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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晚安,巴黎》    作者:堇色i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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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锅底扑通扑通地跳窜着。
  邹子裴夹起一个包心贡丸来,咬上一口,里面的汤汁就溢出来,嘴里嘶嘶地抽冷气,“烫烫烫!”
  “你悠着点啊。”彭靖宇看到他那样不禁觉得好笑。
  沈遥使劲十八般武艺和邹子裴抢锅里煮沸了的最后一个贡丸,依旧没能成功。邹子裴笑得眼睛都弯了,把最后一个丸子送进盛铭碗里,“烫是烫,不过味道不错。”
  刚捞起来的丸子还滚烫滚烫,冒着热气。
  盛铭瞥了一眼还在和沈遥嬉笑打骂的邹子裴,低头去尝贡丸。
  
  12
  
  Je t’aime vraiment. Toujous.
  我想我不会忘记,你教会我的第一句法语。
  ——《晚安,巴黎》
  
  他的脚踝伤了,在一场足球赛里。
  答应了他要去看,还要替他拍一些照片,盛铭带着一部DC站在边线外观战。邹子裴带球突破之后与对方防守队员有一个直接的正面冲撞,被对方铲到脚踝之后边坐在草坪上,似乎起不来,大概是因为吃痛,所以眉头也锁着。
  “操!”同样在球场上的彭靖宇似乎意识到这一脚不轻,见邹子裴坐着不动,便上前去关心。
  
  状况确实不怎么好,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但比赛还是要继续进行。
  在看过校医务室之后,盛铭架着邹子裴在大门口拦了辆车就往医院去。
  
  排队,挂号,拍片……所有的手续盛铭一个一个办过来,他会嘱咐邹子裴坐在休息区不要胡乱走动。
  邹子裴坐在前排的椅子上看他排队挂号。一七五的身高说高不高说矮不矮,扎在人堆里。即便是因为怕冷穿了好多,可看上去看是那么清瘦。清爽的黑发软软地盖着,时不时能够看到他戴着黑框镜的侧脸,很书生气。
  
  检查之后诊断是骨裂。好在并不严重,如果进展好,夹板上二十天就可以拆。
  
  寝室蓝色的窗帘吸满了亮光,打扫过了的地面看上去落落大方。
  盛铭走到饮水机前接过一杯热水,给邹子裴递过去。后者伏在椅背上,伸手接了杯子,喝上一口。
  
  “病历卡你自己收好,”盛铭放下病历卡,又拿起药盒认真地看:“……药的话,一天两次,每次一片,可以加速愈合的。”
  
  邹子裴捂着热热的杯子,良久只是伸手过去揉了头他的头发,有些孩子气地问,“你是担心我么?”指尖的温度有些凉,又带着些热的温度,是刚刚好。
  
  盛铭垂着脑袋愣了愣,随即转了转心思,“我打给彭靖宇,让他接你回去吧。”
  
  见他起身,邹子裴连忙拉住他,整个人也跟着要站起来。右脚因为还固定着夹板,所以悬空着。
  
  “你安分点,坐下来!”似乎敏感地预感到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盛铭只是本能地岔开话题,扶着他让他坐下。
  
  “盛铭,我……”
  
  话才刚刚出口,寝室门就被咔哒转开。
  
  “已经从医院回来了?”沈遥从锁眼里拔下钥匙,“子裴你没事吧?怎么绑成这样?骨折了!?”
  
  邹子裴黑着一张脸,心想沈遥你小子早不回晚不回,偏要这时候来坏事。
  抓狂地挠了挠头,“……骨裂!”
  “喔喔,那得养多久啊?”
  “……二十来天。”
  
  ……
  
  第二天,盛铭以为一切已经过去,却意外地在宿舍楼下的信箱里收到一封信。纯白色的信封,没有邮票没有地址更没有邮戳,一尘不染的信封上只用漂亮的圆体英文字写着他的名字。
  打开之后,里面也不过只是一张白色的无线信纸,寥寥几行,确是婉约动人的法语。
  虽然不能完全看懂,但凭借着学习语言的天赋和平日里从电影与书籍中获取而来的知识,却能大致明白一些句子的含义,像首诗。
  
  「Je t’aime.」(我爱你。)
  「Je t’aime vraiment. Toujous.」(我真心爱你,直到永远。)
  「M’aimes-tu?」(你爱我么?)
  
  繁琐的长句他读不懂。但是仅凭那几句能够读懂的煽情话语,就能明白这封信的意义。是属于法兰西人的直白与浪漫。
  信的最后,是用花体署的名,Vincent Z.
  在最后,还写着一行淡淡的中文小字:‘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我更想说给你听。我给你时间,不用急着回答我。’
  
  都说法语是这世上最动人的语言。
  纸上的一笔一划,都是认真练习着写下来的。译成中文之后,文字太过直白贫瘠,就会失去原本的意义。或许这也就是他选择用法语写的初衷。
  
  ……
  
  那天,沈遥将私藏在寝室橱柜的好多瓶喜力和几盒烟都扔在盛铭桌上,附带的还有几张成人片,“麦子今天要来玩,这些先藏你这儿!”沈遥干笑两声,又说,“……她不喜欢我抽烟喝酒啥的……”
  盛铭嗯了一声,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看到喜力和万宝路的时候,心里抖了一抖——都是他喜欢的。
  自从那天拿到信之后,邹子裴就真的没有再和他联络。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等待他的答案么?
  心中似乎有隐隐的不安与焦躁,但却苦于找不到出口宣泄。
  
  接到邹子裴的电话是在两个星期之后。
  电话里他只淡淡地问,“你今天晚上有课没有?”
  “没,两点半过后就没课……”
  “那好,六点的时候在A记,我等你。”
  
  那是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高档餐馆。
  盛铭到的时候,六点还差十分。推门而入的时候,服务生就迎了上来,“先生就一位吗,有定座吗?”
  他淡然地笑,“已经有人在了。”
  环顾一圈之后,在靠窗的座位上见到他。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金发女人。因为背对的关系,并不能看到脸。
  邹子裴看到盛铭,向他招了招手示意,那个金发女人便也回过头来。不是中国人,虽然已不是少年年纪,但看上去依旧非常年轻。
  
  邹子裴示意盛铭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来。刚坐下来,就听到对面的那个女人开口,“你好。”是生硬而不标准的发音。
  “……你好。”盛铭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礼貌地做着回应。
  
  邹子裴笑了,和那个女人交谈起来,是法语。速度很快。说了两句之后那个女人也温和地笑了。
  邹子裴转过来,向盛铭说,“抱歉,这是我的母亲。她中文很差,只会说‘你好’。她问你日安。”
  


13,14,15
  13
  
  说起过去的日子,他似乎比我还甚悲伤。我当时心想,倘若他说了些无用的蜜糖话,便铁了心不再见他了,也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但没想他思忖了许久,只小心翼翼地低低说了一句,让我和他在一起。彼时,我并未怪罪他犹豫不决踟蹰不前,偏偏感到安心。
  ——《晚安,巴黎》
  
  “你胡闹什么?”邹子裴的母亲Estelle一离开,盛铭就劈头盖脸的一句质问。
  “这段日子她正好走得开,听说我伤了腿,就飞来看看。也顺便见见你。”
  “见我?”盛铭推了推眼镜,“……为什么见我。”
  邹子裴只是看着他笑,“电话里我和她说,有了很喜欢的人,她就想趁这次见见你。她刚才也说,挺喜欢你。”
  听邹子裴这么认真地说,盛铭反而更不好意思。
  “当然,我也和她说了,你还没有答应我。”声音有些低,右手还拄着拐杖的他好像有些狼狈,“……之前没有和你说母亲要来,抱歉。”
  
  盛铭拦了车,将那人扶着塞进车里,自己随即也一个弯腰钻了进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风刮地脸有些疼,听盛铭吸了两下鼻子,邹子裴伸手将车窗摇上。
  
  盛铭十指轻轻交握,搁在腿上。目光望向车窗之外快速倒退的风景。
  邹子裴,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
  
  盛铭等邹子裴从车里出来,就嘭地甩上车门,“我送你回宿舍。”
  “我去你那。”
  “你脚伤还没好,乱走个什么劲?”
  “……那,我去找沈遥。”
  “他不在,去麦子那儿了。”
  
  走到邹子裴楼下,盛铭淡淡说,“你上去吧。”说着就要转身继续往前走。
  邹子裴撑着跟拐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了一阵,盛铭扭头过来问,“你跟着我做什么?”看邹子裴没有回去的意思,也不理睬他,继续一个劲往前走。
  
  “木头……你慢点。”
  听见身后的人这样耷拉着脸喊他,感觉他一步一步走地有些吃力,又因为走不快而着急。看他这个模样,心又软了,于是放慢了步子走,好让他笃定。
  好在才住在两楼,否则可得折磨死那个坏了腿的了。
  
  打开宿舍门之后,便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盛铭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日里相差无几,只是淡淡开口说:“行了,你回去吧。”随即关上门。
  
  在门后立了良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于是重新打开门,那人果真在还站在门外。
  邹子裴就这样定定地立着,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冲他笑,好像早知道他会再来开门一样。
  
  两个人坐下来,平平淡淡地说了一些话。
  盛铭说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有关现在的生活,从前的记忆,以及过去年岁中所经历的唯一的一个恋人。
  
  他一个人生活。年幼的时候父母亲离异了,他跟着父亲。父亲续了弦,和那个女人有一个女儿。中学时代,他从那个家庭中搬出来独自生活,直到现在。后来,他遇到了小武,也就是之前的恋人。
  说到此处,盛铭有些悸动。他说:“之后我又见过他一次,那时我们分开已有一段日子。时隔已久再谈起,他仍只说我是个少言寡语,干净沉默的乖学生。我并没有后悔与他分开。因为分手可以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最悲哀的却是:他从未真正认识我。”
  
  觉得他是将回忆说到动情处,邹子裴不做声响,只是伸了手去将他轻轻带进怀里。盛铭也不做挣扎,就这么静静倚着。
  邹子裴心里全然没有一点喜悦,全被悲戚遮盖,大概是心疼他,良久之后只冒出一句话来:“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
  
  仔细去想,偏偏就是喜欢你,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和你自己开开心心在一起。
  如果还有什么不了解你的,就日后花时间慢慢去了解;只要你愿意说给我,我就乐意听。从前那么多的坎坷和不快都要尝尽了,未来开心的日子想由我和你一起度过。你不必思前想后地去顾虑,只要相信我。
  
  那晚,邹子裴没有再问盛铭要什么所谓的答案,似乎也已没有那样的必要了。
  两人都明白,不论多少年之后,他们仍会感到庆幸,曾经这样交心地交谈过。
  把心里所有的故事和秘密一点一点地摊开来,让对方看清自己。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邹子裴从来都没有如此踌躇满志过。
  你的过去里没有我。曲折的流年,长长的过道,空无一人。我想要一直奔跑到最顶端的房间里,对你说:“我在这儿,就在这儿。”
  我就要这样,渐渐地走入你的生活,走入你的世界,最终与你一道走。
  世界的任何一处,只要你在,哪里都敢去。
  
  14
  
  年少时候非常迷恋聂鲁达的诗歌。他写:“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有那么多的死者,那么多被炎日决口的堤防,那么多头去碰撞船身,那么多手在亲吻时交握,那么多事物我要忘记。”
  ——《晚安,巴黎》
  
  平静下来回想那日的情景,盛铭只觉得心中颤颤巍巍。他知道,往前迈一步,就是邹子裴的怀抱。
  知道他心里还有那么些事没能理清,邹子裴也并不急着要个回答。
  盛铭自己也没有料想到,当他刚刚抬起腿预备跨出那一步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小武的短信。
  那是一个久违的熟悉号码,一个曾经谙熟于心的号码。
  短信寥寥几句,大致上也就是他回到S城了,晚上有空的话,想要见个面。
  放低了姿态的请求,看似字字发自肺腑。见了面要谈些什么,盛铭心中大致也有数。
  
  午餐的时候在噪杂的食堂,邹子裴听了之后沉默片刻,表情认真,只说,“你去吧。”
  邹子裴必定也是知道的。此次约了要见面的目的,无非是对方有意重归于好。
  
  “地址告诉我,晚了我好打车过去接你。”看到盛铭迟疑,他低头扒了口饭,闷闷说道:“绝不去捣乱,就是去接你回来。”
  盛铭心里低低地笑了笑,哪会是害怕你要去捣乱,只怕你腿脚好没好透,多行动不便罢了。
  
  下午恰好没课闲在宿舍,盛铭把之前几年里写的那些有关小武笔记都翻了出来。
  有一些是以“舟鸣”为名在杂志报刊上发表了的,有些纯粹是自娱自乐写来派遣。彼时,不论是小说还是随笔,文字间都充满了小武的影子。
  大概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眼里心里都是他。
  
  他看到了那篇题为《终点》的文字。时间的注脚和一切都在提醒着他,那是当年为小武写的最后一篇文字。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痛苦的时间远远比快乐的多。他太自由,习惯享受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如鱼得水的快感。大概因为年少,所以无知。不知什么是爱,只懂得享受被爱,被包围的温暖。而我等不了他,也不想再这样磨下去。我不想自己所爱的人,只有在身边的人青黄不接之时才会想起我。我想,我必须离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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