亏他还记得萧怀瑜的身份得罪不起,况且那两位若是得知……心下一抖,哎哟,那两位若是得知萧怀瑜自个儿跑来吃探花府的饭,怕不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皱著眉头苦思冥想,萧怀瑜却笑眯眯地望著他上下打量。时将初夏,春衫轻薄,凌文湖衣袖微晃间露出一小截胳膊,萧怀瑜眼色一沈,那胳膊上隐隐约约纵横交错的伤疤大小长短不一,只是掩在袖下不易察觉,显然是被鞭笞後留下的痕迹。
  
  他一把抓住凌文湖的手,将衣袖向上撩了撩,声色俱厉:“这是怎麽回事?”
  
  凌文湖想要抽回手:“没什麽!”
  
  萧怀瑜愤怒已极:“什麽没什麽?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用鞭子打你?”
  
  凌文湖沈默半晌,心道还不是你这瘟神惹来的祸事,小晏手上的伤疤还没去掉呢!
  
  萧怀瑜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难怪小晏手上也有疤痕!你把衣服脱了让我仔细瞧瞧。”想必小晏伤在手,而眼前这人是伤在身。
  
  凌文湖愕然瞪大眼,瑜王爷在说什麽?要他脱衣服?他爷爷的,还当他是婊子呢?
  
  不过……以前确实是卖的,姓萧的也没说错,两人身份云泥之别,难怪瑜王殿下轻飘飘地便能要求他脱衣服。
  
  但是,在谁面前都能脱,凌文湖就是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脱衣服,他用力抽回手,“咚”地跪地:“王爷,天色不早,请王爷回府吧!”
  
  萧怀瑜不妨他又来这一招,气得跺脚:“你这是做什麽?起来,快起来!你的腿很好麽?动不动就跪,不怕将来瘸了?”边说著,边弯腰待要扶起凌文湖。
  
  探花郎又道:“王爷,您该回府了。”萧怀瑛好久没来,萧怀瑾也一直未曾和他联系,眼前这位便是自己的克星,千万别被那两人发现他们的宝贝在自己府里。他爷爷的,心愿将了,不想临到最後还要吃鞭子。
  
  萧怀瑜见他不动,当下真是急了:“凌文湖,你就这麽不待见我?”
  
  探花郎垂著头:“小人不敢!”暗道,我要是对你很待见会吃鞭子啊,我一个人吃鞭子倒也罢了,累得小晏跟著我一起倒霉,何苦来哉!
  
  萧怀瑜见他不可理喻,气得瞪大了眼,想来想去,突然想起那晚落水的情形,心中有了计较,缓缓道:“你起来吧!我走便是。”本为作戏,这句话说出来却真地觉得心脏一抽,萧怀瑜暗暗叫好,这样才对,臭小子,瞧我不逼出你的真心。
  
  为了留在探花府,他是真正豁出去了,此前他特意停了三天的汤药。
  
  凌文湖听他应允,顿时松了口气,扶著旁边的蔷薇架子慢慢站起身来,抬头却见萧怀瑜脸色苍白,心下一跳,莫名紧张万分,不由自主向前一步:“王爷,您怎麽了?”
  
  萧怀瑜暗道来得好来得妙,这病今日终於起到作用了!他微微缓了缓气息,用一种极其哀伤的低沈语气缓缓道:“你……既不愿意见我,总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对不住了。”话中极尽悲凉,连他自己都被感染了,心脏又是一抽,萧怀瑜身体晃了晃,缓缓向下瘫倒。
  
  凌文湖吓得险些晕过去,抢前一步一把托住瑜王的身体,顺势搂进怀里:“王爷,王爷……”
  
  萧怀瑜演戏演全套,睁著眼,目光有些散乱,却颤颤微微地抬起手抚了抚探花郎的脸庞,低声道:“小湖,我……好想你……”虽然有一半作戏的成分,但他胸口确实觉得一阵憋闷,呼吸略显急促。
  
  凌文湖快要急疯了,死死抱紧他的身体,骇极大呼:“小晏,小晏快来!”
  
  小晏正在厨房里忙活著,听见主子的尖叫声,吓得摔了铲子飞奔而来:“公子,怎麽了?啊,王爷……”
  
  萧怀瑜喘了几口气,指指自己的胸口:“别……别慌,有……有药……”
  
  凌文湖抱著他不敢放,慌乱地示意小晏取药。小晏摸索半晌方才掏出一个小玉瓶:“王爷,是这个吗?”
  
  萧怀瑜半睁著眼,勉强点点头,小晏连忙倒出一粒药丸,送到他嘴边。不想那人竟耍起了脾气,歪过头去不肯服用。
  
  凌文湖气急败坏:“快吃!你倒是吃呀。”
  
  瑜王心想总算逮著机会,此时不提更待何时?他喘著气,慢腾腾地开出条件:“你……不要赶我走……”
  
  凌文湖几乎被他逼出眼泪,想也没想,连连点头:“你快吃药,我不赶你走。”这会儿已完全想不起自己有可能会因此吃鞭子,甚至连累到小晏。
  
  萧怀瑜诡计得逞,暗中乐开了花,立刻吞下药丸。他心愿既了,精神放松,竟果真觉得身体疼痛不已,头一侧,昏昏沈沈直想睡,却又感到此刻幸福无比,不甘心就此睡去,只是强撑著不肯入眠。
  
  凌文湖满头满脸全是汗水,吃力地将他抱起来,在小晏的扶持下冲回卧房,正要将萧怀瑜放在床上,中途却又生生停住,偏头吩咐道:“小晏,将床单和被褥换成新的。”
  
  小晏答应一声,快手快脚地换了床新被褥,二人这才将萧怀瑜送上床,手忙脚乱地替他脱去外袍,盖上棉被。
  
  萧怀瑜暗地里得意非常,偏偏精神不济,迷迷糊糊间见凌文湖满头汗水,又是心疼得要命,嘟哝一声:“小湖……”再也支持不住,皱皱眉头,昏昏地睡了过去。
  
  凌文湖见他双眸紧闭,呼吸渐缓,这才略略放心,颓然坐倒,小晏神情微带黯然,悄悄走到主子身边:“公子……”
  
  凌文湖举袖擦了擦汗水,摆手道:“你这就去回春堂,请邢大夫过来看诊。”
  
  小晏又道:“要不要知会瑜王府?”
  
  探花郎愣了愣,心想若是知会瑜王府,恐怕那两人立刻便会得到消息……罢了,还是暂且瞒住,待瑜王身体见好再说也不迟。当下摇摇头:“你悄悄去请大夫,不用知会瑜王府。”
  
  小晏明白他的意思,瞧瞧床上业已睡熟的萧怀瑜,默默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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