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会所。
这是城南的一家高级会所,不少富豪巨贾聚集于此。
距上次见陈老三有半月左右,肖豫带着紫时来此拜访黄石祥,起因是黄石祥在电话里说有冯裕庭的消息。
一幢奶白色的别墅矗立在英式花园中,周围绿茵缤纷,别墅里是清一色的深棕色家具,精品展示区里呈现中世纪的工艺,油画,雕塑,富豪巨贾可以在这里打高尔夫,品红酒,抽雪茄,欣赏腕表。
走近一间雅室,黄石祥正在吃日式小食,清酒和海胆,周围是身着黑白色的男侍员,个个相貌俊美,很合黄石祥的喜好。
来之前肖豫轻声地告诉紫时,黄石祥喜好男色的事情圈内几乎无人不知。
见肖豫和紫时来了,黄石祥笑着请他们坐下,共进午餐。
“我刚起来,昨晚的飞机。”
肖豫客气地推却了丰盛的碟餐。
“黄兄,可有冯先生的消息?”
黄石祥点点头。
紫时感觉心提到了嗓子口。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黄石祥面色平静,语调缓和,“这次我亲自去找马笙,那老家伙嘴巴紧,硬说对冯裕庭只是以礼相待,双方商讨了些利益后,便散了。”
肖豫一脸不相信。
“但从马笙手下一个亲信的消息说冯裕庭自愿受道上的规矩,被马笙动了私刑。”
紫时只感浑身血液上冲,私刑两个字如把刀刺进他心里,脑海里立刻浮现的是那日在密室看见的铜制的粗棍,上面磁片嶙峋。
肖豫闭了闭眼睛,又有些费力睁开。
“黄兄,你直言吧,我们有心理准备。”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人是不知所踪了。”黄石祥也面露惋惜,“冯裕庭事先就联系好广州一些帮派的人,也许马苼看在他们面上,也就挥袖放人了。”
“不确定吗?”
“马笙的嘴很紧,动用的是私刑,他们的风声很难走漏。”黄石祥摇了摇头,“或许到东北,或许出境,或许……”
最后一个或许就是丧命。
紫时觉得头有些晕眩,面前的玻璃杯盏明晃晃地闪耀,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勉强起身。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请问在哪?”
“你没事吧。”肖豫看着面色晄白的紫时。
紫时微微摇头。
一个男侍卫指了指左边的方向,紫时慢慢走去,只觉得头有千斤重。
推开沉重的门,里面是华丽的洗手间,奶白色的瓷砖,镀金的水龙头,深棕色的隔间,迷迭香的味道。
紫时双手撑在池盆上,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显示一张绝望的脸。
没有眼泪,似乎不信黄石祥所说的一样,紫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样用双手撑在池盆上许久。
“你是……”
紫时没有反应。
身边的人用手在紫时面前晃晃。
紫时微微转头,看见一张画着浓妆的脸,妖冶之极,像一张精致的面具,而那面具下的面孔却有些熟悉,像是见过一样。
“紫时,果然是你。”
紫时这才听清楚那人说的,又慢慢看了眼那人。
“我是罗嘉宁啊,你怎么不认得了?”
“哦,哦。”紫时用苍白的唇例行公事般地笑了个。
“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嘉宁问,他穿着一身皮衣,看似价值不菲。
“我……来找人的。”紫时说。
罗嘉宁笑起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算起来已经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
紫时像是没听见一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先出去了。”
“你面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罗嘉宁问。
紫时只是微微扯动嘴角,然后慢慢地出去。
剩罗嘉宁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疑惑着,眨眨明亮的大眼睛,他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擦擦眉毛边的细粉。
“你没事吧?”肖豫见紫时回来,赶紧扶他坐下。
“谢谢。”紫时低垂着头,又默默地抬起看着黄石祥,“谢谢黄老板。”
黄石祥点点头,看着紫时苍白的面容,心里也有些遗憾。
“你对冯裕庭倒是情深意重,冯裕庭倒没有看错。”
紫时不语,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玻璃杯,突然幻觉一般,那杯子慢慢倒地,然后一片细碎的玻璃片,还夹着血迹。
慢慢地,血干涸了,凝着块,紫时在绝望中笑了。
看着紫时魂不守体的样子,肖豫一惊,赶紧用手拍拍紫时的肩膀。
正静默着,一人轻盈的身姿进门。
黄石祥看见那人来了,面露宠爱的神色:“嘉宁,怎么才来?”
“去商场买了些东西。”
“哦?买了什么?”黄石祥笑问。
“给你买了一个烟斗。”罗嘉宁不着痕迹地粘到黄石祥身后,一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哦?等会给我看看。”黄石祥握着罗嘉宁那只手,慢慢摩挲。
肖豫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记不得,转头看看紫时,他面无表情,只是垂头看着桌上的玻璃杯。
“紫时。”罗嘉宁惊讶地看看他,又语声轻柔地和黄石祥说,“你们认识吗?”
“哦,我请他们吃个饭,谈些事情,怎么?你也认识他?”
罗嘉宁笑着点点头,又在黄石祥耳边轻语。
黄石祥笑笑,无奈地摇头,又向肖豫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
肖豫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再派些人帮你们打听打听,你们也别太心急。”黄石祥安慰道。
肖豫起身道谢。
出了会所,肖豫送紫时回家。
“你别太担心,这么多年,冯先生什么坎都跨过去了,我想这次也一样。”
紫时微微点点头。
下了车,进了屋,佣人做了糖水炖蛋,屋子里一片甜腻,但紫时径直上楼,走近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默默地坐在床沿,一直坐到夕阳西下。
如血的光透过窗台,洒了一地。
莫俊生来看紫时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紫时的面色无一丝血色,双唇紧抿,双手握成拳。
“怎么了?”莫俊生问。
紫时不语。
莫俊生静静看了看紫时,心想莫非他得到了冯裕庭的消息?
“饭吃过没?”
紫时还是不说话。
“身体最重要。”莫俊生伸手抚摸紫时的头,“别多想,一切不都还没定数么。”
紫时忽的抬头,两眼迷茫,过了好久才幽幽地移在莫俊生脸上。
“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莫俊生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紫时又低下头,轻轻地说:“我还是会等的。”
莫俊生叹叹气,慢慢走出去,悄悄关上门,吩咐佣人煮点清淡的汤端上来。
此后的几天,莫俊生时常来看紫时,唯恐他情绪越来越坏。
这天一早来,紫时却不在。
“他说出去逛会。”佣人说。
莫俊生蹙眉想了想,点点头。
紫时站在黄石祥别墅门口,等门卫进去通报。
等了一些时间后,门卫又出来,请紫时进去。
“黄老板,有消息吗?”紫时一进门便问。
黄石祥抬头看了看这个相貌平凡却不是倔强的男孩,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必天天来,有消息我会通知肖豫的。”
“抱歉,打搅您了。”紫时说。
“不,我只是怕你日日来,然后日日失望。”
紫时点了点头,然后默默转身。
“等等。”黄石祥叫住他。
紫时回过头来。
“你和冯裕庭认识多久了?”黄石祥有些好奇地问。
“至今已经是近八年了。”紫时说。
“八年?”黄石祥惊讶,“那么久?一直在一起?”
“不是,我们分开过许多年。”紫时说。
“外人都说冯裕庭是个脾性极其古怪的人,他的妻子,儿子都离他而去,你却受得了他,我很意外。”黄石祥笑笑。
“黄老板应该知道传言大多是不准的。”紫时缓缓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
“是吗?”
“他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对我是不薄的。”紫时说。
“那你呢?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现在的我时常在想,如果可以,我想在他身边一辈子。”紫时说完苦苦一笑,“黄老板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很质疑我们的关系,但并不是那样的,他很尊重我。”
黄石祥一愣,看着紫时,只觉他目光清澈,黑是黑,白是白,没有一丝浑浊,这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未有的。
这个孩子说话很轻,却很坚定,不容置疑。
“你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肖豫的。”
“谢谢黄老板。”
离开别墅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漂亮的男孩,正是罗嘉宁。
“你怎么在这里?”罗嘉宁问。
因为上次碰面仓促,紫时又是魂不守体,没有好好看清楚罗嘉宁,今日在耀眼的太阳下,紫时才看清楚了罗嘉宁,他比以前更瘦,却不复以前的清纯之感,现在的他满面浓妆,画眉入鬓,只觉得妖冶。
“哦,我有些事情拜托黄老板。”紫时笑笑。
罗嘉宁顿了顿说:“是冯先生的事吗?我也有些听说了。”
紫时点点头。
“紫时,怎么说呢?”罗嘉宁眨眨眼,“没想到你这样痴心,冯先生现在人不在这里,听说他的公司也是一片衰败,你居然还……”
紫时静静地看着罗嘉宁,又静静地说:“嘉宁,这个世界除了钱,还有其他很多。”
“紫时……”
“嘉宁。”紫时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对待自己的感情。”
罗嘉宁一愣,随即笑笑:“你说洛勇哥吗?他是对我很好……但我们不适合。”
“多多保重。”紫时说完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