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从过去到现在(一)
第二天一上线，我就发觉我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不是一点预知都没有，我只是没想到春风得意会做到这一步——我收好帐篷，一回头，便看见笑意盎然的春风和脸黑得跟锅底没什么区别的罗恩。
我怔了一怔，回了春风得意一个微笑，跟酒店工作人员相似的那种：“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春风得意微讶，眼光黯淡下去，但立刻，他又恢复了笑脸；与此相对应的是罗恩多云转阴的脸。
“升级吗？”春风得意很和气的问。
我为难。其实如何回答并不是重点，关键是这家伙摆明了打算跟到底。
“关你什么事？”
还没等我回答，罗恩就没好气的接口。
春风得意却看也不看他。“对不起，我没问你。”
“你！” 眼看罗恩就要炸，我急忙拉住他，然后望向春风，正色道：“不好意思，我们已习惯两个人组队升级，而且目前我和罗恩与你们城的朋友还有误会，走太近了也不好，你说是不是，城主大人？”春风本是聪明人，不会不懂在这种时候与我们保持距离是最好的——据我观察，无双城内部人员之间已有许多问题，春风得意不先去想办法来解决，反倒在这里跟我和罗恩扯不清，实属不智。
春风得意黯然的神色再不能掩饰。他垂下眼睛，“……现在已在了‘你和罗恩’了吗……”
我眨巴眼，还没搞懂他的意思，春风又抬起头来，望着我，淡淡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春风得意吗？”
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此刻我恐怕还是沉默能好，所以我只是无语的望着春风得意，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而春风得意已自己接了下去：“这是我第一次玩网络游戏，‘春风得意’是理想，也是美好的希望。曾经有那么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要叫‘春风得意’，她见证了我实现理想的过程，然而达到最高峰的那一刻，她却不在我身旁。”
我静静听完，不是不怅然的。为了帮助他实现心愿我们曾一起走过艰辛和快乐，但是现长只余回忆。那些，也早已成为“曾经”。
“你跟我们说这个干嘛？”罗恩不耐烦的说，一下子扯回我的思绪。我也勉强的一笑：“……原来城主大人的名字还有这么个意思在里面啊。”
春风得意的目光却突然犀利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目光灼灼，盯得我全身发毛，而下一秒，他的眼里又掠过一抹哀伤。
“我以为聪明如你，早就已经猜到了。”春风得意笑道，只是那笑容显得如此悲凉。我撇过头，“怎么可能呢！我是个笨人，可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人活得简单点不更好？”
正忐忑间，我的手腕一紧，原来是罗恩！他反手抓住我，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怀疑。我皱起眉头，立刻做出决定。“罗恩，我们走吧。”
罗恩眯了眯眼，没有反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又不时望向春风得意。
我装作没看到罗恩眼里的探索，面对着春风得意。“城主大人，再会。”最好不要再会。
“……我叫春风得意，不是‘城主大人’。当然，你可以叫我春风。”
春风得意淡淡道。我一颤，不禁想起最初见的那时
——
“我叫春风得意，你可以叫我春风。”彼时，我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偶然相遇，这就是春风得意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与往日不同，今次练级的时候，我一反常态，再不是躲在罗恩身后混经验，而是主动拿起把普通的长剑（我的等级尚不能使用裹蓝），冲上前对着怪一阵乱砍。
罗恩却是打两下就停下来，冷冷的盯着始终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人，满脸都带着“我心情很郁闷，不要惹我”的字样。
我头也不回的只顾杀怪，简直算得上是“心无旁骛”了。可惜我旁边的两个都是“大人物”，就算安静片刻，也无法让人忽视。
更何况罗恩也不是懂“忍”字怎么写的人，原本我和罗恩靠得很近，他替我挡了大部分怪，谁知我的血突然一阵狂降，整得我手忙脚乱，差点化成白光回复活点。
“小心！”
提醒我小心的人却不是我现在的搭档罗恩，我惊讶转头，看见刚才还在旁边负手旁观的春风得意一脸焦急的掠到我身侧，连连施展技能“麻痹”。我望向被春风的技能困住的蛇妖，下意识的一个群攻技能扫过去，春风又补上一个高等级的群攻术，立刻，将我团团围住的怪物便被我们默契十足的消灭掉。
“……你没事吧？”
春风得意转过头，冲我微笑。
我收起长剑，脸色却沉了下来。
我没有理会春风，望向罗恩。他却是呆呆的站在春风得意刚才站的地方，与我对视良久。
罗恩不是笨蛋，他的质问虽然被我昨晚顽强的挡了回去，可不代表他就不会猜到事实。
像如此，他惊讶的表情慢慢敛去，换上了刺探和怀疑的神色。
我闭了闭眼。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怀疑便怀疑，他怀疑他的，我自没有必要心虚。
我淡淡对春风得意说：“谢谢。”
春风得意对着我，却意味深长的瞥了罗恩一眼，笑道：“客气什么！应当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想组队升级，也要多注意配合啊，刚才就危险了。”
我皱皱眉头。春风话中有话，像我这样迟钝的人都听了出来。
“……平时并不是这样，罗恩带我升级，从来没有出过事。”我却只能干巴巴的说。瞄向罗恩，果然，罗恩下巴绷得死紧，冷冷的盯着春风。
我心中叹一口气，只能尽量扯开话题，“城主大人，那个……你要升级，这样的地方，恐怕并不适合你吧？”
我不是强盗，也不能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更没那个能力对春风得意用强逼他离我们远点儿，但这样春风得意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春风得意……以前的他，可从没有这样“厚脸皮”……
春风得意却顾左右而言它：“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嘴角抽搐——就算我真的是新手，也不需要他来给我当地理顾问吧？
春风得意视而不见罗恩的愤怒以及我的无力，微笑着继续：“这里叫做紫柏，别看现在这里安静得很，几乎看不到什么练级的玩家，在公测的时候，这里一度是人山人海，等级低的玩家也会组队来这里升级。”
……那是当然啊。大约在公测的第十二、三天，首批进游戏的玩家都达到了40级左右，紫柏这里45级的蛇妖就成了玩家追逐的对象，通常是一刷怪出来，就被一群人冲上去追杀。那也算是国度的一景了吧！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笑了一笑。
“你听说过垂目一笑吧？”
——春风得意的下一句话，却让我脸色顿变。
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罗恩的表情，只能咬着牙紧张的盯着春风得意。
他却没看我，而是将目光放远，也许他眼里看见的，就是那曾经的情景。
春风笑得一脸温柔，“我第一次看见她，就是在这里。虽然她穿着跟我等级差不多的装备，但挥动的银剑却比我手里的飞镖速度更快，我当时就在惊讶，明明是长得那么漂亮的女生，在杀怪的时候，却能如此潇洒好看。所以，我平生第一次走上前去，主动跟女生搭讪。”他微笑着说道，又转回头来，望向我，“而我第一次跟她组队，就像刚才我和你一起杀怪时那样自如，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默契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