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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养 伤

书籍名:《十佳女》    作者:花朵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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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我耳边抽泣低语?

那个声音忽而婉转含情,忽而凄冷哀怨,忽而明媚欣喜,带着我的心,也随着那声音里的心绪起起落落。

然后那声音渐渐落下,四周又寂静下来,我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清明起来,我听见了鸟儿清悦啁啾的鸣叫。

慢慢睁开眼,亮光刺入我的双眼,一阵刺痛,泪水便流了出来。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入目的是绣着兰花的青纱帐,我刚想起身,全身的酸痛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偏头看到桌子上趴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绿衣姑娘,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个丫鬟。

“请问……”我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如破锣。

那丫头听到声响,坐了起来,睡眼迷蒙地揉着眼,见我醒了便瞪大了双眼,转而飞快地跑了过来瞧个仔细,我勉强对她一笑,她才确认我是真醒了,才扯着喉咙对屋外大喊:“世女醒了!世女醒了!”

我冷不防被她中气十足的喊声吓了一跳。

她眉眼弯弯地笑道:“小人是平慈嫡王府的下人欢喜,您可要记住了,您可是我家郡君救的。

要说那当时啊,我家郡君就那么不管不顾地从那陡坡上爬了下去,我们几个可是劝都劝不住啊……他这段日子衣不解带地照顾您,就是药也是亲自……”

我愣在了在她的声音里,傻傻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容锦。

他像是匆匆而来,端在手里的药流得满袖,却犹如不知地望着我。

削尖的下巴上已经满是青青的胡渣,苍白的脸上隐约还有几处浅浅的淤痕和伤疤。他一向爱美,此刻居然披头散发,穿着皱巴巴的衣裳,完全不似从前那个光鲜亮丽华服锦衣的郡君。

我还看见了他红彤彤的凤眼里带着隐隐闪着的泪光。

“欢喜,你要是再说下去,这个月的月钱统统扣光。”

他回过神,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转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调脸走了。

欢喜笑脸一僵,转头看了一眼,疑惑地问我:“我是不是幻听了?好像听到我家郡君的声音了。”

我扯了扯嘴角,敷衍道:“的确是幻听,刚才没人,赶紧接着说。”

她嘴角一翘,继续欢快往下讲。

那天我滚下山后,容信回头找我没找到,以为我和她走岔了,指不定已经先回家了,便火急火燎地赶到我家,得到的消息还是未归。

容信一听着急了,便带了府里的人去搜山。调派人手时,也惊动了住在翠云山别院的容锦,容锦知道了便一起跟去。结果眼看着便要天黑了,人没找到,雨倒是越下越大。因为火把点不起来,山路又难走,只能耐下性子等天亮后再找。

结果容锦不听,背着容信偷偷带了人继续找,最终还找到了我。他要亲自下去救,下人拦也拦不住,结果摔了一跤,不但擦破了脸还把脚给崴了。在我昏迷期间,他更是亲力亲为地照顾,连自己身上的伤都拖了好几天才治。

我听了心头发酸,容锦,你万人倾慕,又何必为一个女子自苦?

末了,欢喜还告诉我,大夫说我腿受了重创,不能随意移动,嫡王府的别院便利,便正好在这里养伤。

欢喜见我眼眶微红,便不再言语,端来桌上的药喂我。

那药入口极苦,不等我咽下,忍不住喉咙一阵恶心。

“世女您可不能嫌苦,这可都是我家郡君亲手煎的,刚开始不只煎坏了好几只药罐,还将手烫出了水泡。”欢喜拌了拌乌黑的药汁,接着道,“我家郡君是何等的人物,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曾做过这等事?就是嫡王生病也未曾如此。”

我含了一口在嘴里,那难以下咽的苦药从嘴里一路淌到了心底。

我涩涩地想,也许这滋味便是容锦的苦心,他将心里所有的困苦和念想悄悄地埋在心底,一年一年,慢慢地煎熬,最后便熬成了墨黑的苦水,自己咽,自己尝。

吱呀一声,门开了,焕然一新的容锦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衣服,新梳了发髻,下巴的清渣也已不见,为了掩盖伤痕,脸上还敷了淡淡的粉,纵是如此,依然掩盖不住眼底的淤青。

他清了清嗓子,对欢喜正色道:“你有没有胡说什么?”

欢喜立刻惶恐的低下头:“郡君,小人保证,绝对没胡说!”若是我没有听错,她在“胡说”两个字上咬得特别重。

“你……”容锦眉毛一挑,随即又看了看我,片刻又对她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欢喜便将药摆到了桌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退下了,临走还不忘朝我暧昧一笑。让我生出几分窘迫。

容锦自若地走到桌边,端起了药,坐到在床沿,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递到了我嘴边,我看了一眼他,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勺子。

我无措地张开了嘴,让他喂药。等我将药咽下,他又拿了帕子为我擦了擦嘴。

我心中惶恐,在他刚要挖第二勺时,忍不住开口:“放着我自己来吧,你……”

他一听面色便黑了,当即搁了勺子,挑起凤眼,冷笑了一声道:“颜世女,你就请放宽了心,本郡君不会因为救了你,便以此要挟嫁给你,坏了你和苏公子的好事!”

我轻叹一声,无奈地笑道:“其实,我刚才想说,听说你一直没休息好,现在我醒了,想叫你回去歇一会。”

刚说完,他便面上一红,立刻泄了气,喃喃低语道:“没事,喂完药便回去。”

接着他便一直无地自容地垂着脸,让我瞧着有几分好笑。

药一点点少了下去,等喝完,他又扶我躺下,盖上被子,转身走了。

当开门声音响起,我看了一眼他落寞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容锦,幸好有你在!”

他说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跨出门槛,在关门声响起之前,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也是……”

我闭上眼,心中酸中带甜。

我这次受伤,比年头那次严重得多,这一昏迷便是小半月。

醒来后,之前为我治伤的那个大夫又来了一趟。

据说那大夫是个名医。她长着一张圆滚滚的包子脸,笑起来没有一丝褶子。她虚着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查看了半天,才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告诉我,我身上的皮肉伤已经无碍,只是这腿伤严重得很,但是只要用了她家祖传的方子必能痊愈。

只是我这伤得细细养,不能跌,不能碰,半点不得马虎,若是方法不得当,是要瘸的。

我本来还有些躺不住,听了这话,便再也不敢下床了。

父亲得了我醒来的消息,便立刻赶来了。他见了我便哭了起来,让我安慰了良久。临走时,他除了一些治伤的普通药材,还留了不少山参虫草之类的补药,以及五百两银子。

当天晚上,容信和未卿也来看我。

容信一直视我如亲妹妹,这次我遇险她十分焦心,来了一见我便抱紧了,稀里哗啦哭得我肩头湿了一片。

她这一激动便抱狠了,勒得我险些断气。

而未卿却坐在一边红着眼看着我沉默,等到容信松了手,他才上前眼泪汪汪地摸着我的额头的伤问我:“还疼么?”,我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便又沉默了,偶然会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容锦,那眼神既幽怨又落寞。

事后,容信曾问我,是不是和容锦有什么,否则容锦怎么会如此不要命。

我苦笑着,却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容信见我这副模样,便了然地摇了摇头,拍着我的肩叹着气道:“好好掂量着。”

我醒来已生生错过了三表姐的婚期。因为这次打猎是为了猎大雁,我等于是间接为了三表姐负的伤。为此她很内疚,十分大方地多送了一盒喜饼给我。

我黑着脸接过两盒喜饼,越发坚定了远离她的决心。

转眼我便在别院待了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容锦日日都会来,有时送几本史书律法或是游记话本,有时来为我弹几首曲子解闷,有时端来几道亲手炖的药膳补汤,我们的关系一时间融洽了许多,但对彼此的心思却依旧绝口不提。

这一个月,未卿每天都会爬山涉水地来看我,强笑着为我讲些最近京城发生的趣事,却在每次说话的时候不经意便恍了神。

每次只要未卿一来,容锦便会悄悄走开。

随着他们两个人眼中的忧郁越积越满,我心里也越来越难耐。

而那包子大夫依旧信誓旦旦地说,伤腿绝对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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