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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书籍名:《齐云箴释录》    作者:南泥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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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明箴正全心施力,以稳住陆简微弱的心跳,并试图将自己的内力注入他体内。两人师出同门,内力相融迅速,待得陆简体内真气受到催动自动护住其心脉之后,席明箴才能腾出手来施救其损毁严重的左臂。他此刻全神贯注,完全无心理会周遭变故。后心骤然受袭,心随意转,剩余的内力急聚后背,护住肾俞、命门诸要穴,硬受了黑衣人印在背后的一掌,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的同时,人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向崖外。
  正要上前再补一掌的黑衣人被自己上方响起的清亮啸声镇在原地,那直冲云霄的声音尖锐而凄厉。未及转身,只觉得头上有人飘过,散开的袍裾擦过他的头顶,抬眼看时,正是与落崖之人一同上山的青年道士。也不出言警告,黑衣人接着刚才的动作把原本要打在席明箴身上的那掌向上官释身上击去。谁知变故又生,就在上官释右手刚刚勾到席明箴上臂的刹那,黑衣人被人狠推到一边。同时,一个熟悉的娇叱声响起:“不可!”
  上官释闻声猛然回头,看着拉住自己上扬的另一只手腕的女子,眼中流露出既不可置信又仿佛确该如此的复杂眼神,抓着他手腕的少女正是白玛。瞥了一眼已站回白玛身边,探出头看着崖下的他和席明箴的黑衣人,上官释惊奇地发现这个人与其余的黑衣人完全不相像,是典型的中原人长相。不过此时他已无力猜测这些人的身份,白玛在崖边焦急地叫喊传到耳边:“松手放开那个人,我拉你上来。”
  低头看了一眼已然昏厥过去的席明箴,上官释只觉底下的身体越来越沉,胳膊在自己的手中一路下滑。抓紧了手下的肘弯,上官释运力急翻左腕,甩脱本来就不能完全扣住自己的娇小手掌,带着两个人的重量向下急速坠落,耳边除了猎猎的风声,还有那黑衣人纯正的京城口音和白玛磕磕绊绊的汉话断断续续的顺风飘下:
  “天赐山震良机,事半功倍。一个奸险狡诈的恶徒之子,一个不文一名的毛头小伙,杀之何惜?”
  “你不知道,他……”

  第 12 章

  12
  席明箴是二人中先行醒来的一个,他的内力较上官释而言强出数倍,虽然受了内伤,又滚落悬崖,然而仅凭剩余的几分内力足以让他在昏晕了数个时辰后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摸索着撑起身体,席明箴只觉触手温暖平滑,完全不似砂石或是青草。借着已移至中天的上钩新月洒下的昏黄月光,他发现自己脑袋所枕的是上官释单薄的胸膛,突然间一股热气涌上喉间,多年没有流泪的他此刻却觉得鼻端酸楚,眼前模糊一片。他能想象上官释将自己环抱于胸前在高达十数丈的陡坡上翻滚的情形,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只是衣衫褴褛,而上官释的身上颈间却布满擦痕的原因。坐起身,席明箴慢慢运转体内真气,导引着行过一个小周天后归于丹田,又呕出两口呈暗黑色的淤血之后,才觉得精神好了些。
  抱起依然昏睡的上官释,黑夜中也看不清周遭的境况,只有山谷间回旋的夏风吹起破烂的衣袂。席明箴慢慢向前挪动,朦胧月色下竟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席明箴疾走几步,已成布条状的下摆遮不住磨破的布裤,□在外的大腿肌肤擦过黑影,果然便是一块粗糙竖立的大石。弯腰钻进避风的一侧,轻手轻脚地将上官释平放在地上。手伸进腰间的暗袋,庆幸袋内的火折子没有在滚下山崖时失落。摸了几个大些的石块垒成简易的石灶模样,又在四周捡了小捧干透的树枝。等明亮的火焰窜起后,席明箴坐到上官释身旁,手无意识地整理着躺着的人面上零落的发丝。看着渐渐清晰起来的容颜,虽然遍布血渍刮痕,在他眼里却比昨夜干净清爽的脸庞更加让他心动。
  半晌,那合上的眼皮微微一动,却没有睁开。席明箴看着眼睑下缓缓而动的眼珠,和频频翕动的鼻翼,心中豁然开朗,随之而起的则是疼惜和感激,心疼他有口难开,倾力维护自己的苦心;感谢上苍给自己一个机会得以明了这个孩子的感情,在自己有心扼杀心中情芽的时刻。
  既是心意已定,席明箴不再抗拒近在咫尺的诱惑,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唇覆盖在上官释微微颤动着的淡色双唇上。目光徐徐爱抚过身下人的发际额头,不甚惊讶地遇上了已经睁开的盈盈双眸。席明箴加深了舌尖的舔吻,探入上官释悄悄开启的牙关,找到了那同样渴望的舌,缠绵舞动。望着那慢慢弯起的眉眼,一直胶着在那浅啡色唇上的另一双唇瓣渐渐抿起,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直到两人都感觉呼吸困难的时候,席明箴离开了上官释的嘴唇,在他的两边嘴角各印下一个浅吻,方撑起上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身下人。
  上官释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又盯着一直半趴在自己上方的脸愣了半刻,才笑着开口道:“我还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既不能共生,唯求同死,看来是我想差了。”
  “傻瓜!”席明箴抬起一只手来揪了一下面前挺翘的鼻头,轻声地笑骂着。
  上官释半坐起身,靠在大石上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口,多数是被沿坡生长的荆棘以及小石子磨出的血口,两个手腕上则是深浅不一的淤青,又抬手摸了摸有点疼痛的后脑,果然摸到一个圆圆的凸起,想来是摔下的时候磕到了什么。
  一旁的席明箴见他摸着脑袋的手突然一缩,忙探身过去捧定他的头仔细察看,分开凌乱的发丝,看见一个如鸽蛋大小,红色鼓起的疙瘩。用手轻轻戳了戳,软软的,上官释一下子躲了开去,责怪的转头瞪了一眼在他伤口撒盐的家伙。席明箴却放下心来,安抚地说道:“不甚严重,过几日便可消肿。”
  上官释点点头,问道:“你背上的伤势如何?”
  “方才运了功,所幸未伤及脏腑,只是眼下只余不到三成内力。我想等明日一早查看了周遭地形再做打算。”席明箴拿起手边一根拇指宽的树枝,拨了拨火堆,红色的火苗陡然间跃起了寸许,“噼啪吡剥”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山谷中分外鲜明。
  转过头,发现上官释正对着火堆出神,浅浅的笑靥在明灭的火光中忽隐忽现,席明箴暗暗立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把他一个人丢下。
  不过眼前最紧急的事情是要搞清楚五老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问道:“可见到偷袭我的是何人?”
  上官释想起了白玛和那个穿着西域服饰,却带着京城口音的中原男子,说:“是几个着玄色胡服的人,我认得其中一个女子叫白玛。”
  “你与她相识?”席明箴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她还眼看着你坠崖?”
  瞥了一眼不自主地提高了声调的席明箴,上官释低首轻声说了一句:“我自己要下来的,跟她有何关系。”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将与陆简两人下山游玩,遇见白玛的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席明箴。
  席明箴在听见上官释的低语之后,暗骂了自己一声“死脑筋”,拉过他的手握在掌中。静静地等到上官释说完,才开口说道:“原来当时那个使银链的姑娘便是白玛,不知她和今日与我在斋房外交手的黑衣人是否一道。”
  上官释想了想,又把昨日自己在半空中似乎见到白玛和几个胡服男子站在落帽峰顶的事说了出来:“说起来他们不仅衣着特别,所使的武功兵器也与咱们不同。”
  席明箴忽然一拍大腿,大声道:“难不成是墨九域,我怎么就没想到!”
  “什么是墨九域?”上官释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西域最为古老的武功心法,传说中由远古时期的墨目罗刹所创。那时的西域地广人稀,猛兽蛇虫出没不定,此法最初是为了让族中的男子抵御野兽的袭击,以及掌握捕猎的窍门,武器以叉矛,弓箭和刀斧为主,后又加上索绳,投石,鸟网,并称九域。身法上讲究闪展腾挪,窜蹦跳跃,应敌时强调蛰伏待机,一击即中。”席明箴解释道。
  上官释霎那间心领神会,道:“白玛腰间的银链,黑衣人带钢抓的绳索。”
  “还有那银链上可当暗器使用的铃铛,正是投石变化而来。” 席明箴赞赏的点头微笑,继续道,“自佛教传入西域,那里的人便多习外家功夫,如崆峒、昆仑等派。墨九域渐渐式微,如今唯一以此立派的只有银教了。”
  “银教?就是江湖人称‘魔教’的西域银教?”上官释问道。
  “银教本是古象雄国的国教,崇拜大鹏鸟,无论男女都惯以银器作装饰。唐时吐藩灭象雄,强令百姓改信佛教。后有信众逃进喀喇昆仑山脉,仍以银教为名。千年来隐于深山,神出鬼没,极少有人能踏进他们的领地,渐渐地中原便有人称其为魔教。”席明箴耐心地将自己所知晓的掌故一一道来。
  上官释还是不能明白:“既然他们生活在西域高原,为什么要破坏‘试剑大会’?这与他们有何关系?”
  “今日谢幕之战是哪派高手出场?”席明箴不答反问。
  “少林执掌戒堂的空慧大师对崆峒临川子,峨嵋掌门华绮对武当女弟子茹守映”上官释想起陆简告诉自己时兴高采烈,满面神往的样子,不禁垮下脸来,轻声地道:“不知道陆简怎么样了?”
  席明箴握紧了手中突然捏起的拳头,安慰地说:“等明日上了山就知道了,我已经带动他体内真气运转,如果救援之人到的及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不过陆简的左臂也许保不住了,席明箴将后一句话咽进肚子里,他不希望上官释更加忧心,于是他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象雄国改奉释迦牟尼为尊,银教不得已躲进深山,因此立誓与佛教为敌,也许他们选择这个时间炸山就是因为这回有少林,峨嵋这些佛家门派的参与。”
  “炸山?”上官释叫了起来,今日出乎意料的事真是一波连着一波,他已经越来越糊涂了,脑后的大包隐隐作疼,连眼前的火光都有些模糊不清。
  “在山顶的时候,我闻见些淡淡的硫磺味道。先不说这些了,你躺下睡一会儿,明晨起来再寻出路。”说完扶上官释躺好,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这才盘腿坐在一边,静下心来运功,希望能在天明之前恢复五成功力。

  第 13 章

  13
  上官释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日近中天,微风拂过□的肌肤,带着温热而黏腻的触感。坐起身后,发现身边放着一小捧朱红色的野果,拣了一颗尚挂着露珠的扔进嘴里,沁凉的,带着淡淡果香的甜味迅速浸满口舌。“咕噜”一口咽下,又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第二个放进嘴里,没想到一股酸涩的汁水直冲喉间。从地上跳起来的同时,上官释又“咳”又“呸”地将还未完全嚼透的渣子吐到地上,听见一个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响起:“看来我采摘的功夫还不过关。”
  回头看时,果然见席明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自己。上官释抬手擦了擦嘴角,弯下腰翻检着那堆果子,挑出几个看着比较安全的握在掌中,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可找到出这山谷的路径?”
  “走了一圈,并没有山洞小路之类的道路通往谷外,我想只有看看能不能往上出去了。”说完走到上官释身边,探手摸了摸他的后脑,说,“小了些,过几日就没事了。”
  上官释跟在席明箴身后绕过大石,仰头四顾。原来这是群峰围绕下的一个深谷,四周崖壁如利器一气削下,又直又陡不说,壁面光滑如镜,几无落脚之处。唯一平缓一些的就是他们滚落的五老峰那一侧了,不禁暗自庆幸,可惜即便境况稍好,以二人此刻的功力,也没法沿着这样的陡坡攀爬至峰顶。
  这时,席明箴开口问道:“这里的山势如此之险,你到底是怎么抱着我落下来的?”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在空中的时候好像抓到过什么东西,然后就一路滚了下来。也许是这些东西救了咱们。”说着抬手指了指高高的崖壁上伸出的几丛绿色枝条。
  顺着上官释手臂的方向,席明箴细细地打量起那些生长在壁缝间的不知名灌木。数量不多,大约有五、六丛,零散的分布在高达数十丈的崖面上。心中浮起一个模糊的法子,他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人:“你的梯云纵可否在两丛树枝之间腾挪?”
  上官释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些枝条太软,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席明箴伸手搭在依然歪着头探究那些山壁的上官释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道:“你身材清瘦,那些地方完全可以让你借力换气。”
  上官释马上接口道:“那也不成,第一跃就到不了那么高的地方,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席明箴看了一眼垂下头的上官释,柔声问道,“不想上去吗?”
  “我怕离开这里,便不能再这样了。”说着上官释抬头轻吻了一下对面人的唇。
  “傻瓜,还不相信我吗?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双手握着上官释的肩,席明箴微笑着安抚道,“到了上面找绳子或者寻人来把我拉上去,我发誓一定乖乖地在这里等着你。”
  看着对面亮晶晶的,闪烁着坚定与信任的双眸,上官释瘪了瘪嘴,不甘不愿地道:“好吧,再信你一次。”
  席明箴稳扎马步,回头问一边的上官释道:“准备好了?”见对方点头,他倏然跳起,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已离地数丈,足弓轻点山石。恰在此时,上官释展动身形,一气跃上席明箴肩头,提气上跃之前,丢下一句话:“九年里,师父就逼着我学了这一样,也许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席明箴感觉上官释的双脚在自己肩上一点即离,轻如点水,不禁暗赞一声“好俊的功夫。”一边沉身下坠,稳稳地站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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