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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籍名:《白龙刺》    作者: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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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老龙主离去后,白龙主可谓诸事缠身,譬如各项事务交接,打听白龙主去向,以及新旧更替,裁撤下一部分年长的弟子,将他们送还中原等等,玉秋离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知道自己稍一松懈,便会让萧泽找了机会逃脱,于是便只在隔壁房间做事。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诱惜真,让惜真对他动心,萧泽伤心失望之下,或许会发现自己的好处。只是他看着惜真就满心厌恶,提不起一点兴趣来敷衍她,如今骑虎难下,才对她虚以委蛇,却没想到这女人对他竟然也颇有情意。
  玉秋离已被萧泽的软硬不吃逼得无计可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请玉蛟上山为他料理杂事。
  惜真体态纤弱,但做事精明,不愧为赤龙之女。玉秋离原意是想把她摆在自己面前,免得两人勾三搭四,可是没想到惜真竟似早已对他动了真心,一有机会便在他眼前转悠。
  「龙主,中原今天送了新炒制的云雾茶过来,您要不要试试?」惜真看玉秋离神色冷漠,心下亦有几分忐忑,又见玉秋离许久不答,便以为是默许,忙命人备了风炉扇子,又取了今晨新汲的水来亲手煮了茶,细细斟了一碗,呈给玉秋离。
  玉秋离看了她许久,才将茶碗端起,却只是放在桌上没喝。
  惜真被她看得十分胆寒,但想到毕生心愿仍然着落在玉秋离身上,便鼓起勇气道:「龙主,不知你特意将白龙珠送我,是什么意思?」
  玉秋离原本不想理她,但想到要萧泽死心,便只好强忍下来,挤出几分笑意:「师妹冰雪聪明,自然不必我多解释了。」
  「玉师兄……」玉秋离向来将她视为路人,如今却是柳暗花明,让惜真不由有了几分娇羞。
  「师妹,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玉秋离顿了顿。
  「师兄有话但说无妨。」惜真羞答答地道。
  「其实……我其实早就倾慕于你,每次看到你和我师兄在一起,我就心生妒意,恨不能将你们分开,只可惜你们两情相悦,容不下第三人了。」
  玉秋离语气时而森冷,时而惆怅,令惜真百感交集,过了半晌才道:「我与萧师兄之间,其实更多的是兄妹之情,我感激他照顾我良多,十分敬重于他,但不知怎地,难以生出儿女私情,倒是玉师兄你对我从来不假辞色,让我很是在意……其实就是现在我也不敢相信,玉师兄竟然会将白龙珠送给了我。」
  「师妹言下之意,其实是更喜欢我么?」玉秋离目光闪烁不定,脸上却是泛起笑容。他面色向来恍若冰雪,此时却如一夜春风,满树花开,令人心驰神往。
  惜真不由得心如鹿撞,过了半晌才莞尔一笑,羞涩地低下头。
  「可是我听师兄说,你拿了白龙珠,其实是想长生不老,永驻红颜。」
  「萧师兄这话也和你说了么?」惜真秀眉微蹙,没想到萧泽看起来颇有担当,怎地什么话都往外说,当真不够稳重,令人难以生出倚赖之心。
  「师兄提了一提,我听着是你要的,就给了他了。」
  「长生不老自然是我所求,但若能得玉师兄眷顾,纵是教我立时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她平生第一次对人说出这般含情脉脉的情语,不由面红心跳。
  「这是为何?」玉秋离似笑非笑地看她。
  惜真看着玉秋离俊美无俦的目光,不由心旌动荡,如今她已是二八年华,也曾对所见的异性一一作过比较。
  那些在龙主身下侍奉的弟子自然不值一提,纵然是十二紫蛟中的男子们,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怎能令人真心托付。
  这一代的五位龙主当中,青龙主醉心剑术,黄龙主只顾炼丹,赤龙主是她连毛还没长齐的亲弟弟,玄龙主虽然颜色殊丽,号称五龙主第一,却是性情古怪难以相处,况且容貌颇见女气,不及玉秋离多矣!这位新任的白龙主俊美中带着男子的刚毅从容,实在是龙宫五岛中诸多女弟子暗中倾慕的首选,何况又是她的师兄之一,两人有着青梅竹马之情,嫁给他才算是天作之合。
  她定了定神,才道:「我母亲曾说,女子一生所求,无非有一个相属的人爱慕自己,若是找寻不到,便只好求长生,用更长的青春年华等待那个人的到来,才不至于辜负了他的一腔情意。所以能和玉师兄你……厮守一生,长生不长生的,其实也不重要了。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平生之愿,不过如此而已。」声音说到后来,已细若蚊蚋,但却清晰地送到了玉秋离耳边。
  她既得了萧泽的爱意,却还想长生不老,等待另一个人前来爱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玉秋离心中怒骂,口上却是微笑道:「你母亲当真是远见卓识,聪慧无比。」
  「是啊,她这么聪明,竟是看上了我爹爹那样的人,苦心孤诣地想得到赤龙珠,让我爹能对她死心塌地,谁知我爹却说,那颗赤龙珠是给他儿子留的,早让他儿子滴了血引……枉我娘亲对他一往情深,他竟然从来没将我们母女放在心上。」惜真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玉秋离将她抱在怀中,用袖子给她擦了泪:「别哭了,逝者已矣,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
  惜真暗叹这个玉师兄不懂温柔手段,连擦眼泪也不知道用丝帕,安慰人也是干巴巴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玉师兄稚拙纯朴,很少骗过女子,即使他是白龙主,做起丈夫来也不会逊色于人。
  这两个师兄长在龙宫岛却不好女色,完全不像有龙族血脉的样子,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能嫁给玉师兄做龙后不知是多少女弟子渴慕的事,不过她的身分特殊,又居高位,寻常女弟子们自然不能与她相比。
  她抽泣了几声,想着怎么开口询问玉秋离何时才将自己册为龙后。
  龙后身分尊贵,和龙主并立,以后龙主也不能随随便便地被哪个狐狸精迷了去,自己的身分地位也巩固了。
  却听玉秋离道:「师兄,你都看到了么?」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令惜真一惊,回头见门外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头发胡乱梳成个发髻,衣带也系得乱七八糟,面色苍白,双唇紧抿,不是萧泽却又是谁?
  原来萧泽想着终究要将前因后果告诉惜真,让她绝了得到白龙珠的念头,但打探惜真行踪时,却听说她在白龙主案前听候差遣。他原以为不过一天两天的事,谁知惜真每天前来,竟没一天空闲。
  他开始还能耐得住性子等待,可是久而久之还是会担心玉秋离别有用心,这才时不时地立在墙边凝神去听,喝茶时还好些,谁知越听越是不成话,不由怒从心起,从隔壁房间出来,斥退玉秋离门外侍卫,推门而入,果不其然,两人竟然抱在一起了。
  「师妹,你别信他一派胡言,他根本不喜欢你!」
  惜真没想到竟被萧泽撞到,「呀」地一声,羞红满脸,离开了玉秋离的怀抱。
  萧泽说玉秋离是虚情假意,她只觉得这个师兄既可笑又可怜,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于是只得好心提醒他道:「萧师兄,你应该叫二师兄为龙主了。岛规严苛,我们私下相处倒是不碍,被执法弟子听到,打你鞭子还是小事,若是被罚做那些羞耻的事,只怕不好。」
  萧泽扯了扯嘴角:「你忘了么,我从来不是龙宫岛弟子,不必遵守岛规。」
  他不想指责惜真势利,但仍忍不住含着怒气瞥了一眼罪魁祸首,却见玉秋离自从他进来后,一直盯着他没移开目光,见他看来反而向前走了一步,不禁打了个寒噤。
  惜真很是敏锐,发现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对萧泽更增恶感,秀眉微蹙了一下,说道:「师兄既然毫无身分,又何必没羞没臊地留在龙宫岛,占着龙宫岛的便宜,却又不尽弟子的职责,让众多弟子怎么看?」
  看到惜真咄咄逼人,萧泽心下一沉,面色不由变了。
  玉秋离自然舍不得他伤心,连忙道:「我早说过让师兄来帮我的,他若做了雪蛟,自然是极好。我们三人又能在一起了。」
  他和惜真共同伺候玉秋离么?玉秋离想得倒是极好。
  萧泽心中冷笑,抬手阻止玉秋离再说,一字一句地对惜真道:「依师妹之见,应当如何?」
  惜真卷起左臂的袖子,露出玉臂上一条小小的白龙纹身,龙口衔的珠子颜色鲜红,恰恰是一枚猩红的守宫砂:「除了岛主之外,龙宫岛所有弟子都在手臂上有印记,我若是当了玉蛟,绝不会失职,师兄既然要留下,便也要在身上留个印记。」
  要当十二紫蛟都要经过升龙会,因惜真是赤龙之女,所以玉秋离在黄龙主面前提了此事,只要四位龙主同意,她要当玉蛟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前任白龙主留下的事情未处理完毕,这件事只好拖延下来。
  萧泽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要说惜真对他还有一丝情意他也不信了。令他措手不及的是,惜真一旦无情,便将对方逼到如此地步。
  女人心,海底针,的确是难以捉摸。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想惜真被玉秋离欺骗,神色凝重地道:「师妹,那天我给你的白龙珠是假的。」
  「假的?」惜真失声惊呼,神情登时慌乱起来,「真的呢,真的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萧泽静静地注视着她,回想起她无邪的笑容,银铃般的轻笑,那些对他来说最美最好的回忆渐渐在脑海里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惜真厌恶乃至憎恨的表情:「那是白龙主借你的手赠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藏着?别以为你扣着白龙珠,我就会和你在一起了,龙主,他包藏祸心,千万不可让白龙珠落到他手里……」
  「玉蛟大人!」玉秋离叱责道,「你怎地如此失态,哪里还有十二紫蛟的气度?」
  惜真毕竟年少,发现功亏一篑难免泄露自身情绪,此时被玉秋离责问,连忙行了一礼:「玉蛟失仪,还请龙主见谅。」
  玉秋离摇了摇头:「虽然现在当了这个玉蛟,但也只是记名而已,到底能不能上名册,还要经过四位龙主同意。还记得血蛟当年被赤龙主点为紫蛟时有多为难么?莫说前任赤龙主年高德昭,要指个紫蛟尚且这么难,我才任白龙主不久,怕是更难得四位龙主信任。你现在就多次失态,只怕这玉蛟是当不上了,你且退下,回去反省吧。」
  惜真脸色登时变得雪白。
  她当玉蛟的确只凭玉秋离一句话,若是现在玉秋离要反悔,却推在四位龙主身上,说是不能经过四位龙主朱笔,她却要到何处说理去?
  玉秋离冷冷地道:「白龙珠是龙主信物,现在还不需你多管闲事,你退下吧。」
  萧泽听玉秋离冠冕堂皇地一番说辞,心下冷笑,但他动了动嘴唇,仍然无法向惜真坦白,白龙珠被自己吃了。
  只说她拿的那颗是假的她便如此着急,若是对惜真说白龙珠被自己吃了,恐怕惜真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惜真终于被玉秋离说动,盈盈拜倒,却是踌躇着不愿离开,玉秋离便道:「白龙珠我自会帮你问到,你还不下去?」
  惜真无可奈何,只得瞪了萧泽一眼,方才退了下去。
  萧泽心思混乱至极,此时看到惜真出门,亦不愿再和玉秋离敷衍,转身便走。
  离开龙宫岛是势在必行的了,看惜真今日的态度,便知道没了白龙珠她也不会和自己离开,宁可等十年八载后再炼制一颗白龙珠出来吧。
  只是,一位龙主一生当中只能炼出一颗五色龙珠,再多也是无效,除非玉秋离退位让贤给自己,惜真再回心转意……
  此时再想这些又有何用,覆水难收,难道自己还要妄想她回头看上自己不成?
  更何况他对白龙主之位本来无意,若不是惜真非要做这个龙后,他又何苦和玉秋离抢个你死我活?
  玉秋离演得一场好戏,却是让他看得不能再清楚。他自负聪明,却被一个少女骗得晕头转向,当真是色迷心窍。
  他自失一笑,却听玉秋离道:「站住!你要去哪?」
  他并不想理会玉秋离,但双腿却像是忽然变成了石雕木塑,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站在那里。
  心中的怒意陡然上升,只恨不能将玉秋离千刀万剐,却知不可激怒于他,于是忍着气道:「龙主既然要查找白龙珠的下落,在下又怎敢打扰?不如暂且离开。」
  玉秋离从他身后过来,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师兄,你又何必为一个女人生气?我对你的好,难道就比不过她么?你为甚么只想着她,却不肯看看我?」
  萧泽冷笑道:「师弟贵为龙主,何必如此委屈,作此妇人言语?」
  玉秋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师兄,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萧泽本不愿动,无奈被他牵着,竟是无法抗拒,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寝宫后面行去。
  白龙宫后山是铸剑的禁地,萧泽从没来过,看玉秋离如此熟悉,想必是当了白龙主后,时常来此处盘桓。
  心中一股郁闷之情更是难以宣泄,如今两人地位不同,玉秋离大可在自己面前炫耀了。
  寝宫后面却是下山的路,萧泽被他带着走了一会儿,一时不慎往前摔跌,玉秋离便在他前面蹲了下来,示意他伏在自己背后。
  萧泽微一犹豫,任由他背了,感到他脚步轻盈地往山下疾行而去,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玉秋离的背脊很稳,虽是山路,却如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萧泽不由从心底吐出一口长气。
  今日之事他其实早就预料得到,从上次惜真得知白龙珠是玉秋离所「赠」时的欣喜表情,他便应该猜到是惜真是变了心。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虽算不上英雄,但也俯仰自得,笑骂由人,为了一个女子弄得方寸大乱,实是不堪得很。
  这龙宫岛既然是污垢之地,他自然也不必再久待了。惜真想必不会随他离开,他找到机会自行离去便是。
  他正在沉思之时,已到了铸剑台前。
  这里已靠近海边,七、八架的水车和风箱相连,每到涨潮时便能推动风箱,烧热炉火。旁边的石壁上有无数刀剑痕迹,想来是历代白龙主铸剑后在石壁上一试锋刃。
  玉秋离将他放到铸剑台旁边凉亭的椅子上,微笑道:「我照着师父的秘笈打了一把剑,看起来还行,我试过了,能吹毛断发,你看看吧。」
  萧泽嘴角动了动,能吹毛断发,自然不只是「还行」而已,玉秋离显然十分得意,忍不住献宝。
  他其实对剑本身并没兴趣,倒是对师父留下的秘笈更感兴趣一些,只是那想必不是他能看的,如今和玉秋离闹成这样,他也不想再看。
  玉秋离走到铸剑台边,拿了那把开了锋还没剑鞘的剑回来,递给了他。
  手柄是新制的,只粗粗磨平了棱角,并没有雕刻花纹,而且剑身狭窄,与其说是一把剑,不如说是一柄钩刺来得妥当。不过既然是玉秋离初次铸剑,能如此锋利已是极有天资。
  萧泽提着剑,看着剑光如水,清冽寒绝,心中忍不住嘀咕,玉秋离日日和他在一起,却是什么时候铸的。但他既然决意不理玉秋离早日离去,便懒得再问。
  「师兄也对铸剑很有兴趣,是不是?这剑是我第一次铸的,师兄取个名字吧!」
  「剑又不是我的,为何要我取名?」
  玉秋离见萧泽的眼神闪动,又若无其事地瞟了宝剑一眼,心知这剑实讨了师兄欢心,满含笑意地道:「师兄想要的话,自然是赠给师兄了,我只怕做得不好,令师兄嫌弃。」
  萧泽自知玉秋离对他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自己装作不喜爱这口剑也无济于事,看来不放些重话是更难脱身,哼了一声,将剑扔到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重响。
  玉秋离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地上的剑,慢慢捡起来,勉强笑了一下:「师兄恨我,也没必要拿剑出气……师父说白龙血脉的人,都会对兵刃有天生的爱好的,我不能将铸剑术传给你,但你这么聪明,多看几眼自然学得会了,师兄说是不是?」
  萧泽眼见着玉秋离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心口不由一痛。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玉秋离得登白龙主大位,什么样的美人不能有,却偏偏对他出手。两人的关系眼看就要慢慢倾斜,越来越回不到当初,他也一天比一天觉得暴躁不安。
  龙宫岛众向来男女不忌,但他只视玉秋离为手足,和兄弟上床就像是乱伦,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你不必费心讨好我。」萧泽硬下心肠冷冷道,「你就算跪在地上,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师兄知道么,你每说一句讨厌我的话,就像在我心上割一刀。」玉秋离神色颓然,低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你离开,除非我死。」
  萧泽没想到他竟如此疯狂,不由厉声道:「玉秋离,你疯了不成?」
  玉秋离满是萧索地一笑,忽然抱住了他,往他唇上吻去,萧泽惊愕之下连忙推开了他,慌乱间一记耳光就打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玉秋离雪白的面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他不闪不躲,唇角已被打破,渗出一道血痕,用手背擦了一下,看到是血,脸上竟然露出笑意,将剑柄交到萧泽手中。
  萧泽似乎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放开,但手指却是不受控制地握得极紧,不由一惊,抬头看向玉秋离。
  玉秋离苍白的嘴唇带着血迹,俊美的面孔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他慢慢启唇道:「我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不是么?其实我也早就不想活了。今天我听到师兄在外面,所以故意让她说那些话,就是想让你看到她的真面目。只要师兄不被人欺骗,就是我死了,又有何妨?」
  「若不是你故意勾引她,她又岂会对你动心?」
  「师兄心心念念都是她,难道就不想想,她若当真喜欢你,又岂会被人三言两语就引诱了?」玉秋离冷笑道。
  萧泽沉默不语。
  玉秋离的确说到了他内心痛处,只不过他仍然不敢相信,惜真和他好了那么多年,竟然一直是在利用他,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心怀叵测,该说是龙宫岛人才济济,还是该说惜真家学渊源?
  萧泽不由有些迷茫。照理说他不应该迁怒玉秋离,可是被人欺骗的羞惭,却让他更加无法面对自己最熟悉的人。
  「罢了,我说得越多,你也只会越讨厌我,与其这样,还不如死在你手上,至少你还会记得我。」
  他轻轻一笑,却是无限哀绝,「杀了我之后,你就可以离开龙宫岛了,口令是『千秋鼎盛,万载长存』,他们听到这句,便不会为难你。」
  萧泽讶然地看着他,却见他脸上尽是绝望之色,竟然慢慢闭上眼睛,而自己拿着剑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对准他的心口刺去。
  他心中慌乱之极,只觉得变局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玉秋离的狠心决绝却绝然不是作假。
  他竟然是真的想死!
  萧泽持剑的手发颤,只能看着剑尖慢慢地向他心口移了过去,而他的手却像是被空气凝住了一般,无法挣脱。
  脑海中不断浮现玉秋离为自己的一个示好就欣喜不已,每次想要说些什么却都欲言又止,只能用一双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
  蓦然间,他想到玉秋离小时候的样子,那种仿佛全部心思都依赖着他的神情。
  剑尖抖动得越发厉害,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却无法阻止剑尖送进玉秋离身体里的动作。
  眼看剑尖刺破了玉秋离的白衣,萧泽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传来时,脑海间登时无限清明。
  就在这一刹那,他凝聚了仅剩的力气,右手手腕僵硬地一甩,倒转剑柄,狠狠地划向自己,登时血液迸出,染红了衣裳。
  疼痛传来,他的神智更为清醒,只能看到身上的鲜血汩汩而出,也不知伤口有多深,他只觉得身体发软,却松了口气,慢慢向后软倒。
  许是发现有些不对,玉秋离睁开了眼睛,却见眼前这一幕,惊骇得连忙抱住他,点住他身上的穴道止血:「师兄,你怎么……」
  萧泽心知自己这一剑划出时其实已是不分轻重,若是稍重一些自己立时便死了,心下一片茫然。
  回想起当初舍身挡下玉秋离身前的那一道雷光,不由暗自摇头。他总算明白,或许他并不爱玉秋离,但他内心深处,其实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伤了玉秋离半分。
  「师兄,你怎么会……怎么会?」玉秋离原本一心求死,若是无法说动萧泽的话,便将这个铸剑台当成自己的葬身之地,却没想到白龙珠竟会在关键时刻无法控制萧泽。
  大概是萧泽那一刻意志力过强,所以才能挣脱白龙珠的控制,但他也不得不付出相同的代价。
  萧泽此时也没了力气,断断续续地道:「师弟……你又欠了我一次。」
  「师兄——」
  玉秋离心中悲恸难止,事已至此,萧泽宁死也不愿伤他,可见他对自己并非没有情意,只是这种情意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感情。否则在那一刹那,他挣脱了白龙珠的控制,又何妨说一句喜欢他,或是只是抱一抱他?
  这个难解的死结原以为可以在今天一剑斩断,谁知却是被萧泽拧得更紧。
  此时此刻,他不知自己是更恨他多些,还是怨他多些。
  伤口的血液已不再往外流,大约有七、八寸长,半分深,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只是皮肉外翻,看起来很是狰狞,若是处理得不妥当,怕是要留下疤痕。
  萧泽晕厥过去,玉秋离撕下衣裳,裹住他身上的伤口,将他抱了起来,往寝宫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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