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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书籍名:《布蓝登堡之舞》    作者:猫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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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醒过来的唯一残存的感官是,其他的地方都木了,我的胃很疼。
  
  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吐的胃一次又一次凄惨地呕吐出胃液酸水。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真实的死亡。
  
  不,应该说是杀戮。
  
  干净利落,完美无二的举枪姿势,比我想象中的优雅一万倍,冰冷地扣下扳机,贵族化的气质。
  
  我开始呕吐。
  
  精确到变态,每一枪都正中眉心,无论那个人怎么摇头躲避挣扎。
  
  已经昏倒的直接从头顶射击。
  
  子弹是开放性爆破的类型,中弹后头部炸裂,脑壳掀飞,喷出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喷泉,一滩一滩交相铺盖上已经污浊不堪的雪地。
  
  四周还是一片纯净的雪白。
  
  开枪的人无动于衷的高贵。
  
  死去的人瞪大了眼睛,眼珠爆出,眉心的弹孔中冒出白色和红色混在一起顺着鼻梁流下来,鼻涕眼泪糊的满脸都是,嘴巴大张,有呕吐出来的污秽挂在嘴边。
  
  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看清楚的一些事情,比如冷酷,比如残忍,可惜我看到的只有恐惧。就像每一次我看那个人的时候一样,只看得到绝世容颜。
  
  那种绝望和极致恐惧的眼神像诅咒一样紧紧地捆住了我的心脏。
  
  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僵硬和扭曲的尸体,一片肮脏狼藉,直到所有的痕迹都被扫除,运到垃圾场就近掩埋了去,我依然在不停地神经质地干呕。
  
  对于我过激的反应连我自己都无可奈何,手脚的抽搐好几个人都按不住,总感觉那些折磨我的人依旧在扼住我的喉咙,脑浆混着血从他们的眼睛嘴巴里哗啦啦地流出来,流满我全身。
  
  我从一层又一层的噩梦中不断惊醒,就在以为自己逃不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一个低沉如巫蛊的声音在我耳边:
  
  “我不会给你镇静剂,你必须自己学会适应。”
  
  我心口猛跳了一下,用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连右边的眼睑也肿起来了,艰难地从缝隙里看出去,看到水蓝色的繁花折皱样式的衬衫上衬托着一截雪白乳酪一样的勃颈,修长的,美好的曲线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天鹅。
  
  我激动了。
  
  慢慢地往那边更加紧地偎了偎。
  
  眼底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反光。
  
  那裹着真丝手套的纤细手指正玩转着一把锋利无比,银光闪闪的军刀。
  
  我咽了口口水。
  
  他另一只手拿过一块药棉,我闻到了浓烈的酒精气味,他握着刀在药棉上轻巧地擦拭了几下。
  
  “你们都退下,带上门。”
  
  “是,少爷。”噗噗索索一阵轻手轻脚的移动,沉重的房门喀嗒一声合上了。
  
  我往后缩了缩,低下头,看不见他的脸,却听见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两根手指抬起了我的脸,看见了,那双艳蓝色的明眸带着温柔的色泽,浓长的睫毛细微地扇动,玫瑰色的嘴唇展露着美好的形状,魅惑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但是理所当然地晕陶陶找不着北了,傻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
  
  他捏住了我的下巴,冰冷的刀刃抵上了我的左眼。

  
  他说:“不要动。”
  
  我呆呆地“嗯”了一声。
  
  接着就听见一声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嚎叫——
  
  他直接划开了我肿得高过了眼眶的左眼。
  
  我像一条案板上被刮开了鳞片的鱼一样跃起,他单手轻轻松松地又给我按回了床上,一块浸满了药水的酒精棉按上我的左眼,他一面柔和地微笑着,一面用最残忍的方式挤压着肿胀的伤口。
  
  那是极其难以忍受的一种痛,让我昏过去吧……
  
  他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恶意折磨的治疗过程,手里的军刀走着S形,完全掀开皮肤和组织的同时,笑得好不甜美。
  
  “淤血和肿块会压迫你的眼睛,这是为了不让你瞎掉。”
  
  那么为什么不用其他办法,不在我昏迷的时候放血或者干脆给我打一针麻醉剂?我痛得眼冒金星,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像是听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微笑着柔声细语道:
  
  “我既然不会给你镇静剂,当然也就不会给你麻醉针。训练你适应痛苦的过程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
  
  我呆了呆,真是……大变态。
  
  放掉了淤血,又在无麻醉剂的情况下用药水清洗压榨了一遍面部的伤口,上好了药膏,他亲手一样样摆弄,始终缓慢而细致,我惨号不断,他却像在听着天籁之声一样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渐渐地,脸上饱胀绷紧的皮肤松了下来,左眼也能睁大了。
  
  头依旧在余痛中嗡嗡作响,感官和神智都回复了清明。
  
  我这才看清,自己在一间空阔的罗马主教式卧室里,高高的穹顶下连接着华丽的描金绣花床帐,四幕低低垂下,笼罩出暗紫色的空间。白色的光线透过窗上层层迭迭的奶黄色波西米亚手织纱帘,在地毯上洒满暖暖的温柔,房间四角放着落地的中国瓷大花瓶,里面养着大把的清一色三头枝的白百合。
  
  四处可见百合的纹饰,床上的天鹅绒毯子上也绣着三头百合的徽章,我瞄了一眼阿德里安收紧的袖口,那里也有一个百合纹饰——用脚丫子想想也能猜到我现在是在哪里。
  
  我有些心虚地闻了闻自己,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心旷神怡……一股子海洋百合的浴盐香气。
  
  闻到好像清雅优美的姬百合绽放……一阵阵低调华美的香气从他的领口幽幽飘出,我刚想往这个房间里散发百合香气的最大源头再靠近一点,就听见他说:
  
  “手伸出来。”
  
  我看着他脸上又露出隐晦的笑容,再瞅了一眼他手里掂着的明晃晃的军刀,立刻汗毛直竖,警惕道:
  
  “要干什么?”
  
  “手。”他根本不削于跟我废话,一把拉过我黑得发亮,粗的像小腿的手腕,我嘶嘶直抽气:
  
  “轻……轻点儿。”
  
  看见他手里的刀直挺挺地贴上来,我爆发出了可以和野兽媲美的嚎叫,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还没动手……”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不可以……”用麻醉剂。
  
  “不行。”优雅地擦刀。
  
  变态……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门关上了,可是窗子大开着,声音在花园里传得很远……
  
  阿德里安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战场上那些伤员都没有人像你这么叫的,我以为你至少会不这么大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歪了歪头,勾起嘴角:
  
  “在我面前,你不应该表现得英勇一些的吗?”
  
  我呵呵笑了两声,“是啊,可是我是想证明,我总需要一点镇痛的东西。”
  
  “比如?”
  
  “比如一些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我用刚刚彻底残废了的右手一撑,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的嘴唇上偷了一个吻。
  
  我有些洋洋得意,算来这是第三次袭吻成功了,果然老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虽然被吻的人不太合作,无比漠然,就像我啃了石头。
  
  我脸上傻乎乎地笑着,心里想的是:我就是非礼你了,就非礼你,你能把我怎么样,哈哈……
  
  他恬静地垂着眼睛,一派的温婉和顺。
  
  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眼睛看着我,眼睛拉得狭长,长睫扇动有如蝶翼,眼尾飞扬出挑,眼里的光迷离梦幻,嘴角挑出一个极其魅惑的微小弧度。
  
  勾魂,夺魄。
  
  当然,我呆。
  
  他的脸离我渐渐近了,我的心跳正比加快。从他领子里冒出来的百合香气混着他的体温,越发熏得我一阵一阵发昏。
  
  左手手腕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凉凉的……
  
  有什么黏黏的东西流到手上了……
  
  “啊!!!”
  
  “嗯……痛……呜……”我凄惨的控诉就被那出神入化万里挑一的吻技给塞回嘴巴里去了。
  
  这种夹在冰与火之中的感觉让我毕生难忘。
  
  一边爽到升天乐陶陶晕乎乎,一边皮开肉绽血肉糢糊。
  
  废了,我的手一定得废了……一面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回味不已。
  
  伊索说过的一句拉丁谚语叫什么来着?
  
  色迷心窍?色字迷途?色授魂飞?大概就类似这种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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