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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籍名:《边城片马》    作者:易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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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根觉得自己一直在看着三刀,一直都没有离开他左右。
很奇怪,却也很安心。
牛头马面没有用锁链来锁他,想必他还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于是他很安心地陪在三刀身边,听他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听他抱着他低低的呜咽。
有时候,心会很疼很疼。想伸出手抚摸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这两天,三刀似乎有点癫狂。
看着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副想要掐死他的样子;一会儿又哀声乞求他、不停地呼唤他,好话说了一箩筐,许下不知多少好处;一会儿又呆呆地望着他,脸上全是绝望的神色。
他怎么了?
还是我怎么了?
「你天天看着他有什么用?杏林仙子也说他撑不过这个月,你……!舒家你还要不要?舒春山来了那么多趟,你到底要不要见他?」可怜王胜气得头顶生烟。
「她上个月也这么说。」固执的男人依然固执,坚信他的根子哥随时都会醒来。
「你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他都能当着全城人的面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拜堂成亲,还有什么他干不出来?舒春山来了又怎么样?他连他亲爷爷快要死了也没去看一眼。」
唉,难道你真以为就凭一块石头就能把那人的命给拖回来?唯一的知情者余非剃着指甲,又小声慨叹了一句:「典型的要老婆不要爹娘啊。」
「你们都没事做了吗?天天跑来这里烦老子!余非,你那戴霞山庄不要了是不是?离开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担心庄子给人霸占了去?」三刀开始每天都干的事——轰人。
余非貌似很潇洒地摆摆手,「无妨。有我爹坐镇。」
「王胜!老子要你查的事,你查出来了没有!」三刀想发泄。他必须找到当初伤害守根的那伙人,还有他们的主谋。
「不是正在查吗。对方做的很干净,查起来没那么容易。」王胜答得很快。
三刀瞄他一眼,王胜抬头看房顶。
「都给我滚!看了就烦!」舒三刀的流氓样越来越炉火纯青。
好不容易把人全部赶走,大流氓挨到床边坐下,摸出守根的手,一边给他捏指关节,一边嘀咕:「王胜那家伙,别以为他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我,我不揭破他,是因为我现在懒得理他。还有余非,迟早一天我得杀他灭口,他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他还捏住了能要我命的把柄,不能留啊。」
「怪……不得……余非说……作你朋友不容易,你呀……」
「切!你以为作他朋友容易吗?你没看他以前怎么利用我!现在他知道你延命的秘密,以后还不知道会拿这点让我给他办多少事。我?我怎么了?像我这样英俊魁梧聪慧不凡武功高强一心一意的男人到哪儿……根子?」
「哎。」
三刀握着守根的手,望向躺在床上的人,眨眨眼。
守根觉得很有意思,也对他眨眨眼。
男人突然大叫一声,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守根傻眼。这人怎么了?真疯了不成?
三刀冲到院子里大喊老赵头的名字。
「来了来了,什么事?」老赵头一手潮湿从厨房跑出来,「守根那娃又怎么了?」
「你打我一掌。」
「什么?」老赵头心想我耳朵好得很哪。
「你掐我一下也行。」
「您确定?」
「我确定!」三刀狠狠地点头。
「我掐了?」
「你掐吧!」
老赵头伸出右手,暗中叹了一口气,心想:何守根啊何守根,你作孽哟,看看你把我们英明神武不要脸的爷折腾成什么样了。
想归想,动作可一点没停滞。手指落到手背上,捏起一块皮——我掐!
「啊——!」三刀大叫一声,奔了。
老赵头被他那声大叫吓得心肝儿乱颤了好几下。
「这可是你叫我掐的,等你醒过神来可不能怪我。」
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大男人像个偷窥的孩子一样扒着门框探出颗脑袋往里看。
「进……来。」
「哦。」乖乖地走进门内。
「关……上……门。」
「哦。」男人现在完全实行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真没想到自己也有称舒三刀老实的一天。守根忍不住笑。
「过……来。」
过来就过来。男人木楞楞的在床边坐下。
「茶。」
赶紧服侍他喝茶。
「我饿了。」
「哦。」
「别哭……」
「我没哭。」
「哭得真难看。」
「我都说了我没哭。」
「好,你没哭,你在流猫尿而已。」
「何守根!」
「干嘛?」
「哇——!」
好吧,男儿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原来我醒来一事让你这么伤心?现在我知道你伤心了,而且很伤心、非常伤心。可……你看过哪个男人哭成你这样的?
难看。太难看了!
春暖花开,片马迎来了一片蓬勃生机的季节。
冬日罩在片马上空多日的阴云终于散去,暖暖的阳光洒遍整座片马城。
如果问片马城现在谁心情最好,你问十个人,几乎有九个人都会告诉你:刀哥。
刀哥现在走在路上都笑咪咪的。
这不,刚从舒家铺子里出来的刀哥笑得多欢实。可把一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迷得神魂颠倒。可惜啊,片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知道了。
知道啥?
知道刀哥已经有主了呗。
那主是谁?
那还用问吗?只要是片马城的人谁不知道刀哥和那瘸子木匠何守根拜堂成亲了。
瘸子木匠?男的?
男的。
那不是……
嘘,小声点。现在刀哥可不止刀哥了呀。知道舒家的新当家是谁?
谁?
嘿,你说呢?
守根醒过来了。
一开始还不能动弹,做什么都要三刀侍候。时间长了,身体各个关节部位也一点点恢复了知觉。当然这要归功于三刀每日不间断的按摩推拿,否则睡这么长时间,不瘫就算好的了。
卧室中。
「我没死?」
「你没死。」
「我现在是人是妖?」守根盘弄着挂在脖子上的石块问。
三刀咬他一口。
「妖也好,人也好,只要你还是你,就行!」
「这石头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怎么会……」守根摘下石块,让三刀打开它。
三刀无奈,只得运功生热打开石块。
守根取出里面的水纹宝石,对着灯光转动。
「听说……你跟我拜堂了?」
「啊。」男人眼望宝石,随口道。
「听说全城的人都来了?」
「嗯……好像是。」男人收回目光,咽了口唾沫。
「你脸皮够厚啊。」
「还好。」男人谦虚地道。
「听说没来的人家你派人去把人门都给下了?」流氓啊流氓!
「咳。」王胜,你给老子记着!
「听说你把我们家大门也给一脚踹碎了?」
「后来……我不是给安上了嘛。」流氓小小声道。
「舒三刀!」
「在!」
「你真要跟我过一辈子?」
「哈?那还有假的不成?」男人急了,「何守根,我跟你说,你现在反悔也迟了。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何守根是我的人了,你这一辈子就别指望娶媳妇了!」
「……我是你的人?」
「……我是你的人还不成嘛。」
「三刀。」守根一手拿宝石,一手抬起男人的下巴,全城最月名最有势力的大流氓趴在他身上,软塌塌地瞅着他。
「你我都不知道,我的生命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就算我能活得跟你一样长久,你真的愿意一辈子跟个腿不能行的残废生活在一起?你先不要急着回答我,你闭上眼睛想一想,想象你要侍候一个残废三年、五年、三十年……甚至更久。你再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三刀没有闭眼,他看着守根的眼睛,微笑。
「只要你活着,能这样和我在一起,我就已经睡着都会笑醒了。
「根子,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情有多深,也许连我自己都无法揣测。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如果你离开我,这世上也就不会再有我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夫唱夫随,嗯?」
守根不说话了,他低下头,在男人鼻尖上亲了一下。
「嗯。以后我要和你正大光明地走在片马城的大街上。」
「哥。」
「嗯?」
「你才是最厉害的。」
「没我爹厉害。」守根叹气。
「那是个麻烦。」三刀也叹气。
「听说舒家老大现在换你当了?」
「你就直接说你听说了多少事吧。」三刀恨不得把多嘴的王胜抓来踹他个十七、八脚。
「我想听你说。我好像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只要我醒来,他就把他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我的秘密啊……」男人拿乔地笑,手掌在爱人身上探索抚摸着,淫声道:「我说一个,你就让我干一次怎样?」
「现在?」守根脸色黑中透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要不怕玩死我,请。」
「我没说现在啊,你可以先欠着,以后我们慢慢算,一日两分利。」
守根二话不说挥拳就揍。这人不打不行!
两人立刻在床上打闹成一团。
「啊!」
「根子哥!」三刀惨叫。
守根咕咚一声。
三刀呆呆看着他。
守根抬起头,「呃……对不起。」
「你吐出来!你快给我吐出来!」三刀简直是在哭叫。
「三刀等会儿!等会儿……我好冷……不对,我好热……唔!」
「根子!根子——!」
三刀宅院一片大乱。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十天过去了……
微微定下心神的三刀第一次对何守根发起滔天怒火。
那个火啊,也不知最后守根是怎么把它灭掉的。
之后三刀趁胜追击,让守根许下许多肉债,总算弄清了三刀那些所谓的秘密。
原来三刀是舒家大公子舒春山的弃子。他娘就是给舒家原来的当家也就是他爷爷逼死的,而他父亲却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
据说舒春山一开始也是看上三刀娘的美貌,三刀他娘为了土著人的生活,在明知舒春山有妻妾的情况下,还委身于他。结果在被知道土著人的身分后,立刻遭到抛弃。
而当年守根的师傅方驼子就是三刀的舅舅。为逃避舒家追杀,又舍不得离开片马,这才伪装成驼背藏进城中。后来也是方驼子看到三刀容貌,猜想到他的身世,告诉了他一切。
结果在三刀离城后,泄露了身分的方驼子遭到舒家迫害,舒家为杀他一人,烧了整整一条街。
三刀长大后,陆续找到一些当地土著的遗孤,有些则是听到他有本事后,自己找上门的。
渐渐的,三刀有了自己的势力。
现在三刀成了片马一带山林新的主人。原来的舒家人在和三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文的不行来武的,所有手段施尽后,偏偏三刀油盐不进,只能含恨举家离开片马。
至于前来索要传家宝的黎家人,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回去了。据说回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大肚子妇人跟着,而丢了传家宝的黎家大少爷看起来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三个月后,守根除了腿不能动以外,一切已经逐渐恢复到原来状态。
而片马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三刀心情这个好啊。
看水,水是绿的;看天,天是蓝的;看人,人是可爱的;看……
「王胜,你能不能别把你这张大饼脸贴这么近?」三刀脚一蹬,椅子往后滑出半米远。
「哟,我自认长得也不比你家那根子差到哪儿。怎么看我就这么不耐烦?」王胜不爽。
「你又不跟他上床。」余非在一边轻飘飘道。
两人一起用眼刀投他。
转回头,三刀对王胜道:「你今天过来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过来?」
三刀清了清嗓子。
「好吧,确实有事。那个……」王胜自认胆小不经吓。
「等等!」
待两人眼光一起看向他,余非这才接着说道:「三刀,你得先答应我们,听完之后先喝三杯茶水,再决定你要做的事情。王胜?」
「对,没错,你得先答应我们要冷静,否则我就不说。」王胜不住点头。
三刀眯起眼,「不会跟你们俩儿有关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回道:「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与此同时,后院。守根看着眼前仙子一般的女子有点愣神。
对方就这么不请自入,而且站在他床前就这样不言不动看了他半晌。
守根没那么粗的神经,可以在一个天仙也似的女孩瞪着自己的时候还能安然入睡。
「咳,请问姑娘是?」
「就因为你。」
什么?
女孩双手叉腰瞪着他,「就因为你,我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就因为你,三刀哥和我哥翻脸,还说我哥不给你赔礼道歉,就见一次打一次;就因为你,三刀哥现在……」看到我就跟没有看到一样。
守根心脏有点麻,虽然知道三刀到处留情有不少红粉知己还有姘头,但那也只是听说。现如今其中一个就站在他面前,而且一副恨己入骨的样子。你说他的心脏能不麻吗?
「姑娘,怨有头债有主,有什么话你可以当着三刀面说。」守根努力坐起身。
「你有什么好?让他可以为你做到这种程度!」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
守根在心中叹息,他真的不习惯应付这种事。眼睛往外溜溜,完全没有救星的气息。
「姑娘你很好,你能看上他,那是那小子的福气。不过……我想,他大概更喜欢男人。所以并不是你不够好,而是那小子有毛病。」
「你胡说!」石虹大怒,「如果他喜欢男人,我哥那么好看的人他怎么都看不上。就算姓余的也比你好百倍千倍!你不用说这种话来搪塞本小姐,本小姐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呃,好凶悍的女孩。守根忍不住想,还是我们家清韵可爱,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辣成这样。
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怎样了?还在生我的气吗?越想越头疼。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你……我真的不明白。」女孩的表情像要哭了。
「你、你别哭。」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露出这种表情,是男人都会心疼。
守根不说还好,这一说石虹立刻呜咽出声,到后来越哭越大声。
「你为什么长成这样?你为什么不长得像个狐狸精?三刀哥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呜呜!」
我长成什么样了?守根啼笑皆非。不过,这女孩凶悍归凶悍,倒也直爽的可爱。无意识地抚摸被下双腿,想着要怎么应付这女孩才好。
石虹哭声渐小。
守根还在想要怎么安慰她,一抬头,就见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自己……的腿。那眼中似乎带了一丝了解?
「姑……」
「咿呀。」房门再次被推开,又有人走了进来。
「李姑娘。」守根客气地点头。这段时间这位喜欢扮男装的女郎中几乎每天都会趁三刀不在时来看看他,有时帮他把把脉,有时只是默默地看他一会儿就走。
「你怎么在这儿?」李晓霞看向石虹。
石虹用丝帕吸干脸上泪珠,这才转回头浅浅一笑,「我来看看三刀哥的夫人啊。怎么?就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夫人?守根听得直皱眉。
李晓霞温柔地笑笑,没有把石虹挑衅的语言放在心上,捧着药碗,转而面对守根道:「我配了一个方子,也许可以让你的腿恢复知觉。」
「人都抓到了?」
余非现在倒宁愿他大吼大叫,哪怕立刻拿刀砍人也好。不管哪样都比现在这种平静得让人打从心里发寒的态度要好。
「嗯,都在山上,等你去处理。」王胜答。
三刀沉默着。
王胜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余非,余非假装没看见,低头盘弄自己的衣带,暗中却留意三刀一举一动。
突然。
「老赵!」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回应声:「爷,有何吩咐?」
「今天你有没有看见李晓霞?」
余非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惜怎么都没听出声首里的喜怒哀乐。
「李姑娘?刚才看见她端了一碗药往守根那儿去了。」
「你说什么?」三刀腾地站起。
「该死的,我不是说了除了我之外,不管谁的药都不准给守根用吗!」这句话完,屋里已经不见三刀身影。
余非和王胜赶到门外,只来得及听到老赵头一路传来的不满嘀咕声:「我这不是看到就赶来告诉你了嘛。」
「砰!」
房中三人一起望向门口。
一阵风过,三刀已经冲向守根,二话不说直接去掰他的嘴,伸指就往他舌根压。
「唔唔!呕!」你干什么!
守根难受至极,挥拳就揍。
李晓霞看清三刀动作,心中立刻就像被谁划了一道口子。
「三刀你在干什么?」余非三人陆续赶到。
李晓霞面色凄婉,轻声开口:「药,还在桌子上。」
那边三刀还在努力,守根痛苦的干呕不已。
「三刀!药还在桌子上!」王胜忍不住再次大声提醒。
「什么?」三刀回头,目光落向桌面,那里果然有一个药碗,碗里还冒着些微热气。
「你没喝?」三刀表情似乎还不是很相信。但扣住守根脑袋的手掌自然松懈了一些。
守根趁机挣脱三刀手掌,挥手就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你神经病啊!」
这一巴掌打得在场所有人全部一怔。
五个人的眼光一起瞄向被打的男人。
只见这个男人……竟然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得要死的样子。
「我这不是担心你乱喝东西喝出什么毛病来,我……」
守根见他表情,不由也反省自己刚才那巴掌是不是太重了,「疼不疼?你担心也给我说一声啊,突然冲过来就掰人嘴巴,换你你舒服吗?」边说边伸出手去抚摸刚才打的地方。
「嘿嘿。」男人傻笑。
王胜抖了一抖,表情痛苦。
余非看向石虹,幻想自己被小花椒又踹又打,打完再抚摸他的小模样。想得出神,脸上也露出一抹傻笑。
石虹红着眼睛,又气又不平。
李晓霞表情未变,手却藏在袖中。
老赵头见怪不怪最为镇定。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巴着他!」石虹突然大叫,哭了个稀里哗啦。
余非立刻悄悄走到她身边。
是啊,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我也真的不明白……李晓霞的目光中泄漏出同样的疑问。
王胜看看三刀,再看看躺在床上的男人,嘿,真热闹不是?
三刀听到了,却想他根本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人的感情,要怎么解释得清?他对何守根的情与欲,早已深入骨髓,在他看来他根子哥什么地方都好,没一个地方不好。
他还奇怪,为什么这些人看不到守根的好,非要拆散他们?难道就因为何守根是男人吗?
……十成是。
守根无所谓地对他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把这些神佛赶紧送走。
三刀心中一痛,看向几人的眼光也就不怎么友善。
「他的好,说给你们听你们也不明白。你们看不到他的好,是你们自己眼睛瞎了。」
「咳!」守根咳嗽,悄悄在后面拽他衣服。喂,这种事当着当事人的面说,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三刀反握住他的手,他可不希望因为某些人的废话,让他家本就对男人不感兴趣的根子哥又缩回去。能和何守根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容易吗?
「你们摸摸良心自问看看,如果守根不是男人是一个女人,就算长相一般,你们会说什吗?」
不等众人回答,他自己接口道:
「你们会拼命找出她的优点,比如说你们会说她心地善良,心灵美可以掩盖一切;如果她长得漂亮,心地却不怎的,你们会说我舒三刀为色所迷,会说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她有一技之长,他们会说她聪慧,会说该女子有旺夫相等等;如果她既不漂亮、心地也不善良、又无一技之长,总之什么优点都没有,只要是一个女人,你们也会说女人嘛,吹了灯都一样,能传宗接代就行。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石虹的啜泣声。
「可是我根子哥是个男人,而不巧,没了他就不行的舒三刀偏偏也是个男人。你们看,这就是问题所在。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弄清一点,那就是不是何守根不好,而是我舒三刀不好。
「我喜欢根子,缠了他半生,以后也会继续纠缠下去。可惜我却不能给他生孩子传宗接代,他家人也为此把他赶出家门。因为我,他本来可以平静安宁的生活,被弄得乱七八糟,还因为我遭了一大堆常人不能忍受的罪。是我对不起他。你们在场每一个人都对不起他!」
这话说得很重,却没有一个人反驳。
抓抓头,王胜叹了口气。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自己喜欢,你说,他们多啥屁事?
石虹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
「小花椒,你要不想你哥找到你,你就别再待在这儿。」说这句话时,三刀对余非施了个眼色。
余非乐得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立刻大声骂道:「舒三刀!你不要太过分!小花椒如果不是关心你,她也不会巴巴跑来看你脸色。虹儿,我们走。」
石虹张嘴数次也没想到一个好理由。小蛮靴一跺,「舒三刀,我恨你!」跑了。
余非留给三刀一个感谢的眼神,跟在石虹后面追了出去。
「王胜,你没事干了吗?」三刀把眼光扫向另一个闲人。
「呃,我来看看大嫂,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王胜凑到床前,对守根殷勤地笑。
守根顿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别叫他大嫂,小心根子用拐杖揍你。」
王胜谄媚地看向守根。
守根很痛苦地点点头。他的生活已经越来越不在他设想中了。
这边,三刀终于看向李晓霞,道:「晓霞,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好。」李晓霞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见李晓霞移步向门外走去,三刀回过头对守根柔声道:「你先歇着,我一会儿回来。」
守根此时只希望这些人包括舒三刀在内,走得越快越好,赶紧挥手撵人。
没想到那男人在走出大门时,突然转头抛了一个很风骚的媚眼给他。
守根一下被自己口水呛住。
这、这流氓!
「咳咳咳!」看来被口水呛到的不止守根一人。
「说吧,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李晓霞在花园走廊中止住脚步。
三刀见离卧室够远,也放开了顾忌。「我没想到会是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飘荡。
「我现在再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是吗?」
三刀没有回答。低垂的眼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没想到?」李晓霞笑得凄苦,「你想到了什么?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可曾看在眼里?」
「我说过,我会还你。」
「我不要你还!」
三刀叹口气,在栏杆上坐下。「你的计画确实天衣无缝,可是……你还是心软了一点,你应该把雇佣的人全部灭口再毁尸灭迹才对。」
「哼,我没有必要为那种人杀人。」李晓霞脸露不屑。
三刀垂下眼睑,掩饰了眼中怒火。「你曾经多次帮我,我很感激你。」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李晓霞似乎已经逐渐控制不住情绪。
三刀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想知道你那些帮凶现在怎样了吗?」
「有必要吗?」李晓霞的声音中似带了一丝颤抖。
点点头,三刀忽然笑道:「没错,是没必要。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用那些手段对你。
「我不能砍掉你的四肢把你装进坛中养个十天半月;也不能扒光你的衣服,在你身上割上一百零八道口子,再扔进猪圈里喂猪;更不可能敲碎你浑身的骨头,再把骨头一点点剔出来;当然,我也不会划破你的脸让人轮奸你,或者把你卖进妓院。」
「住口!」李晓霞大叫一声后,也许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定情绪。
「你在威吓我吗?」
三刀摇摇头,笑:「不,我是在警告你。」
「你!」李晓霞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看我笑话,我还奇怪这三个月来为什么你不让我给守根诊断,我给他开的方子你也一张未用。原来……哈!」
三刀没有否认,他不希望守根延命的秘密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放出风声败坏守根的名声,初时我还以为是石承丰做的,可他否认了。
「他承认他找人当街羞辱、打骂守根,但之后找人殴打守根、污蔑他的清白、并把他弃之于他家门外的事情他说他并不知晓。石胖子这人在某些方面虽然迂腐,但做过的事情也不会否认。然后我想会不会是舒家,或者已经知我身分的仇家?当我一一排除后……」
「你想怎样?」李晓霞轻抚秀发,转身背对三刀。
院子里嫩嫩的绿叶已经爬上枝头,她初来片马时的萧瑟也已不复见。
「你走吧。」
李晓霞的背影轻轻颤了一下。
三刀又是深深一叹,「从心里,我不想对你动手,你也无须如此委屈自己,好好对待自己吧,以后你有了孩子如有困难可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你我,就此恩怨两消。」
说完,三刀起身,毫不留恋地向来时方向走去。
李晓霞看着院中风景,不言不语。泪,从她脸庞滴落。
「等等!我还想最后问你一件事情。」
三刀停住脚步。
「他怎么可能恢复至此?我为他多次把脉,现在他的身体几乎和常人无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刀摆摆手,不正经地道:「你没听说过深情能感动天地吗?我舒三刀对何守根的一片深情,上达天听,感动天地,最后奇迹……」
「够了!」李晓霞失声痛哭。
三刀收回手,眼色冰凉,脸上带了三分失望慢慢转身离去。
王胜似乎一直在等他,看到回来,立刻迎上前。
「老大,你没有把……」李姑娘怎么样吧?
话没说完就被三刀狠狠刮了一眼。
王胜一悚,摸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
老赵头在后面拉了一把王胜,王胜醒悟,赶紧跑去看那位李姑娘安危如何。
屋内,只剩下三刀和守根两人。
脱了鞋子爬上床,三刀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那李姑娘怎么了?」以守根对他的熟悉,他自然能看出三刀现在心情并不好受。
三刀顺势把脸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瓮声瓮气道:「她走了。」
「你……稀罕她?」
「如果没有你的话。」三刀可能心神有点疲累,随口道。
半晌守根没有吭声。三刀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
「哥,我和她……」
「不用说,我明白。你和她患难之交,如果没有生出一点感情,那才叫奇怪。不过我不是奇怪她走了,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守根匆略过自己心中那一抹不舒服的感觉。这就是吃味吗?守根苦笑。
三刀闻言坐起身,就手把身边人搂进怀中。
「她……不该暗中散播流言坏你名声,还找人羞辱你、伤害你。」
「是她?」
「嗯。」
听闻自己最大的仇人竟是那个医术高超、文文静静的女子,守根也没有太诧异。那女子对他的厌恶,用鼻子闻都能闻出来。
这也是他今天没有用她药的缘故。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又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子。
「在我没有病倒之前,她就来看过我好几次。她很喜欢你。」
「我知道。」
「以后如果你要娶妻生子,我宁愿你娶那个凶悍的小女孩。」
「哈!」三刀没生气,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人看似厉害,其实傻得很。那姓李的姑娘心机太深,我怕你将来受她的罪。」守根说话的表情很认真。
三刀忍笑,心中软成一团。好吧,他知道他根子哥关心他,以至于帮他挑老婆都要挑个能压得住的。不过他有没有想过他何守根就算没心机不也把他吃得死死的?
「你没有把她怎样吧?」守根的心理很复杂,恨,肯定有。可对方是个女子,又因为对三刀有情有恩,他又不希望对方会怎么样。私心里,他希望在他心目中有点笨有点实心眼的大流氓能跟那心机深沉的女子撇得越清越好。伤了她,以后不更加牵扯不清?
三刀基本上能猜出他家根子都在想些什么。搂紧他,笑了笑。
「没有,我只把当初伤害你的那些人抓住了。」
守根身体一紧。
三刀感觉出来,抱得更用劲,「哥,没事了,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肉体的伤害总会好的,至于……你就当被狗咬了,不要放在心上。我会让你忘了那一切,忘了所有的伤害……」
男人边说边亲吻着身边人,到最后也不知自己想让对方忘记一切,还是单纯憋得太久急着想要挥鞭上马。
「等等!你干嘛?」守根一把扯住他的发结。
「哎哟,哥,疼!」
「疼你个头!有你这样乘人之危的吗?」
「没有啊……」男人弱弱地道:「我只是想帮你忘记……」
「忘记什么?」守根眉毛倒竖,「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样喜欢玩男人的屁股?我呸!他们确实变态,但也没变态到你这种地步!给我起来!」
「不要。」男人小小声拒绝,「没有最好,那个……根子,你看我已经成这样了,你就行行好……」
「滚!」
「你!何守根你不要太过分!上次你还在院子里主动勾引我,现在你不比那时候好多了?不就让你把屁股借我捣鼓几下嘛,干嘛那么小气!」
「你说什么?」
「我说……啊——!断了!要断了!哥,你快松手!哇哇!」
当守根可以拄着拐杖出门时,已经是四个月后。
现在片马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外面的天气很好,正是所谓秋高气爽的日子。
守根站在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当他踏出这扇门,今天乃至以后他将面对片马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哥。」三刀伸手扶住他,脸上是饱含深情的坏笑。
这家伙!守根一咧嘴,自自然然地把手搭在他手臂上。突然间,脑中豁然开朗。
他娘的,这是他和三刀的生活,关别人屁事!
「你敢不敢去看我爹?」
「小的为您那还不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走吧。」
大门敞开,天气好的让人想要大喊: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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