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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布 局

书籍名:《十佳女》    作者:花朵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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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

我心里一记抽痛,闭上了眼,剑却从耳边闪过,直直刺向了身后的夜邀。

容锦冷面霜眉地望着我,咬牙道:“你以为我要杀你?”

我微微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面上已是苍白如纸,嘴角微颤,眼中的伤感透骨酸心。

“喔,原来容大人也来了?”这时方玄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瞥了一眼正在缠斗的两人,疑惑问道,“这是……”

“有细作混了进来,”容锦垂下脸,再度抬头时,已恢复了原来冷清的模样,却不再正眼看我,自持地道,“方家主放心,本官的侍卫自会收拾干净。”

方玄安心地点了点头,笑着对容锦道:“大人要方某做的,方某已经让人弄好了,都在那里。”说罢,指了指墙角散乱堆放的箱子。

容锦走上前去,双手捧起铜钱,回头问方玄:“可按本官说的,做了标记,改了材质?”

方玄连连点头,把握十足地笑道:“大人放心,只要流出去,知底细的人仔细一瞧,便都能瞧出来。”

“很好,”容锦一松手,铜钱便哗啦啦地一阵脆响,悉数落入了箱子,然后拍了拍手,冷冷地道,“明日你就将这些充当饷银,给史家送去。”

“是,大人,”方玄眉毛一挑,眼底带着森然的恨意,“方某如能得偿所愿,必要重重谢过大人。”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些钱都是史家的催命符。

容锦不语,只是冷眼看着缠斗的两人。

这边已经交代完毕,那边打斗的两人却依旧难解难分。

夜邀的软剑使得炉火纯青,细密连绵,像一尾白蛇凌空飞舞,与韩括手中刚直迅猛的长剑,一个圆滑灵动,一个势如破竹。 忽然韩括剑头一挑,从软剑的花旋中刺了进去,剑柄一顶,剑头便没入了夜邀的胸口。

“等等!”我喊了一声,韩括手下却未停顿分毫,我赶忙对着容锦喊道,“你快让他住手!”

容锦不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好似心若止水。

我一咬牙,对着韩括一掌劈去,他立刻错身躲开,我一连出了几招,他却都是只守不攻。

“够了!”

容锦低喝一声,我和韩括都停了下来,只见他面色发黑,却碍于方玄在场,不好发作:“将细作押回府衙审问!”

若是不想计划泄露,将他关在府衙牢中,等事情过去再放出来自是最妥当不过。

秦州虽地处偏僻,但民风淳朴,百姓的生活还算安定,所以府衙牢房里关押的人犯并不多,其中几乎没什么重犯,有些也不过是小偷小摸,押入牢房关上几天也不过是略施薄惩。

也因为这样,牢房里总是一片寂静,偶尔才会在昏暗中传来一两声低语。

夜邀的牢房在最里面一间,基于他武功不低,所以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密室,铁门把守,只带一个小小的气窗,身上还要牢牢地绑上了五条铁链。

我进门的时候,仆役刚为他包扎好伤口,伤不深血流不多,包扎完毕,他便坐在牢房的木板床上,面带苦笑地望着我。

“真不懂,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他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身上的铁链道,“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也没受过伤,最近却一连两次。”

我垂着眼,一言不发地踱步上前,将他身上的铁链松开了些,却不想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抬眼便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几分冷嘲热讽地问道:“这样狠辣的男子,你也敢要?”

“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旁人怎么会明白?”我听了心里发沉,冷冷瞟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你救过我,我不会让你死。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事情过了,自然会放了你。”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的脸,过了片刻又笑了起来,握着的手也松了,渐渐滑落回了双膝。

我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再多言,便推门走了。

想去见容锦,冷霜却为难地告诉我,郡君乏了,已经睡下了。

转眼已到了下半夜,正是寒气深重的时候,秦州的春夜没有半丝暖意,一阵阵寒风刮过,便身上的热气一丝一毫地抽剥了出去。

穿过院子时,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透过花窗望着对面的屋子,看见从窗户里透出了淡淡的火光。

我伤了他的心,他是真的不想见我,可他也不该设这样一个局也不告诉我。

“私铸钱者不论多寡,皆处死。”

《东齐刑统》上面不过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底下却是血流漂杵的一片。

这事若真成了,不知要有多少人枉送了性命。

而这些铜钱银两,又何止是史家的催命符?就拿眼前来说,以容锦谨小慎微的秉性,那些为方玄铸钱的师傅,估计是第一个逃脱不得,也许,今晚,就在此刻,便已到了她们的穷途末路。

这大概也是容锦不愿告诉我的原因,我心里会为取了无辜人性命而觉得不公,可我也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好。

也许习惯才能让人麻木,终有一天,我也能够麻木不仁地面对。

翌日便是沐休日,也是我去驻军营拜访范将军的日子。

范将军范广延是正一品的骠骑大将军,长年驻守西北边关,早年也是我祖母得力的手下,由我祖母一手提拔出来。我母亲与她年龄相仿,生前与她的关系一直非常好,甚至还曾结拜为异姓姐妹,所以这次收到我的拜帖,她也十分高兴,还特意传话给我,今日为我这个外甥女在营帐之中设了午宴。

出门之前,我还是去了趟南院。刚走到他门前,正对上推门出来的冷霜,只见他眼眶微红,手里的托盘上装着和着汤汤水水的破瓷碎碗,见我来了,赶紧低头轻拭眼角,行了个礼。

我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沉声问道:“你家郡君又发脾气了?”

他面上带着几分委屈,看了我一眼,眼眶又红了几分,抿了抿嘴才道:“我家郡君会发脾气还不都是因为您,您若和他和和美美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少遭些罪。”

过了片刻,他又咬牙道:“您可知道,我家郡君便您一句话就可叫他生,一句话便可让他死的!”

我走到门前,正听见冷霜对我说了这句,心里不由颤了一下。

也许人活一辈子,这样对你的人,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

我心里暗叹一声,推开了门,刚跨进去,便踩到了几块碎瓷片,低头一看,才发现地上已是一片狼藉,除了摔碎的瓷瓶碗碟,还有笔砚书画,几张椅子也横七竖八地倒了地,整个屋子像是狂风过境一般杂乱不堪。

“你来做什么!”容锦听到声响,从里屋走了过来,浅粉的丝质绸衣软软地贴在身上,衬得一张脸白如春雪,乌黑的眸子隐隐透着几分怒气,嘴角一勾,寒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要这么说我,”我拧着眉看了他一眼,将软榻上的貂绒披风拿了起来,为他披上,握着他的手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害我,我也知道,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为我好,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可以好好适应。”

他斜了我一眼,面色也缓和了些,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微微低下了眼。

我自知他心里放开了些,便了笑了笑,松开手,正想转身出去,忽然被他从身后环住了腰。他胸口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火热地传递到了我的身上,好似冬日暖阳,叫我忍不住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怕我,觉得我心狠,可我绝不会对你下手,”他声音从耳边传来,柔情似水,却也坚如磐石,“因为,你就是我的命。”

我闭上眼,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像是蕴含了无穷的力量,穿透了耳膜,融入了我的血脉,在身体中止不住地激荡奔流。

“你再不喜欢,我也会继续狠辣下去,也许将来会比现在狠上千倍万倍,我们如果想要活下去,你就得走你该走的路,坐上你该在的位置。”

我坐在马上,心里回荡着他在我耳边的话,只觉得心里又苦又甜。

“买花啦!买回去一种保管活!种在院里防沙尘!”

一个买花的老妇正在街边叫卖,爽朗的叫卖声将我的心绪全部打断。

我听了她的喊声心中一动,秦州春季多风沙,连日来天晴少雨,风沙更是肆虐,每日院里都会落上一层沙土,北院倒还好,有几棵树木遮挡,倒是容锦住的南院,光秃一片,每日欢喜都会抱怨沙尘埋人,若是能种些花草,自然会好些。

我翻身下马,向那老妇买了好几棵易养活的紫花醉鱼木的幼苗,交给了身后的墨砚,让她将这些送到容锦那里,然后才带着琴筝继续赶路。

驻军营离秦州城不过十里之外,骑马不过小半个时辰,刚到营口便有两个身着铁甲的卫兵将我们拦住盘查,交出了范将军的回帖,才有人进去通报。

片刻,便听见一声爽直的笑声远远传来,一个武将走了出来,她身穿黑红两色武将劲装,头戴宽抹额,腰挎一柄弯刀,看起来大约六十上下,身材高大魁梧,方脸虎目,声如洪钟:“一大早就等着外甥女你来啦!”

我虽未见过,但一看便知这位就是范将军,刚忙拜见,还未俯身,就被她拖了起来,她拍着我的肩连声道:“好好好,不必多礼!”

不想她不止声音大,手劲也不小,拍得我肩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范将军的营帐在最里面,穿过营地,一路上都是一排排整齐的营帐。由于并非战时,士兵们相对空闲,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地集结在一起,或是聊天,或是掰腕子,还有人围成一圈,中间两个壮实的女子在摔跤。

我放眼望去,一路上有不少好奇的目光,似是都在探究打量,看看将军迎来的客人到底来了个什么样的人物。有人好奇,自然有人不屑,像我这样的身形,一看便知是个文弱的官家小姐,也许她们觉得她们动个小指都能伤了我。

走进了范将军住的营帐,我才发现里头摆设十分简单,完全不像一个一品官员的住所,入眼的不过几张桌椅,后面还有一张素面屏风将起居与床分开,壁上更是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把长刀和一套黑色铠甲带着几分萧杀地立于角落,成为整个营帐中最醒目的一处。

我们俩走进了营帐坐下,聊了几句家常,之后我便将来意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她越听着面上的表情就越发凝重,最后忍不住拍案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连‘黑刀军’的名号也敢用,真是污了颜家军的威名!”

我看了看她的面色,也沉下脸来,为她这熊熊怒火添了些干柴:“想我祖母当年为了东齐鞠躬尽瘁,安定四方后又功成身退,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却不想被这些乱臣贼子盗用了名号,我这做孙女的,真是愧对了她的在天之灵!”

她听了更是怒不可遏,骤然立起,面红耳赤地对我道:“外甥女你放心,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我这做姨娘的绝不含糊!”

我心中叫好,却又面带凄然地道:“我们颜家的女子去的去走的走,便只剩下了我一人,这么多年来没个帮衬,今日有姨娘这句话,我这心里才有些底。”

她面上有些动容,叹了一口气道:“你且放心,你母亲去了,还有我,我虽长年不在京城,但只要用得上,你只管开口。”

我立刻起身,走到她跟前拜谢,她面带笑意地将我扶了起来,接着又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满意地开口问道:“不知外甥女还曾娶了夫郎?”

我一惊,心知不妙,却也只能老实地摇了摇头。

她见状大喜,搭着我的肩膀笑呵呵地道:“正好,你母亲当年曾与端木将军约定,若是生了女儿就将端木家的儿子配给她做女婿!”

这事我可真没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下榜了,文又开始冷了,感叹一句,我果然不是这块料啊~~~~

内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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