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从过去到现在(二)
我不置可语。事实上，我是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现在还来说这些做什么？
我大概猜得到，那天拍裹蓝的时候，猛男一定觉察了什么，也不知他回去对春风得意说些什么话，竟然让春风得意直接在传送点截人。
呵！也想过干脆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在面对春风得意，被他直截了当的问我“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删号”的时候，所有想伪装的话全部都无法说出口了。
可是也不想承认。我知道我很矛盾，可是这世上不矛盾的人，实在找不出几个……
“发什么呆呢！”
春风得意小心观察着我的表情，笑盈盈的说。
我扯扯嘴角，转身对沉默的罗恩道：“换地方吧，这儿的经验太少了。”
懒得再去揣测春风会因此怎么想，我现在只想让自己好过。
想当初想当初……那些当初的事还有什么好想的？回忆这种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拿出来晒在太阳底下，生生让人难受。
罗恩眯着眼看我，也看春风，他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听了我的话后，一言不发的开路而行。
对此我也只能皱起眉头暗自嘀咕。这家伙！玩什么深沉！
我并没指望我们这一换地方，春风得意就主动自觉的留在原地；罗恩也不再赶春风，像是默许了春风得意这个尾巴。
但罗恩这家伙也确实不对劲，他一直不回头的走，居然一直走到夹龙纵谷的深腹之地。我胆战心惊的打量着小路旁高度密集的怪，只差没冒冷汗了。他是不是打算送我免费回城啊？这里的怪可全是100-130级的啊！！不比上次打崆畏，那是一次只出来几次，我还可以躲在罗恩背后，这里聚集的怪，一群少说也有十来只，所以我脸发青是非常正常的事了……
还好还好，春风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所以背后有他这个高手断尾，情况虽然凶险，但我还是一路有惊无险的活到此刻。
“罗恩……”我到底忍不住了，“你不是打算……在这里练级吧？”你没那么小气吧？你不是想要我的小命吧？——当然，从自身的安全出发，后两句我只在心里吼，没敢说出声。
罗恩终于回头。他看我一眼，又环视四周，停下脚步。
“这里升级，经验就多。”
……我垮下脸。他不如干脆明说，他现在心情不咋的，所以想拿我撒气。
见我愤懑+幽怨的望着他，罗恩一边拔出剑来，一边挑眉。“刚才那里你嫌经验少了，这里不是正好？”
……好，当然好！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我已懒得回答他，同样拔出剑来，正准备向离我最近的一头怪冲去，就被罗恩吼住：“喂！你疯了？！”
我被他吼得一怔，呆在原地。
罗恩皱着眉，又急又怒，“在这里你还想杀怪？昏头了？！还不站到一边去！”
冷汗||||||
我确实昏头了，如果是往常，我怎么可能这么白痴！都是因为春风得意，害我一直心不在焉。
灰溜溜的收好剑，我乖乖的站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带，看见罗恩引了一大堆的怪，在那里不停的冲杀。
不是不担心的。可以这么说，我是昏了头，罗恩也是头昏了。平时的他，可没见这么狠，连命都不顾的一次挑这么多怪！
眼前影子一闪，待我看清此刻的状况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春风得意也冲到另一边，像跟罗恩比赛似的，屠杀着另一群怪。
我知道，这才是他们平时的练级方式，红蓝药水简直没断过，一直往嘴里倒。可是他们真有心情练级？鬼才信呢！
我看了一会儿，又是担心，又觉得不耐。不过我也没办法干涉什么，于是只能坐下来，抱着剑发呆。
悄悄把语音频道调转到队伍专用的模式，我尽量放缓语调，轻轻问罗恩。
“罗恩，你跟春风得意，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对于罗恩这个人，我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偏偏他又和春风是老相识。
罗恩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叹一口气。虽然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可是我又实在是憋不住心里那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了。
“……春风得意曾经是我师傅。”
就在我以为罗恩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淡淡道。
“——吓？！”我大吃一惊，呆了半天，才慢慢想明白。
国度的拜师系统从公测之初就有，是运营商的推销手段，也是为了方便新手玩家。10级以上的玩家就可以拜师，到50级出师；而65级以上的玩家则可以成为某个新手的师傅，系统会根据组队的师徒打怪所得的经验多少以及共同在线时间的长短，给予彼此一定的奖励。相比较而言，当师傅，特别是那种将徒弟一直带出师的师傅，系统会给予很高的奖励，而春风得意曾经就带过无数个徒弟，我只是没想到，罗恩既然也是其中之一！他和春风，竟然还是这种关系？？？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啊！”我冲口而出。如果真是那样，我不知道罗恩，而春风却认识他，就很正常了，毕竟垂目一笑和春风得意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在一起。
罗恩哼了一哼。“说起来，也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瞥了我一眼，“不过，他也只当了我几天的师傅，算不上什么。”
“几天的师傅也是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我不服气的嘀咕。当然，指望游戏里的师徒关系有多深厚那是不现实滴，跟古人不一样，只要双方当事人愿意，都可以随时解除师徒关系。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冲着系统奖励的经验和钱，恐怕没几个高等级玩家有那么好的闲情去带新人。
我几次张口，终于咬牙问出另一句，我最想知道的：“那……你又是怎么认识那个垂目一笑的？”
第三十六节 从过去到现在（三）
罗恩背对着我，所以我无法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他的语调也还是那样冷淡，我同样无法从他的话中探得更多的信息。一时间，我有些讪讪的，自己嘿嘿笑了两声，然而罗恩把身边最近的一只怪解决完后，转过身来，遥遥的望着我，顿了片刻，又道：“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和春风得意，又是什么关系。”
我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关系？”
罗恩却扯着嘴角，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样子，然后把注意力再一次放到怪的身上。
“……垂目一笑也带过我，在我20级左右的时候。”
罗恩突然说道，出科我意料之外的。
“啊？不会吧？”有这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时我刚认春风得意为师傅没两天，有一次我上线后，密春风得意，他说他暂时没空，问我愿意不愿意让他一个朋友带。我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有人愿意带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约了参天林等，谁想一等就是大半天，等春风得意的那个朋友赶到，我还没来得及抱怨，她就一直说对不起，原来她是个路痴，在参天林迷了路。”
罗恩轻轻一笑，“那个路痴就是垂目一笑了。”
||||||||我满脸黑线。这个版本的故事……果然有些耳熟啊，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原来那个我早已忘记脸孔和姓名的新人，就是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罗恩！
我呆呆的望着罗恩，很想从此刻身姿潇洒的剑客身上找到当初参天林内跟在我身后跑了半天，连话都不多说的新人的影子，可惜事实则是我一点都无法把当初的那个人跟罗恩结合起来。
……说起来，我好像也只带了那个人一天而已，帮那个人过了二十级参天林任务后，便再也没见过那人……他，就是罗恩？？？
罗恩，居然会一直还记得垂目一笑？
我继续发呆。不过，这种事情也可以理解，就像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玩网游时，所交的那个网友在游戏里的名字，但恐怕那个女生早已不记得我。
不过是网游里常见现象的又一个事例，但为什么，罗恩的述说，会让我觉得心虚和愧疚？
“怎么不说话？”罗恩瞥了我一眼，问。
我苦笑一下。当然是因为我无话可说。
“那个……”想了半天，我小心翼翼，又有些吞吞吐吐的问，同时打量着罗恩的表情，“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垂目一笑吧？要知道游戏里的人妖非常多，你别见到女性玩家就昏了头了……”
“你知道垂目一笑是女的？你也认识垂目一笑？”罗恩打断我。
他貌似随意，但攻击的频率却有些混乱，我担忧的望向他，迟疑片刻，才道，“我只是猜想她是女的，因为垂目一笑这个名字，更像女性的名字。”
罗恩顿了一下，“她是不是人妖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仗义，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呵！这说法倒新鲜，而且大大出乎我意料。
我扬起眉，“交朋友？这简单啊，游戏里除了升级做任务当然就是交朋友，你要想交朋友，直接对他说就是。”不过我的记忆告诉我，垂目一笑在玩国度的时候，游戏里根本没有罗恩这一号人物。
也不知当初罗恩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帮春风带过那么多新人，虽然只是半天一天，全都过目则忘，但像是罗恩这样的人，我没道理不愿意跟他交朋友的。
不过以前我玩游戏时，话并不多，特别是跟陌生人，只有熟得不得了的朋友，才会聊得拢。如果不是跟春风得意在一起，垂目一笑恐怕到120级都还是独行侠；但假如垂目一笑不认识春风得意，现在也该有120级了，而不是停在永远的87。
“交朋友？”罗恩哼笑一声，“那时我才20级，垂目一笑已是70多级，这样的差异，交什么朋友？不如说是求人带我升级更好吧？”
我哑然……这就是为什么我根本不记得罗恩的根本原因吧？这家伙太心高气傲了。
不过也说不通啊，他记得垂目一笑是一回事，现在跟春风得意和无双城弄成这样，又是为哪出？还因为垂目一笑？
“那么……你和春风得意是怎么回事？他得罪了你？”
我话一出口，罗恩就突然停下身法，盯着我。但怪物可不会也因为停下来，我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心啊！你在怪物堆里还发什么呆！！”
我这一吼，罗恩才回过神来，他怔怔望着我，慢慢一笑，然后一言不发的清除掉最后几只怪，闪到我身旁安全的位置。
我坐着，而罗恩站着，我仰着头，刚好可以看到日光投射在他俊秀的五官上，眉宇间落下的阴影也带着点点的忧郁。
“国度公测的最后一天，我在参天林的时候，刚好看到无双城城主、我曾经的师傅春风得意和一个名叫水月华的女人的婚讯……那一刻我简直太吃惊了，我立刻密垂目一笑，却没有任何回音。而就在公测的最后那天晚上，我偶然在一座小山的山顶上，见到摆摊挂机的垂目一笑，她一动不动，面对着悬崖，摊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极品装备和面额高达上万元国度币的红包，售价却仅为一元……”他苦涩的笑，“这些都不算什么，让我难受的是，她的摊名，只写了四个字：春风，再见。”
……
我垂下眼，沉默。
“我一直守在那里，只要有人走近，我就把那些人砍走。可惜……”罗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无可奈何，还有深深的茫然，“我守了一天，一笑都始终一动不动…… 我突然掉线了，一直无法登陆，等我好不容易再上线……”他深吸一口气，“垂目一笑已不在原地，她……永远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