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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白龙刺》    作者: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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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悄悄上了云台山,只见山上孤零零的只有一座道观,观里只有三、五个道士在入定,一个道童在洒扫院子。
  大概白龙主升任龙主的时候也来盗过长生花,对道观的布置说得毫厘不差,只让他们取了花便走,别惊动逍遥观的人。
  两人到了观主的院子,果然瞧见院子玉兰树下种着不少花草,其中三株特别惹眼,洁白的花朵藏在翠玉的叶子里,竟像是闪着星光一般。
  萧泽上前一数,发现每株都是七朵小花,便知没有认错,便让玉秋离望风,自己蹲下来挖土。
  只用小铲动了一点泥,便觉勾到了埋下的暗线,牵引到了机关。
  萧泽不由一惊,却没听到白龙主说过,想来是观主设下的机关,于是顾不得伤到花茎,将花一拔,取出怀中木盒,放到盒子里。
  这长生花只要花叶完好便可,反正在龙宫岛也养不活,是死是活也不论了。
  「小贼!竟然如此大胆,敢来偷道爷的花!」
  「快走!」萧泽连忙招呼玉秋离。
  那观主疾步出门,看到玉兰树下被弄得一片狼藉,还少了一颗至关重要的长生花,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你们龙宫岛仗势欺人,要长生花不能自己种么?」
  萧泽一听他叫破两人身分,便知除了白龙岛外,不再有人来寻这花,此时蒙面而逃也是来不及,又被一群道士围住,不容易走脱,反而将木盒揣到怀中,笑道:「我龙宫岛若是养得活,自然也不必来求道长了。不如道长到我龙宫岛来做花匠,我龙宫岛必然不会亏待道长。」
  那观主闻言大怒,口中荷荷有声,小腹一起一伏,竟吐出一口鲜血。
  萧泽还以为自己将人气得吐血,登时生出几分歉意,摘花事小,人命关天,不由得道:「没想到这花这么重要,对不住!你要赔的话……」
  却见那观主掐了一个法诀,一道血红光影如暗器一般,向两人打来,只是这道暗器速度不免太快。
  这竟是一道小雷光咒。
  萧泽哎哟一声,连忙运起轻功闪离,只听一声巨响那道雷光咒打在地上,地上的青石板都被炸得粉碎,铺天盖地地向他两人袭来。
  萧泽顾着闪躲大些的石头,小的石子就只能生生挨了。玉秋离长剑分劈,竟是为他隔开了不少碎石泥沙。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着这些碎石作甚?萧泽不由心中一热。这个师弟面冷心热,其实对自己倒是不错,回去后和他喝一次酒,两人把前事揭过了,以后说不定会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只略一沉思,就是电光连闪,那观主竟然连续打出了两道雷光咒,竟都打向玉秋离一人。
  想来他两人武功不弱,那观主心知不能胜过,便存着先伤一人之心。萧泽身上藏着长生花,他怕炸坏长生花,竟然放过萧泽。
  萧泽发现玉秋离正在为自己避石,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无形无质的两道雷影,连忙疾行上前,将他扑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他感到右肩和背部剧痛难当,电光擦过自己的背脊,他登时跌落在地。
  「师兄!」
  玉秋离大叫一声,连忙上前,袍袖如流云一般,将炸裂的碎石挥开,那些挥不去的碎石使用身躯去挡。
  萧泽只闻到一股皮肉的焦香味,想来是那道雷将自己的皮肉烧焦,上半身都痛得麻木了,此时不好多言,只有气无力地道:「快走!」
  玉秋离将重伤的萧泽抱在怀中,向山下疾行而去。
  那观主心血耗得极快,最后再打出的两道雷光速度便没那么快了,被玉秋离避开,便指使弟子去追,口中不停地大骂:「龙宫岛的妖孽,下次有胆子别上云台山!」
  萧泽被玉秋离抱着,纵是玉秋离轻功再高,也难免有气力不济的时候,还不如将自己放下。但他唇色苍白,浑身虚软,话也已说不出来。
  原以为两人会被逍遥观的道士追上,却没想到玉秋离咬牙坚持,一直不肯放他下来。
  他发现玉秋离时不时地看他,目中甚至有悲色,像是要流下泪,心中竟是莫名地一疼,直觉地想要安慰他,口中动了一动,勉强笑了一下,声音却是连自己都听不清:「师、师弟——这次算是我……出力比较多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白龙主的位子!」玉秋离的声音竟有鼻音。
  此时追兵渐渐看不到了,玉秋离放慢了脚步,矮身进了草丛中,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救命的大还丹,捏碎了外面的蜡,放入他口中。
  「这是……」
  萧泽连口中丹药的味道也已闻不出了,只将药含着,并没有咽下去,单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
  大还丹不仅能疗伤,还能增加小部分功力,若是他吃了,便有故意受伤吃药的嫌疑。
  「你快吃了!」玉秋离连声催促。
  萧泽看他神情焦急,心中不由涌起一道暖流,将口中的大还丹咽了下去。
  玉秋离再次将他抱起,带回两人栖身的破庙中,从破庙的房梁上取下早就藏好的生肌散和金疮药。
  此时萧泽已不能起身,衣裳和皮肉都烧焦在一起无法撕开,玉秋离便小心地用剑将衣裳划开,再洒上药粉。
  萧泽小半个背脊和肩膀都已被雷光咒灼烧,焦黑处还有一大片水泡,龙宫岛上的药物虽然神奇,但要去掉疤痕,只怕也要敷个半年的药。
  萧泽只能侧身躺着,玉秋离仍然将他抱在怀里,没有放开。
  面容细致的人就连心思也似乎比别人细腻些,若是惜真在此,只怕要暗自啜泣了。
  想到惜真看到自己伤处会哭得梨花带雨,萧泽不由心中微甜,她若是在这里,自然是极好,可惜只能想想罢了。
  不过男子和女子毕竟不同,若是此时在自己身旁的是惜真而不是玉秋离,恐怕她手足无措,却是难以为自己料理伤口,不似玉秋离一般,抱着自己飞奔了三个多时辰,做事还能有条不紊。
  他感到说不出的困倦,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昏迷间,似乎看到惜真温柔怜惜地看着自己,将水一口一口地喂给他。
  那从未品尝过的甘美让他心神皆醉,想让自己永远沉浸在梦中,再也不必醒来。
  「小惜……小惜……」他喃喃地低语着,这个会成为他一生的妻子的少女,披上嫁衣时,必然是含羞带怯的吧。
  龙宫岛上美貌胜过她的或许有很多,但像她那样一尘不染的纯净,永远不容玷污的气质,却是绝无仅有。
  在「惜真」喂他喝水时,他忍不住含住了对方甜美的唇舌,需索着更甘甜的津液,却觉再怎样都不够,「惜真」已放开了他。
  「小惜,我会……会娶你为妻……」
  却觉一阵大力袭来,没受伤的左边肩膀被对方狠狠推了一下。惜真像是变了脸色,再也不愿理他。
  他疲倦地闭上朦胧不清的双目,心中不由得又是甜蜜又是得意,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会垂青于他,想必别人也不信吧。
  一直以来,惜真就不许他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都要成亲了,她还这么羞涩。
  伤处忽然发作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又晕了过去。
  龙宫岛的伤药毕竟药效惊人,到次日时,萧泽的伤口便不再流出黄水,甚至还结了痂,就连周围的水泡也消掉了大半。
  ◇ ◇
  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着,玉秋离只穿着单衣,坐在自己身旁。
  萧泽回想了一下梦中情景,不由吃了一惊,隐约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但看到玉秋离脸上神色仍然淡淡的,不好多问,只得轻咳了几声。
  玉秋离发现他转醒,靠了过来:「你醒了,师兄。」
  难得发现玉秋离竟然说了句废话,萧泽不由得笑了一下,但这一笑也似乎抽动到肩膀上的伤处,便只能勉强忍着。
  他发现还在破庙里,没有离开,不由有些焦急,只想着早些和意中人见面,便道:「去找辆马车,我们……回岛去吧。」
  玉秋离神色淡漠:「回去那么早作甚?你伤势未愈,比剑未必能赢得了我。」
  萧泽目中露出诧异之色,但想到玉秋离将大还丹给了自己,那么这次出门,自己多付出的那部分便可折过不算了,玉秋离也不承认自己救了他的事实。
  对玉秋离的无情无义,萧泽不由有些齿冷,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神情登时冷淡下来。
  「师弟,有自信是好事,不过自信过头就成了自负。」
  玉秋离冷冷道:「别指望我会等你伤好了才和你比武,敢受伤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
  萧泽被他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个师弟向来对他冷冰冰的,想来当年那件事自己处理不好,便造成了今日隔阂。
  玉秋离对他如此冷淡,只怕是恨着他了。
  恨就恨吧,二人夺位,总有一个要败走离开,到头来也避免不了要得罪他。
  只是既然恨着他了,又何苦还要在这里照顾他?
  他虽然闭着眼睛装睡,伤处却是痛得无法安眠,似乎感觉到玉秋离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莫名地感到心乱如麻,忽然涌起一股冲动,竟然想对他说自己急着回去,不是因为惜真。
  他生生忍住没将这句话说出来,心中怪异之极。这种古怪的想法从何而来,难道他下意识地觉得,玉秋离的气恼是因为惜真?
  怎么可能?
  都七、八年了,玉秋离的迷恋也早就过去,自己在他眼里大概也只是他少年时犯下的蠢事的证明,想除之而后快罢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见玉秋离目光深沉,正凝视着他,竟让他心下猛地一跳。
  内心的冲动越来越甚,竟然忍不住支起身来,可惜手上没多大力气,还不慎牵扯到伤处,不由闷哼一声。
  「师兄!」
  玉秋离情急之下扶住了他,脸上尽是焦虑之色,令萧泽颇感欣慰。会为自己担心,可见他还是有兄弟情谊的。
  他救玉秋离时,没想那么多,如今才想到若是玉秋离仍旧是铁石心肠地见死不救,任自己死在云台山上,那也只好自认倒楣。
  他对着玉秋离一笑,只觉得面前这张担忧得面无血色的脸竟是如此的迷人,令他忍不住想亲一亲。
  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冲动?
  明明刚才一言不合,若不是自己不能动的话,都险些和他打起来了,此时居然还会有这种爱惜的心情?
  他满心不解,心绪却是越来越不稳,一时激动,昏了过去。
  扶着萧泽跌下的身躯,让他躺倒在原先的地方,玉秋离微微皱紧了眉头。
  萧泽方才的举动令他很是不安,却又暗自有一种惊异升起。
  刚才两人争执时,他不是没有悔意。
  越是想引他注意,口中就越是忍不住嘲讽挖苦。
  早就对彼此关系绝了望,但争吵冷战时仍然忍不住会想,若是萧泽肯有一点服软,像他半睡半醒时那样吻他,而不把他当成别人,那么……他们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么僵,即使他不能和师兄长相厮守,也能做一对普通的兄弟。
  萧泽会救他,的确是在他意料之外,明知他是为了夺得首功,仍然会窃想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些不同。
  ◇ ◇
  玉秋离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东而去。
  萧泽整日昏睡不醒,虽然需要换药喂食,但他也不嫌麻烦,甚至希望路走得再慢一些。
  因为路途遥远,车夫不也不可能送他们到海边,一路上虽然有龙宫岛的暗舵,但他们既然不属白龙宫,里面的弟子自然也就使唤不动。玉秋离便将马车买下,自己赶着马车前行。
  旁人只见他白衫锦绣,公子如玉,却偏偏做个车夫,都不禁向他注目而视。
  一路行得极慢,等到快要到海边时,萧泽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已能起身下地,结的痂脱落的部分,新生出了白皙的肌肤,令他很是皱眉。
  「师兄不必担心,等日子长了,自然会与别处肤色相同。」
  听着玉秋离的安慰,萧泽安心了几分,却是忍不住道:「师弟怎么知道的?师弟又不曾受过重伤。」
  「我只是猜测罢了。难道留下疤痕,就会有人嫌弃你么?」
  萧泽讪讪道:「自然不会。不过留疤的话,总是有些不好。」
  玉秋离想说「若是她不愿意,我便负责好了,毕竟伤是因我而起」,但话到口边,终究是说不出口。
  若是旁人的话,自然是可以将真心藏在玩笑话里,但他惯于恭谨沉默,说这些话只会吓到萧泽。
  青梅竹马地一同长大,却像是陌路人,玉秋离心底说不出的苦涩。原以为能步步退让,就连龙主之位也拱手相送,但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这么大方,什么也不做地让他和别人在一起。
  有时心里也忍不住偷偷在想,若自己是女子,会胜过那女人百倍,但也只能偷偷想罢了。
  生为男子自有男子的责任气概,他也不会轻易背弃,想来萧泽也不能。
  车声辚辚,他赶着马车,行在寂静的管道上。
  已近黄昏,却还没找到投宿的地方,想来这一夜又是在野外度过。
  他有些懊悔来时贪图和萧泽独处,没有带随身的侍从,连床褥干粮都带得少。
  忽然听得萧泽掀开了竹帘,靠坐在车头,懒懒散散地道:「师弟,停车罢,我瞧这路再赶下去也错过宿头了。只怪我们带的人少,只好凑合过一夜了。」
  玉秋离心中一惊。
  这个诡异的默契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自从萧泽清醒的时候越多,他便发现这种巧合就越多。
  一般发生在他把一件事想来想去地想很久的时候,萧泽便像是心有所感。并不像是读到他的心,而是像被撞击强烈的愿望所感染,让他也有了相同的想法。
  难道是……那道士在师兄身上下了邪法?
  玉秋离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那道士对萧泽不利,但他们走了一个多月,那逍遥观还没追兵过来,可见他们的邪法也不顶事,况且若是邪法,便不该是由自己操纵的吧?
  玉秋离向来极为聪明,心中有了猜测,却是没对萧泽说,只想着先印证了再说。
  车厢很是狭小,玉秋离便将马车赶到路边,扶萧泽下了马车,先将马牵到不远处,系在树上,再回来烧了火堆,取出干粮水囊和萧泽分食。
  玉米饼子太干,难以下咽,玉秋离便将水烧烫了,将玉米饼子泡在水里给萧泽吃。
  萧泽看了他一眼,不由微笑道:「若是师弟是女子,我……不知多少人会上门求娶。」
  玉秋离深沉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看得萧泽不自然地避开了眼睛。
  他仍然保持沉默,坐在一旁,心中却是怦怦直跳。
  他当然知道萧泽那句话里的一顿,是什么意思,大约是萧泽不太敢调戏于他,所以才临时改口。
  难道竟然是真的……他竟然能操纵萧泽的心念!?
  玉秋离心中不禁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仿佛黑夜中迷离的影子,悄悄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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