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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书籍名:《商游汉镜》    作者:Candy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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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可怜果然有效果,蘅楚不好张口继续提钱,分家的事情也不便立即再提。想了想,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来推辞,“涩琪,你过来同我和桓仲一起过年,这样一举两得,何苦要同那个小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大哥?”我眨了眨眼睛,露出不解的表情,凑过去问,“大哥你把大屋子留给他们,让他们堂堂正正地祭拜祖先,热热闹闹地过年,这样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我们才是婓家嫡传的子孙!”

蘅楚似乎这才想到了这一点,我看出他有些动摇了,便趁机说,“大哥一直最疼涩琪了,今年,请看在涩琪的份上,同往年一样过。涩琪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今后,大哥想要什么,涩琪都会尽力。”

蘅楚听到这里,只抱着暖手的火炉不表态,我看不出他的心思来,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掠过一阵风,转眼身体就腾空而起。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人高马大的桓仲将我一把举至头顶,大声说道,“小东西,可想死二哥了!”

桓仲生得气宇轩昂,小麦的肤色,嘴唇略厚,爱大笑,一笑就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这个哥哥看起来人不错,我暗自思量。蘅楚依然不动声色,我只好同桓仲说,“二哥,今年你来陪我过年好吗?”

桓仲偷眼瞧了瞧一言不发的蘅楚,然后冲我做了鬼脸,将我放下,“走,跟二哥玩儿去。”

我可不是来陪你玩儿的。我一拽胳膊,挣脱了桓仲,转脸望着蘅楚,一字一顿地说,“大哥究竟是同郡瑜生气还是同涩琪生气?”

桓仲不待蘅楚发话,一拍我的肩膀说,“涩琪说哪里话,我们只是看不惯婓郡瑜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一甩肩膀,泪眼汪汪地大叫,“才不是!大哥二哥明明在惩罚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看着人家母子团圆和和美美的。况且如今是涩琪当家,头一年大哥二哥就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是不是?!”

“涩琪!”蘅楚终于忍不住喝住了我,他从榻上下来,气得脸色发白,我见状连忙躲到了桓仲的身后。蘅楚气得指着我直发抖,“算了,算是我白疼你了!”

我从桓仲身后走出来,抓住蘅楚的手摇了摇,“大哥,涩琪还靠大哥二哥给我撑腰,父亲也曾托付你们照顾我,不是吗?”

我搬出婓老爷,两位堂哥顿时不吭声了。他们的父亲去世得早,婓老爷一直待他们如同亲身儿子一般。蘅楚白皙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霾,“好吧,”他一挥衣袖,将我甩开,“我们去就是了。不过,涩琪,”说到这里,他转过来,直直地望着我,“年过了之后,家一定要分。任你说破了天,我也绝不同那小子在一个锅里吃饭!”

我心想也只好这样了。这家看来是非分不可了。也好,省得郡瑜每天累死累活地白养活这两人还不落好。

我谢过了蘅楚,转身出来,桓仲送我到门口。我一时多嘴便问了一句,“大哥为什么讨厌郡瑜?”

桓仲摸了摸我的脑袋,“伯父年近四十没有子嗣才纳了蓉夫人,如果不是郡瑜的出生,大哥早就过继给你父亲了。当然,后来你娘生了你,这是后话了。”

我歪嘴一笑,以为蘅楚太过小心眼,这一切又不是郡瑜的错。这时,桓仲又说,“最近大哥想支一笔银子,帐上没肯,说是那小子不同意。”

“大哥缺钱花吗?”我不解地问。

“大哥想去京城为官,需要银子在地方上疏通疏通才能获得举荐。”桓仲解释。

“唔,”我点点头,“这事儿有些难办,让我去想想办法。”

桓仲听不出我只是敷衍之词,兀自高兴起来,倒弄得我不好意思。对付老实敦厚型的男人,我一向比较无能。心中暗叹一声,随着等候在门外的红绫回去了。桓仲目送我很远才返回,弄得我愈加觉得愧疚不安——

其实,从来没有查过帐本,也根本没想给蘅楚支银子,甚至不在乎他们对我是真好还是假好,我在意的只是郡瑜。那一天我看出哥心底真正的伤口是七岁时便烙在他身上的预言。他这一生都笼罩在这阴影之下,因此非常想向所有人证明那是无稽之谈。这是他主持家事的第一年,我不能让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一切都要同婓老爷在世的时候一样。我知道,郡瑜嘴上不说,可心里比谁都在意这一点。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不对,是元旦,这个时候还没有把过年叫春节,而是叫元旦。家中的仆人进进出出地忙乱,前院总是车水马龙,人流不息。账房先生,管家张敬跟着哥哥郡瑜更是忙得滴流乱转。

从蘅楚桓仲处回来,一进门就见几个丫头正忙碌着。小之拿着两块木板,巧灵捧着新摘的梅花往屋里去,身后跟着拿着扫帚的香桃。

“这是什么东西?”我夺过小之手里的两块木板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公子,这是桃木板呀。”身后的红绫说道。

我翻着手里的木板,上面还画着两个穿着铠甲的神仙,尉迟公?不对。那是唐朝的。

“这是二神,左神荼,右郁垒,悬于门户,能驱鬼辟邪。”红绫在边上解释着。

“红绫姐,挂这里好不好?”巧灵手中扶着一副画在缣帛之上的山水画。

“再高一点。”红绫歪着脑袋目测一下后回答,一转头又吩咐香桃,“香桃,把那帷幕拆下来,换成红色的。还有,别忘了把那云母曲屏给取出来摆好。”

红绫指挥着丫头们为过年忙碌着,不打扰她们了,我偷偷的绕过她们溜达去前院。我没有走被清扫出来的小道,而是沿着墙边的积雪慢慢走着,脚下的积雪被我踩的发出吱吱呀呀的惨叫,身后留下一串白色的脚印,树枝上的积雪在夕阳的余晖中落下一滴滴的泪珠。

脚前方白色的积雪忽然陷下去一个小坑,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音,什么东西?下冰雹呀。啪,我的额头中弹了,好痛啊,我的第一反应是捂住脸蛋迅速卧倒,好不容易有这样的花容月貌,可要好好的保护。感觉有东西在周围纷纷落下,背上也挨了两下。

“什么人,不要跑……”

墙外传来追逐的声音,只喧闹了一阵就安静了下来。我从雪地上爬了起来,雪地里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石落雪地万点坑呢,我连忙逃离了墙根边。



我本善良

婓家的前院,从上到下都一片忙碌的景象,还有一些不熟悉的面孔,看来是为了过年请的短工,只是这些短工个个很魁梧,看样子都有两下子,在园里进行着战射训练,真是奇怪。账房门口闪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让我大喜过望,连忙奔了过去。

“涩琪?怎么跑到前院来了?弄的这么脏。”郡瑜责问着,我低头看了看白色的裘皮袍上沾着树叶还有枯树枝。

“刚才走到墙根底下,有人用石头丢我。”我无辜的扯了扯衣服。

“大公子,今天那些佃农又在宅子周围闹事,还往府里扔石头。”小六凑上前解释情况。

“这些日子让雷明看紧点。”郡瑜双眉紧蹙,压低声音嘱咐,“尤其是最近采买的东西不少,都堆积在库房,还有账房那边要多加注意,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进入,另外,后院也派些人手过去。”

“是,公子。”小六听完,便去安排了。

郡瑜这才转回来,把我拉过去,轻触我的额头,问道,“红绫怎么没有跟着你?”

我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啊,疼呀……”一撇嘴,我斜了一眼郡瑜,“哥,你欺压穷苦老百姓。”

哥摇了摇头,“年末佃农交完地租之后,所剩粮食不是很多,若遇水旱、疾病、丧葬或其他意外更是如此,心有不满,就会闹些事情。只有从别处雇些劳力严加防范,富裕些的人家每年都是如此。”

“就没有办法让他们不闹事吗?”

“这……”哥犹豫了片刻,“算了,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会解决的。”

解决?以暴制暴?哎……

吃了晚饭,觉得有些困倦,比平常早了一点上床睡觉。没电视没电灯的日子,倒也慢慢地习惯了。我躺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簌簌的雪声。又下雪了,天那么冷,我裹着三条被子,屋里燃着火炉依然感到寒意。早上那些袭击我的穷人怎么度过这漫漫长夜呢?哥现在一定还在忙活着吧?晚饭的时候听说今晚新运进府来一批珍贵的鹿茸和人参。翻了一个身,又想,掉落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些日子了,那个送我来这里的雕花木匣子里到底是什么?阿拉丁神灯?还是汉代的神仙盒子……枕着纷乱的思绪,我逐渐进入了梦乡。

半夜我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隐约中听到红绫开门,小六进来急急地说了几句什么。我大声唤睡在外面的四个丫鬟。香桃急匆匆地奔了进来,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抢了送到府里的东西。”香桃衣衫不整,一边走路一边还在扣着扣子。

我一听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穿上衣服便朝外走,小六正要离开,被我叫住,“我哥呢?”我大声问道。

“同雷明在一处,您放心,那帮人闹不出什么大乱子。雷明已经带着部曲、家兵过去了。大公子特意让我过来嘱咐你们千万不要去前院。”

小六走后,红绫还算镇静,转身替我抱来斗篷和暖手的火炉。看来郡瑜说得没错,这种事情每个大户人家都见怪不怪了。我一推门,空气中竟弥漫着一股焦味,仔细望去,前院隐约映出火光,其间似乎还可听见惨叫声。我还没遇过这样的阵势,从小到大,我连打架都没见过。

“红绫,他们抢了我们什么东西?鹿茸和人参?”我听到自己的嗓音中竟参杂着一丝紧张。

“穷人家要那些做什么?连饭都吃不上……”红绫说到这里,语气中竟很有几分同情的味道。

我惊疑地望了她一会儿,随即便明白了,这些丫鬟大多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挨饿受穷的滋味她们懂,心自然也不会完全向着富庶的主人家。

冲突很快平息了下来,不一会儿小六来报说抢粮食的贼人已经被捉了,没有多大的损失,只是一间库房被烧了,这会儿火也灭了。

我点了点头,同红绫她们回屋。经过这一场风波,睡意全无。我和衣靠在榻上抱着手炉取暖。过了很久,郡瑜给他母亲报过平安后来看我。

“还没睡?”他也在榻上坐下,红绫立即端上了热乎乎的银耳燕窝。哥喝了两口,见我闷闷不乐地兀自想着心事,便放下了碗。“涩琪你不必担心,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今年才有,雷明手下的那帮家兵能够应付。”

“哥,我们家算的上这方土地上首屈一指的大家吧。”我问。郡瑜点了点头。“给我们干活的那些佃农每年要交多少的地租?”

哥见我关心起这个,不禁愕然,怔了一会儿才回答,“见税什五。”

“哥!说人话!”我不悦地大呼,“我听不懂。”

“就是一百石粮交五十石。”香桃刚说完,就被红绫暗瞪一眼,赶紧住嘴。

“那就是50%啊!”我一边感慨一边拿手蘸了茶叶水在几上画,“交完地租他们还有足够的吃的吗?”

“这个……”哥犹豫了一下,思考后才说,“若是五口之家,每年口粮大约九十石左右。”

我继续在茶水在几上画,“那就是说平均每人每月需要1.5石粮食,对吧?”

郡瑜不解地望着我用极其熟练的手法画的那一串古怪符号。我也顾不上解释那些阿拉伯数字和乘除号,接着又问,“也就是说一个五口之家一年至少得种出180石才够吃饭,另外还要加上日常开销,250石够不够?”见哥勉强点了点头,我接着问,“实际他们一年能有多少收成?”

“大约每户一百五十石至二百石。”

我看着几上那一串数字,不由发愁,“那就是说有50到100石的差距啊。即使缩减一切其他开销,一家人也缺两个月的口粮,是不是?”

“并不是每户如此,若是家中劳力多,一般能够留足口粮。”

我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样的薪酬制度很有问题啊,只恨自己没在HR部门多蹭两天。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提了一个权宜之计,“哥,过年这样的大日子,谁家都想高高兴兴的,哥哥不妨明日索性从库房拨出一批粮食分给庄里的佃农。每户按人口给上一个月的口粮,安抚一下不满的情绪,哥觉得怎么样?”

我话音刚落,香桃的眼睛就亮了,连红绫也投来惊讶的目光。哥望着我,似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从没有富人家如此做过。我又说,“哥,我希望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家干活,别的涩琪不懂,但是见税什五似乎有些重了。土地收入的一半作为地租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同样是一个人,同样是一亩田,也有亩产量高或低的差别,哥哥是否该考虑让那些效率高的人家少交一些租,也算是一种鼓励。就目前来说,若是所有的佃农都心存不满,家中即使有再多的家兵也异常危险,长远来看,给我们种田干活的人每日饿得体弱无力,怎能把活儿干好,对我们家也不利,哥,你觉得呢?”

我边想边说,不知不觉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压根没注意对面郡瑜的脸色早已变了。直到我讲完抬头征询他的意见,这才撞到他复杂的眼神——那说不清是怎样的眼神,显而易见的震惊和掩饰不住的喜悦,但也有丝丝缕缕,道不明说不清的,似是——妒忌?我不由得一凛。那个老道的疯话在我耳边回荡,我立即明白了郡瑜眼中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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