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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书籍名:《白龙刺》    作者: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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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主和赤龙主来中原时各自携带了伴侣,难得出岛一次,自然要游山玩水一番。黄龙主到望京有事要办,也不急着回去。
  萧泽这七年来也很关心龙宫岛的消息,依稀知道黄龙主经常去望京,但究竟是为了何事,他却是不知。他有些好奇青龙主和赤龙主的伴侣,只可惜两人都不在附近,无缘相见。
  到最后回去龙宫岛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黄龙主和他颇有些交情,临行前和他说了不少话。
  当年他也曾怀疑萧泽没死,只可惜打探不到消息,也只好放弃。萧泽问起惜真时,黄龙主望着天凝思苦想了许久,才问道:「是当年老赤龙的女儿?」
  「你用得着想那么久吗?毕竟她也是玉蛟,你是不是想挨揍。」萧泽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每一代都有不少子孙,没当上龙主的都是被淘汰的,谁记得那么多。需要时再去找就有了。」黄龙主不以为然,「玉蛟的才情不错,只可惜一直惦记着龙珠,她到我岛上后,还打探黄龙珠的下落,我就给她吃了忘情丹,没有责罚她也是看在她父亲面子上了。但玉蛟不能再给她做,降了她一级。」
  「你倒干脆得很。」萧泽气结。
  「我凑齐十二紫蛟也是一番好意,结果他们一个不愉就把人送到我岛上来,当黄龙岛是什么地方?」黄龙主十分不悦,「即使你想去看她,她也不认识你了,又何必多生事端。」
  萧泽想到玉秋离也是一样,将自己视为路人,不由黯然。
  让他忘记自己,又舍不得放手,正如黄龙主所说,他只不过一直在多生事端。
  黄龙主忽然道:「你臂上的伤怎么还没愈合,都过了几个时辰了。」
  萧泽提起袖子看了看,离开时包扎了一下,却没想到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他解开了缠绕的白布,却见整个手臂都红肿起来,血虽然流速缓慢,未伤及筋脉,却没有结痂,也不像是中毒。
  「奇怪!」黄龙主当即捉了他的左手,摸了他的脉象,脸色微微一变:「原来白龙珠竟然被你吃了!」
  萧泽神色尴尬,讪讪道:「不就是白龙珠么,吃都吃了,还会怎样?」
  黄龙主冷笑一声:「还能怎样?能让你死!五色龙珠都由血引牵动,服了谁的龙珠便只能用他的体液解毒。你本身是白龙血脉,所以毒性不会太严重。可是一旦他无情,他的体液便会成为剧毒,潜藏在你身体之中。剧毒的症状因人而异,看你这伤口的异状,若是不想办法,伤口渐渐溃烂成脓,直到烂至全身,死状凄惨。」
  萧泽看黄龙主脸色肃然,他虽不畏死,但想到面目全非的惨状,亦不由得心生寒意:「就没有办法了么?」
  「五行相生相克,你既然属龙族血脉,应该会有些办法。土生金,金生水,少阴之气温润流泽,你去求四弟,让他用玄龙心法为你疗伤试试。就算不能痊愈,也能保住性命。」
  萧泽听黄龙主一说,便知定是玉秋离对他毫无感情,才导致伤口不能愈合,想到他当日的冷漠,他的右臂又隐隐生疼。
  要去求玄龙主也不难,只是如今意兴萧索,却是发觉苟延残喘地活着也没意思,于是婉拒道:「白龙主似乎得罪过玄龙主,玄龙主既然知道我是白龙岛的人,定然不肯答应,也不必去求了。」
  黄龙主劝他无用,便修书一封,让他带去给玄龙主。萧泽无法推拒,只好等他写了书信再启程。
  ◇ ◇
  在海上的十几天,萧泽的伤口更是肿得厉害,疼得几乎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龙宫岛,他便直接让船停在玄龙岛边上,上岸去寻玄龙主。
  弟子们都说玄龙主在寒潭边上游泳,有人看他带着黄龙主的书信,自然不敢拖延,带他到了寒潭外,让他自行进去。
  寒潭并不是禁地,但玄龙主在用时,若非有要事,也不会有人擅自打扰。
  萧泽走进了几步,便看到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绝色男子笑吟吟地躺在另一个用黑布蒙着双眼的男子怀中,口中却是叫得极是凄苦:「啊……我好冷,我要冻死了……小寒,我死了你可怎么办……」
  另一男子似乎是双目失明,焦急地摸索着他身上各处:「龙主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下寒潭了么?」
  「谁让你把我心爱的玉雕推进湖里了?我就是死也要找回来……咳咳。」他佯装生气,一边咳嗽,一边享受情人疼惜的抚摸。
  萧泽看他中气完足,就是自己死了他还能活很久,哪有半点要死了的样子,不由暗暗惊叹玄龙主会占便宜。只是这盲眼之人竟然听不出来,想必忧心如焚,所以没有仔细思量。
  这种长针眼的事总不好多看,若是叫破玄龙主的伎俩,就别想在玄龙岛待着了。
  于是,他退了出来,在附近等待。
  谁知等了许久,仍然未看玄龙主出来,再进去时,两人都已不见,大概他们有另一条道路通往山顶的玄龙宫了。
  玄龙岛的气温比别处低很多,寒潭边上更是带着冰凉的气息。
  他在寒潭外站了一会儿,竟然发现伤口疼痛减轻了许多。想着玄龙主此时必定忙得很,未必会来见自己,若是五行相生的话,在玄气极盛的寒潭泡一泡大概也有用处。
  想到此处,他用左手掬起一点水,淋在右上伤口,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几乎占据了右半边身体,伤口的疼痛立时稍稍一缓。
  初夏尚且这般寒冷,若是到了冬天,怕是整条手臂都要被冻住。他不由暗暗佩服玄龙主浑身湿透了,竟然能浑然无事地躺在情人膝上撒娇。
  他却不知玄龙主天赋异禀,却并非凭一口真气支持。
  ◇ ◇
  玉秋离待萧泽走后,颇为迷茫了片刻,才想到陆惠还被点了昏睡穴。
  宾客都被这一场变故吓跑,看来以后在两江的生意自然是不能做了,不过他做生意也只是闲极无聊,其实并没有赚很多钱的想法,否则龙宫岛没本钱的买卖赚钱更快,他自然早就去做了。
  慕天涯是早就派人送过贺礼来的。他本人来时,宾客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捉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跑远的客人询问,才知玉秋离大有来头。
  他和玉秋离相知甚深,知道玉秋离其实和传说中的邪魔差距甚远,何况他本是商人,商人能赚钱便可,并不会介意对方是谁。
  看到玉秋离将陆惠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却没有给陆惠解穴的意思,只是在一旁看着出神,便咳嗽了一声。
  玉秋离看到是他,颔首为礼,就当是见过了。
  慕天涯只得先开口道:「陆姑娘她怎么了?」
  「原来她一直和清虚观的人暗中来往,却没告诉我。」
  慕天涯安慰道:「她毕竟是清虚观的人,大概是想两不相帮吧。」
  玉秋离却像是没想到一般,沉默不语。
  他想自己大概是过于苛求了。
  其实并不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奇怪的是,怎么会忽然如此计较。
  想到和陆惠成亲后,将要同甘共苦几十年,可是在他深陷险境的时候,她却不肯拼死相救,他就无法容忍再和她同谐白首。若是三位兄弟不来,怕是自己要死在她们手里了。
  可是……哪里会有这么一个人,会对自己生死不弃?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萧泽的身影,不由得轻微地刺痛了一下,随即这股刺痛渐渐扩散,让他不得不靠坐在椅子上。
  会伤了他,也只是意外。
  他并没有想到萧泽连避过一筷之力也没有。
  都伤成那样了……何必还挡在他前面?恐怕他当时的战力还不及自己。
  会对他动手,也只是因为自己当时更倾向于陆惠一些,认定了陆惠不会对他不利。
  只可惜事实却正好相反。
  陆惠见到清虚观众人出现时,反应十分奇怪,甚至是认识她们的,可见早在出嫁前,清虚观的人就要她下手,她没答应,她们就把药引下在她的嫁衣上。
  发现误伤了他时,他是应该向他道歉的,只是惯于将他踩踏在脚下凌辱,他没想到这个向来漫不经心,没脸没皮的男子也会意兴萧索地离开,直到离开前都对这次误伤只字不提。
  大概是伤得不重吧。
  「玉兄是不再想娶陆姑娘了么?」
  玉秋离没回答,过了半晌才道:「我商行里的产业你都变卖了,拿去打点官司,这事若是压不下来,怕是慕兄有官司缠身。」
  「玉兄不必担心,慕家在官府还是有些人脉的,这些小事能压下来。」
  能成为两江四商之一,又岂会在官府无人?何况清虚观是江湖中人,朝廷恨不得都自相残杀,自然不会多管。
  玉秋离笑了笑,发觉自己实在走神得厉害,每当想到萧泽回头看着自己的那一眼,便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玉兄还没说拿陆姑娘怎么办?」
  玉秋离摇了摇头。
  如今陆惠的师门都被黄龙主带走,陆惠若是再嫁给他,看到自己师姐师妹被人凌辱,不免良心上过不去。黄龙主收集美人都成了瘾头,要他放弃更是像虎口夺食,根本不可能。
  「你帮我安置她吧,问问她想何去何从。」
  慕天涯苦笑道:「这么一个美人,说放弃就放弃了,想来在你心中,她的分量还是不够。」
  玉秋离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想娶个妻子生孩子,她又正好爱慕我。」
  「爱慕你的不止她一个吧?」
  玉秋离不答,却道:「你要我帮你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提到慕天恩,慕天涯登时有些慌乱,将原先的话题抛到九霄云外。
  玉秋离看他如此紧张,于是对他说了慕天恩的所在,并说慕天恩已复明,不愿归家,希望慕天涯好自为之。慕天涯却似完全没听到他后面这句话,魂不守舍地和他告辞,当即转身离去。
  早知慕天涯会为了他大哥这么挂心,早点说出来也不必和他多说那些废话。
  有一个心系的人想必是很美好的滋味,只是自己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这种能力。大概他所有的记忆也只是这荒淫玩乐的七年,已经很难有人能让他萦绕在心了。
  在那些失去的记忆当中,难道真的像萧泽所说的,自己曾经深恋过他?
  诸位龙主都和他相识,无形当中感觉被他们排斥了,这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甚至发泄一般地认为,既然他们认识,索性送作堆好了。
  可是萧泽这么果断地随黄龙主离去,像是求之不得,却让他忍不住怀疑两人其实早就暗通款曲。龙宫岛的淫乱是令常人难以想像的,这也不足为怪。
  和陆惠解除了婚姻之约后,陆惠十分伤心,憔悴至极。
  看到这个女子为他如此难过,他却是再也难起波澜。
  陆惠哀婉凄然地问他:「你忘了你送我的剑么?难道当时你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
  他面色不动,心下想了许久,却是想不起当初赠剑的心情。
  身为铸剑师,他自然知道一柄好剑需要铸剑之人的多少心血,能这么轻易地送出去,只可能是因为铸剑之时他没有流过血汗。
  也许是他流过的,只是随着忘情丹忘记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把剑还回来吧。」他心平气和地回答。
  陆惠还想留剑睹物思人,听他这么一说,又是苦痛又是伤心,然而他如此坚决,显然是半点心思也不放在自己身上,只得让人寻了那柄无名剑,还给了他。
  他拿到了剑,让人将陆惠送出门去。
  他把玩了那柄剑许久,仍是想不起这柄剑从何而来。不过这的确是一柄好剑。
  铸剑是极耗心力的,有时甚至需要铸剑师的心头之血。想来那叫萧泽的男子在那七年和他之间必然有极大的纠葛,不然不会送剑给他。
  他铸的剑虽然不怎么样,却也挺像那么回事。
  玉秋离想了想,便让弟子们到泥塘里去挖那七柄残剑。
  捞了整整一天,弟子们才将残剑尽皆找回,洗得干干净净,放到他桌前。
  玉秋离现在才有了细看这些剑的心思,抚摸着残剑碎片时,想到萧泽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他不由得心头蠢蠢欲动。
  不知怎地,心情怎么也畅快不起来,便让弟子们去找酒。
  他把玩着手中的剑,一边自斟自饮,一时不慎,竟然割伤了手。
  看着手上的几滴鲜红,他才迟钝地感觉到痛。
  一点点红色就能让他这么疼痛……那么那片袖子染了那么多血,那个人必定是更痛的吧?
  自己的这柄剑无名,他就来效仿自己,也铸了七柄无名剑么?
  真是郑人买履,贻笑大方。
  他失笑了一会儿,摸着一把残剑的剑铭处,却觉似乎有些异样,凝神细看时,才见到手上鲜红的血珠滴落的地方,竟似出现了字迹。
  他连忙用鲜血涂抹,鲜血不够时,又割开了手指,涂抹在剑铭处,却见一行不甚清晰的小字显现出来,字体也不甚美观,潦草地写着「遥贺秋离廿五岁生辰」。
  他恍惚了半晌,隐隐想到什么,却又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头痛欲裂,只能停下不想,手中却是不停地去割开手指,往其余六柄长剑的剑铭处抹去。
  「秋离廿二岁生辰礼」「秋离廿三岁生辰礼」……
  他呆呆地站了许久,竟然回不过神来。
  原来这个人一直在为他铸剑,每年都铸,一直挂念着他。
  他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像火烧一样,以前那么多人爱慕他,他都能毫无所觉,不知为何,知道这没有记忆的师兄喜欢自己,却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他再看向那剑铭处,认出这是一种特殊的铭文,遇血则显,他忽然想到什么,颤抖着拔出自己铸的那柄无名剑,颤抖着将手指在靠近剑柄的部分。
  只见月下剑光如水,一面以小篆刻着「秋离」二字,另一面却以同样的字体刻着「萧泽」。
  既见剑铭,如见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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